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风急。这样的风在草原的夏天里不多见,因为平坦的地貌并不利于疾风的形成,即便是自天边吹来的大力,散入广阔的草原后就鲜少再能卷起尘土。当然,世事无绝对,在广阔的草原上也有可能形成其它地区难以形成的飓风,甚至变成参天通地的可怕龙卷将人畜通通卷上天际再重重抛下。不过今晚的风还没到那个程度,最多也就是让弓箭趁着风势多飞上三分之一的距离。
三个人,站在风里,在如此开阔的地形上,他们就是绝好的箭靶。只是,再好的弓箭手,也没法在全然漆黑的夜里射中自己的目标,因为能超越视觉限制射中目标的人,早已不能以弓箭手这个词汇来定量了。因此,这三个人是安全的,毕竟这世上还是弓箭手多一些,而那些超越弓箭手的人,也没有理由如此悠闲的在夜晚刮着大风的草原上闲逛。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和你们再见面。”三人中的一人说,声音丝毫不受风声影响,清晰的传达到另外两人的耳中。
“就这点来说,我们也一样。”回答的人声音里带着一股低沉的颤音,就像是野兽喉咙中无意识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而他的声音传来的地方,飘着两点幽幽的,在风中也丝毫不乱的火光,那火光是如此的,异常,不像是任何东西燃烧发出来的光。
起司歪了歪脑袋,黑暗不能成为阻碍灰袍法师视线的理由,他眼底跃动的魔力之光让他能够以比肉眼视觉更加优越的方式审视这个世界。因此,他可以辨认出这两团火光属于谁。乌维尔,沙勒部年轻的头人,一个有野心也有能力的领导者,一个,将自己的灵魂献给了下层存在的人类。不过法师倒没有因此感到不适,灰袍的训练让他们对所谓的下层,即深渊,地狱或是其它类似的地方的熟悉程度远超大部分其它派系的施法者,不说别的,召唤和控制恶魔的手段对于灰袍来说就是必修课。他们和下层存在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大的隔阂。
不过这不能成为法师对乌维尔这种新的改变不闻不问的理由,对下层世界有着更加深刻的认识,也就更清楚将自己的灵魂献给那些东西是件多么让人不能接受的事情,“我应该有告诉凯拉斯,是把巫奇叫出来。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好的兴致,还是说,现在对你来说,夜晚比白天更适合活动呢?”
乌维尔咧开嘴笑了,站在他身边的萨满从自己头人的嘴里闻到了淡淡的硫磺气息,“你的反应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啊,我还以为你会立刻想要把巫奇救走呢。现在看来,你和我没什么区别不是吗,你也了解它们,你也和它们打过交道。”
“这个嘛,”起司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我当然和它们打过交道,你可以去问问那个和你有所关联的家伙。问问他,知不知道恶魔领主厄度,死在谁手里。顺便你也可以问问他,区区几个蒙皮者,能不能威胁得了一个灰袍。”
黑暗中传来更加恐怖的声音,那是不满的低吼和对被发现的恼羞成怒。蒙皮者除了狂暴的本性和扭曲的杀戮欲望之外,对自身的伪装能力也有着相当的自信,现在被法师三两句话轻飘飘的拆穿了伪装,怎么可能不感到愤怒?但在这群噬血生物靠近起司之前,乌维尔就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怎么能说是威胁呢?我只是希望让您明白,您的苦心没有白费。”
低吼随着举起的手落下消失无踪。沙勒部头人所表现出的对蒙皮者的控制力让灰袍感到了些许的惊讶,他没想到除了自己的头领之外,这些怪物居然会甘愿为一个人类效力,哪怕这个人类的内在已经堕落为了下层存在,可他的肉体依旧是凡人之躯无疑。而乌维尔口中的苦心,也让起司想到了之前他为了脱困和这群蒙皮者的头领所做的暂时合作,看起来那次合作所带来的连锁效应比他想的要复杂。
“我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真的做好从阳光下走到黑暗里的觉悟了吗?即便你没做好,也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是谁呢?”乌维尔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减少,“你陷入这潭水太深了,灰袍。不管你有着怎样的能耐,这里都不是你的土地,众灵俯瞰下的草原上自有众灵的规则,你的手就是个警告。还有你现在帮助的那个人,她可丝毫不比我更善良。”
起司看着这个人,良久后,就在乌维尔自己都认为他的话让法师怒火中烧了之后,起司喟然长叹了一声,“你有你的目标,你为了你的目标而做出了努力。手段,只是一种媒介,借助计谋也好,武力也好,众灵也好,邪魔也好,在各自的视角看来都不是错的。至少巫奇就认可了你,否则他现在不会站在你身边,侍奉众灵的萨满,从不会屈服于人间的君主。”
头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没有了笑容,他的身上既没有张狂也没有畏惧。他还是乌维尔,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人并没有像其它有着类似经历的人那样变的盲目,刚刚的咄咄逼人全部都是他的一种策略,用来试探起司对现在的他的态度。
“哈,现在我可以说话了吗?下次你们再玩这种游戏能不能选一个我不在场的时候,我真的不喜欢这样。”巫奇如蒙大赦的说到,刚刚他不止一次的担心乌维尔的话会刺激到起司,让本来关系不错的灰袍变成他们的敌人。
“失去一个盟友,总好过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刚刚那个情况即使我不能接受现在的乌维尔,他也只需要让你表态就能让我放弃敌意。”在萨满感到后怕的时候,法师却主动开口为他头人的行为做出了解释,“但你能让蒙皮者陪着你演戏,确实有一套。”
乌维尔狡猾的眨眨眼,“他们,可不知道我是在演戏。”
这句话就是承认,要是刚刚起司表现出了敌意,他就真的会让蒙皮者一拥而上袭击法师,这种事哪怕是在现在确立了双方的关系后说出来也未免让人感到不适。可在头人看来,这些话他不说,凭灰袍的才智想到也不过是转念的工夫,与其如此,不如他主动坦白,坦诚可以让他们之间的交流省去很多不必要的猜疑和犹豫。
起司耸耸肩,对此确实没放在心上,“既然已经确定了我们还有合作的空间,那我就可以开口问我想问的问题了吧?”
头人谦逊的微微鞠躬,向后半步退到了巫奇的斜后方,将这场谈话交给两个施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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