“听说他已经一身孝服,骑着快马找燕惊鸿讨要说法去了?”南意欢笑道。
越君行自己也就着碗勺吃了几口,浅笑道“他要闹,便让他闹去,反正闹的狠了,头疼的也不是咱们。”
南意欢听说那个燕狐狸要头疼,忽然心情更加好了,她娇俏一笑道“活该他头疼,谁让他一心偏帮着南秦,这次,便让他再帮一把吧。”
俩人说笑间,昨天夜里的阴影不快全然散去,桌上稀粥也在你一口,我一口的各种互喂中被食光殆尽。
用完早膳以后,南意欢就忙不迭地拉扯着越君行的衣袖,说想要去城门外接易炎和玉阶。
虽然越君行觉得如今到正午至少还有二个时辰,为时尚早,但他更知道南意欢早已心急如焚,于是笑着应了,唤来风寂去准备外出的马车。
南易炎的身份如今仍是属于必须严格保密的,因此风寂对外只说太子要陪太子妃去城郊赏春散心,便是连宁驰也没有带,只带着风寂、夜竹和风妩三人。
若是按照以往,宁驰绝对是拼死命也要跟随的,因为出发前,宗帝给他的旨意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太子殿下的性命安全。
可是,这些天,他脑中一直思忖着,越君行那夜在他面前展露过真实的武功和面貌后,所说的那一句---宁统领是聪慧之人的话语。
于是,当风寂张罗着几人外出踏青而没有喊他时,他也十分主动、自动地关掩上了房门,佯若未闻。
临出门前,南意欢有意无意地往宁驰所在的房间方向瞥了一眼,与越君行相视一笑,大步出门上车。
……。
西延皇宫
燕惊鸿俊眸微眯地看着手上一卷写在白色布片上的几行字,那是杞英刚刚从殿外送进来的,说是清晨时分有人送给看守宫门的护卫,请他转交进来的。
布片是上好的月丝云锦,有钱也千金难买。
但燕惊鸿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从谁身上撕扯下来的,只因这乃是一月前,南秦送来自己登基贺礼中的其中一件。
当时被自己召见回朝的,镇守乐安的乌孙二王子拓修一见爱不释手,自己便当庭赐了他二匹,听说回去就被他豪奢地制成了两件薄衫穿在身上。
雪白的云锦布片上,印染着暗红一片。
写这封信的人看起来像是时间不太宽裕,亦或是故意不找纸墨笔砚,连那寥寥几字也是用鲜血潦草写成。
“此勾结外贼者,孤替你杀!”
短短简洁的十个字,态度极其嚣张狂妄。
“哈哈…哈哈…!”
“好个孤替你杀!”燕惊鸿看完以后大笑几声,随意将布片扔在桌上,薄薄的唇边缀着一抹似笑非笑道“这才是北越太子深藏不露的真面目吧,怪不得十年不出府门,仍能稳坐太子宝座不倒。”
一阵风吹过,沾染了不知是谁的血迹的布片腾起,滑落,及地。
杞英不动声色地走近两步,脚下黑靴还踩到了雪白布片的边缘一角,平声道“奴才听说乌孙王已经连夜赶来王庭求见陛下?”
“朕能不见吗?”越君行勉强地牵了牵嘴角,不情不愿地道。
“不能。”杞英眼皮也不抬,直接拒绝的干脆利落。
燕惊鸿头痛地晃了晃脑袋,一想起那个无甚大事时,也能直接扑上来抱着自己的腿,絮絮叨叨说上一个时辰的乌孙老王,他突然觉得额头好痛。
燕惊鸿在大殿里来来回回走了两步后,恨恨道“秦陌,越君行,这两个人就是看不得朕过上两天好日子,给朕找这么大个麻烦。”
他抬起手,指着杞英说道“杞英,你说,他都走到乐安了,怎么不干脆再往前走两步,到相池的地界上动手抢人呢,非要在朕的地盘上?”
“还有那个越君行,天天装作一副病的要倒下的样子,其实也是一肚子坏水。他既然知道拓修是坏蛋,那他告诉朕,朕帮他处置不就行了吗?或者在他身上戳两个窟窿也行啊,干嘛非要弄得人身首两处呢?”
“唉,再好的针线活也拼不回去了…。!”燕惊鸿重重地叹道。
杞英依然安静地答道“越太子这是在警告陛下,凡是想打他太子妃主意的人,他都会毫不留情地…杀!”
“朕知道…。”燕惊鸿难得的苦笑一声“又不是朕想打她主意…。!”
“啊啊啊--不想了,等乌孙那老头来了再说吧。”燕惊鸿又揉了揉脑门,松了眉头道“摆驾,朕去倾香殿逗小苏苏玩去,好几天没见她了---”
说完他抬脚就往殿外走去,却见杞英神忽一般横飘着,挡住了高大的殿门。
声音略有起伏地皱眉回了一句“启禀陛下,奴才刚刚还收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等朕回来再说…。”
“苏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
燕惊鸿愣了一下以后,忽然反应过来“不见了”三个字的意思。
“什么时候不见的?”他压住心中升起的一丝异样,邪美的凤眸中满是笑意地问道。
“五天前。”杞英的头微低了低。
燕惊鸿收脚,弯腰,凑到杞英面前,眯眼笑道“很好,五天,倾香殿里那帮蠢货才发现人不见了吗?什么时候,朕的皇宫里养的都是这般有能之人。”
杞英垂首不答话。
“倾香殿所有宫人,护主不力,朕不想再看见他们。”燕惊鸿凤眸一挑,嘴角含着冷意的笑勾唇浅笑
杞英突然直起身,抬起头回道“陛下,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燕惊鸿问。
“苏姑娘走时,留了一句话。”
燕惊鸿斜眼冷睨着他问“什么话?”
“苏姑娘说,陛下您许过她自由出入宫禁之权?所以,她决定离开西延,去中原其它地方走走。”
杞英说这话时,嘴角微带一抹笑意徐徐道“所以她说,若是您在她走后,处置了倾香殿的任何一个宫人的话,那就说明您不欢迎她再回来了。”
“那么…她也就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什么…。”燕惊鸿一时语塞,只觉得本就晕的额头更加痛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是一只一直掌握在自己手心里的鸟,突然有一天不打招呼,趁你还在美梦中的时候就扑腾着翅膀,自己飞走了,还给你留封信说,请善待我呆过的笼子。
可是,你还不得不真的每天把那笼子给擦的干干净净,静候着有一天它玩累了再飞回来。
“朕是说了那样的话,可是朕没允许她可以这样不告而别。”燕惊鸿咬牙切齿道“她可说要出去玩多久?”
“没有。”杞英想了想,随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真不知这个奇怪的女人是从哪冒出来的?”燕惊鸿抬头瞧看着皇宫里重重殿宇之后,那渐渐黯淡了的霞光,犹如自语般说道。
杞英眼角飞瞥了他一眼,淡淡应道“元戎来的啊,您不是连她家族往上二十代都查过吗?”
“你…”燕惊鸿没好气地看了这个自幼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老人一眼,怒道“朕说过的话焉有收回之礼,倾香殿里的人,朕一个都不想看见。”
杞英点头道“奴才遵旨,奴才马上就去吩咐,苏姑娘回宫前,倾香殿所有宫人闭门在倾香殿中,不得外出,一应所需由专人送入内。”
“随你。”燕惊鸿又瞪了他一眼,甩袖,不情愿地转身走回金座上坐好,看今天的折子去了。
……。
又是一年春到时,郊外桃柳抽芽。
乾州城外有一座小山,南意欢拉着越君行爬上了半山腰的凉亭上,一边让风妩从车上取来春水煮茗,一边翘首望着远方。
日上正午时,远方终于不疾不徐地走来几匹青马和一顶普通马车。
“来了。”越君行远眺了一眼后,笑着道。
风族的灵魄丹果然是修复调养经络的至宝之物,服用了它以后,不仅这十多年被寒毒所侵蚀的经脉全部复原,原有的内力也提升了数个层境,且不论是目力还是听觉都精进不少。
话落,他见一旁的南意欢已经迈开步伐,往山下跑去,那过长的裙摆拖在地上,随着她轻盈的动作而灵动地欢舞着。
“你慢些,小心绊倒。”他无奈地在身后叮嘱道。
“我知道…”南意欢脚步不停地回首冲他娇然一笑后,双手拎起两侧的裙摆,再度欢跑起来。
越君行浅笑着摇头,脚下加快,走到她身侧。
南意欢一路奔到山脚下方才停下,见远方仍然没有来人的身影,她又急不可耐地拉着越君行爬上了马车,吩咐风寂将车再往前赶一赶,迎上去。
马车上,南意欢将车帘高高挂起,让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地展露在眼前,然后温顺地伏在越君行的肩头,目光焦灼地盯着窗外。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辰,终于视线范围内走来风痕熟悉的身影,还有他身侧那一辆走的平稳的马车。南意欢激动地猛然坐直身体,双手紧紧攀住车帘。
越君行察觉到她心中翻腾的情感,不禁伸掌轻轻按在她的肩头上,轻声道“再忍忍,我们到地方再见。”
南意欢回头朝他勉强笑笑,早上出门时,越君行就说过,虽然这里远离京都玉倾城,且宁驰也很识相地没有随行出来,但万事小心为上,为了防止节外伸枝,所以自己还是不适宜在公开场合下车与其相见。
客栈也不合适,他已另寻了一处安全的场所供俩人见面。
一年半的时间她都已经忍过,如今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又有何忍不得。
只是,当南意欢强力忍下现在就想要下车的**,从擦身而过的两车之间,透过俩人分别高高悬起的车帘,看见南易炎那万分熟悉且激动的脸,以及泪流满面的玉阶时。
她再也忍不住,只有用手掌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那丝哽咽,泄露出声。
……
两车缓缓相交,再慢,却也终是别过。
越君行望着僵直着背,肩头因为哭泣而不停颤动的南意欢,不舍地将她掰转过身来,无奈道“如今就哭成这副模样了,那么等会见面以后,岂不泪水要淹了乾州城吗?”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南意欢仰起犹自热泪滚滚的面颊,笑嗔道。
越君行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因为哭泣而微红的眉眼,道“别哭了,再哭眼睛可就肿了,等会易炎可认不出你来了?”
“肿了吗?”南意欢一听,一边满车厢地找银镜,一边抹着眼角的垂泪。
“没有。”越君行拦住她四处乱找的动作。
可是南意欢眼中流露怀疑,还是到处翻箱倒柜地在找。
越君行轻笑一声,这可是他第一次见自己的娘子如此这般在意自己的容貌,多数时候,她都是觉得自己容貌太过妖艳,所以除非有特殊场合,否则其她时候她都是尽量能遮掩的低调些。
看着南意欢那一副誓要找到,亲自看看才罢休的架势,越君行只好从被自己挡在身后的木屉中取出一把银镜递给她。
南意欢接过后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瞧了了个遍方才满意地放了下来,可是紧接着她又惊慌地大喊了一声“夜竹…。”
坐在马车外面的夜竹听到这声尖叫,吓得一哆嗦,赶紧侧身,将挡门的锦帘半开,问道“您有什么吩咐吗?”
南意欢指着自己的脸急急道“我都忘了,你快帮我把容貌换回去,我可不要这样见易炎。”
夜竹一听是这事,忙松了一口气,笑道“就这事啊,您刚才那一声,吓的奴婢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南意欢顶着一双通红的眼,干笑一声,连连催促道“快点,快点…”
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她又惊道“哎呀,你那药粉是不是忘记带出来了,那可怎么办?还要回客栈去取吗?这一来一回,岂不又要耽误时间。”
夜竹“噗嗤”一笑,从袖兜中取出一个瓷瓶,在她面前晃了晃,又看了眼嘴角含笑的越君行道“还用您提醒?太子殿下一早出门时就吩咐了,奴婢早就备好了的。”
“啊……”南意欢一愣,随后不好意思地望了望越君行,只见他眸子里满是似水柔情的笑意。
“我们也快到地方了,夜竹你现在进来吧,等会出去时稍微遮掩下就行。”越君行清了清嗓音,低笑道,一边还从身后木屉中取出南意欢常用的那张珍珠面纱。
“你连这个都备了啊?”南意欢看了一眼后,嗔道。
夜竹一看也更是乐了,本来为了保险起见,说好是打算在到了地方之后才给南意欢恢复原本容貌的,可是越君行就像是早就猜准了南意欢会来这一招,所以干脆提前备了面纱。
虽然这马车不如太子銮驾那样宽敞豪华,但里面容纳三、四个人还是很空余的。因此夜竹便起身弯腰走进了马车内,从桌上暖瓶中匀出了些温水,将瓷瓶里的药粉融了进去,又细细给南意欢面上涂上。
片刻之后,夜竹便完全动作完毕,将车内的东西收拾了一番,依旧退了下去。
南意欢手执着银镜,轻抚着自己肌若凝脂的脸颊。
一张清丽脱俗,眉宇间却又不乏妩媚之色的倾城容颜倒映在镜中。
越君行也目光灼热、恋恋不舍地看着她,有多久,自己不曾见过这个藏在心中十年的女人。
上一次她以这副真容示自己时,还是她刚刚嫁入太子府,俩人尚未倾心相待时。
一晃,一年已过。
南意欢只觉一双温柔有力的大手,从背後把自己整个人包围进他的怀里,一股淡淡的蔷薇暖香袭来。
她眼底涌起淡淡迷蒙,身后这个宽厚的胸膛,是她的温暖,是她可以眼泪肆意流淌的依靠,也是她在颠沛流离孤苦无依中的一方安稳天地。
……。
马车不知何时,拐入了一条绿荫大道,两侧风景迷人,莺飞草长。
又驶了半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庭院外。
越君行取过面纱和一枚珍珠别针,替南意欢挽在两侧耳后发髻上,然后牵着她下了马车。
庭院门外立着一个雅致的竹牌,上面书着“宜遥”二字。
门口等候的小厮模样的人看见俩人来,热情地应了上来,口中说道“是越公子吗?我家主人已经替您预留了馆阁,请随我来。”
越君行点点头,拉着南意欢随着小厮一起入内。
入了庭院后,南意欢发现这里其实占地极大,里面布置的极为雅致,四周清香幽幽,蝶闹蜂语。
甚至零落地伫立着五、六个独栋的二层小楼,每个小楼间都有扶梯相连,也可收叠起,个别小楼还有些其他衣着华丽,看似达官富户之家的人人进进出出。
“这里竟是酒楼吗?”南意欢低声问道。
她早就听说有些地方有那种专门建在城郊风景独好之处,专供达官贵人享用的酒楼。这里环境清雅,每日待客不多,届是需要提前数日甚至数月预约。
想来这里便是那般的地方。
果然,越君行也回应他说这里便是。
不一会,俩人被领到了一处名为拂云馆的地方停下,那人又恭声道“越公子的客人已经到了,正在里面等候,酒菜也已备齐。且族长已经吩咐过,请越公子和越夫人放心享用,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
------题外话------
写的真是头昏脑涨~
发现某夜这个不好的习惯是更新时间太不稳定,所以这样吧,趁着手上还有一丝丝存稿,暂定每天早上6点30分更新吧,如果有特殊情况,会在评论区里通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