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梦境中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忘记很多事情,这种情况即使是在做所谓的“清醒梦”时依然存在。就比如洛萨花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是谁,以及眼前的场景到底是哪里。而等他回过神来,年轻的血斧大公已经带着他来到了城堡下的校场之中。处刑人们的一身黑衣在白雪中格外扎眼,不过可能是因为只是在训练,他们没有穿上那标志性的锁链长袍式铠甲。
“今天,我最亲爱的朋友的儿子!王国的下一任黑山伯爵,洛萨黑山,来到我的城堡做客!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吗?”将幼年洛萨抗在肩膀上的哈罗德三世用洪亮的声音对校场上的家族成员们宣布到。他的声音得到了整齐划一的回应。
“宴会!一场血斧式的宴会!”
“说的没错,你们这群穿黑袍的乌鸦!把牛栏里脑袋最硬的牛拉出来,我们要让小猎熊者看到我们,是怎么款待贵宾的!”
听到族长的要求,所有的血斧家成员全部躬身然后四散开来去筹备晚宴了。而听到把牛拉出来这句话,洛萨突然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是因为在梦中的缘故,他也说不上这感觉从何而来。
眨眼之间,火光已经点亮了城堡的大厅,血斧家的城堡自是比不得王室和熔铁城的规模,但这宴会厅也足以将所有家族成员装下。只有在这样的家宴中,奉行缄默的刽子手们才会放下冰冷的面具,像普通人一样和亲友推杯换盏。小洛萨也不禁被餐桌上快乐的气氛感染,忘记了心中的担忧。
宴会逐渐到达高潮,血斧大公站起身子,敲了敲手中的酒杯。清脆的回响令听到的家族成员安静了下来,他们知道今晚的重头戏来了。“去把牛牵进来。”他如此命令道。
长桌被侍者挪开,空出了将近一半的空间来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做准备。一头躁动不安的公牛被三个血斧拉着走入了宴会厅。那双黑色的牛眼里满是不安,似是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它想要挣脱拉扯着它的人类,蹄子上却早已被拴上了限制行动的铁链。
“把它锁上。”哈罗德扬了扬下巴。更多的处刑人走近公牛,帮助他们的族人将其身上的铁索和宴会厅地面上的铁环链接起来,迫使这头强壮的家畜卧在地上。显然这种仪式在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轻车熟路。
小洛萨的视野在公牛和哈罗德三世上来回徘徊,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这记忆的阅读者,已经经历过这一切的黑山伯爵已经找回了那股不安,他极力想要控制这具身体阻止接下来的事情发生,但这一切早就发生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来吧小子,见识一下我们血斧家的待客之道。”血斧大公说着,牵着洛萨走向那头公牛。小洛萨的眼睛扫过周围的血斧家族成员,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不论哪个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黑山伯爵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公牛,近在眼前。若是在平时,这头强壮的牲畜只需要一次撞击就能让一名成年人丧命。可捆绑在身上的铁链完美的限制住了它的身体,让它只能像只柔弱的绵羊般跪在人类的面前。洛萨看着公牛的眼睛,里面倒映着他和血斧大公的身影,以及他们背后红色光芒。“拿来!”
哈罗德三世一伸手,旁边的人群中就有两名处刑人毕恭毕敬的举着一柄长柄战锤交到了族长的手里。这柄战锤手柄很长而锤头却小,显然并不是为了实战打造的。“长久以来,我们血斧都被人称为黑袍的乌鸦。王国中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害怕我们,疏远我们。”大公将战锤杵在地上,对四周的族人说道,“他们做的没错!”
“我们,是血斧,是刽子手,是王国律法的执行者,国王意志的代言人。我们,代表苍狮的正义!那些心怀阴暗,行事不义的人应该远离我们,否则,他们的罪孽将用最直接的方式偿还。”
欢呼,响彻大厅。每一个血斧家的成员都因他们族长的话感到热血沸腾,他们高呼着血斧的名字,高呼着哈罗德的名字,也高呼着苍狮和正义的名字。等着欢呼持续了大概十秒左右,血斧大公高举手臂,握紧了他的拳头,于是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可,虽然身为处刑人,我们并不嗜杀。我们和那些低劣的家伙不同,我们不会去折磨有罪者,只会让他们接受最干净利落的审判!这是我们的荣耀,也是我们的信条。处刑,是一门学问,它需要力量,速度和技巧。我们用它来向陛下证明我们的忠诚,用它来向人民展示王国的公正。那么洛萨黑山,你愿意成为血斧家的朋友,和我一同完成这次行刑吗?”
“我愿意。”孩童的声音说道,那双连鹅毛笔都握不稳的小手在背后成年人的帮助下握住了铁锤的锤柄。
“记住这次经历,洛萨,它能让你成为真正的战士。”哈罗德三世如此说道,和洛萨一起抬起了地上的铁锤。一大一小两双手握着的钝器在空中举到最高,然后轰然落下,狠狠的,狠狠的砸在公牛的头骨上!
不!这不对!我从未想过成为刽子手,我从未想过剥夺别人的生命,从未……
画面轰然破碎,好像重锤并没有砸到公牛,反而砸到了一面看不见的玻璃上一样。洛萨的意识经过短暂的空白眼前再次出现了室内的场景,只是这一次,换成了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黑山家族的城堡大厅。
阳光被厚重的布帘挡住,让这里阴冷的如同冰窖。两口棺木静静停放在大厅的中央,里面满是花束,它们来自苍狮各地,来自每一名为伯爵夫妇的死致意的贵族。小洛萨缓慢的接近这两口棺材,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好似花费了全身的力气。
“凶手呢?”哈罗德三世的声音从大厅外响起,满是愤怒。
“服,服毒自尽了…”
“自尽?那就是背后有指使者喽?给我查!给我把整个黑山,不,整个王国翻过来的查!”
……
真吵闹啊,大厅外的声音在洛萨的耳朵里变的很远,语音也好像是从水底传来般模糊不清。真吵闹啊,母亲不喜欢吵闹。每次父亲手下的战士操着大嗓门嘶喊的时候,母亲都会偷偷皱眉头。别人注意不到这些细节,甚至父亲都没有,可是我看到了。所以我知道,母亲不喜欢吵闹。
棺材里的人身上铺着一层白布,当然现在除了脸部以外棺材其余的部分都被鲜花和宝石以及金币填满。小洛萨伸出手,颤抖着揭开了布片露出父母的面容。死人的面容总是安详的,即使他们死的时候不是,处理尸体的缝尸匠也会抚平那些狰狞的表情,细心的涂上颜料让他们好似活着一样。
视野,模糊了起来,洛萨的耳边传来之后很久才听到的话。
“知道上一任黑山伯爵夫妇怎么死的吗?”
“知道,伯爵是被刺客从背后捅穿了心脏,伯爵夫人是被人用灯台重击了后脑,据说一下子就把头骨打碎了。”
碎裂的公牛头颅和母亲的背影在洛萨的眼前飞速切换,最终重叠到了一起。
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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