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塔的黎明正文第一百三十六章地城中的学徒尤尼曾以为自己不会再感到惊奇。这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他过去的经历,作为一个流浪儿,他本身就没有明确的世界观,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是光怪陆离的。
比如说,人可以用两足行走,也可以用四肢,甚至可以用头来移动,这没什么奇怪的,因为他都见过。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中,没有时间留给惊讶,感叹这类行为,理解所见的景象,确定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不能有半分迟疑。
那些脑子转的慢一点的同胞,都已消失在黑暗之中,慢慢的连声音和面目都已经在尤尼的脑海里澹去。直到起司的到来,灰袍法师以强势的姿态给学徒带来了秩序,一套明确的世界观和何谓正常与非正常。
那么秩序让尤尼学会了惊讶吗?并没有。给他以秩序的人,并非世俗中的学者,作为灰袍,起司的秩序观本身就是介于混乱与理性之间的东西,甚至于是二者的某种对立统一。
再加上那段时间对尤尼产生影响的还有剑七和他的气,又是一种取消身心分割,将世界一概而论的思考方式。两者相加,尤尼对外物的包容性可谓没有边界。
这种无边界的认知与最初的麻木是不同的,麻木意味着排斥,意味着不接纳,是通过自我封闭来实现稳定。
无边界则不然,无边界意味着无形体,无边框,意味着可以与任何接近的东西合流共融。在合流的过程中,尤尼是会有自己的感受和想法的,他真切的接纳和感受某些事物,又真切的接纳另外的其他事物。
所以他才会对某些人表现出独特的情感,比如起司,比如爱尔莎,他知道他们对他很好,他不会漠视。
那么是什么让有这样特殊心境的尤尼感到惊奇呢?答桉就是他眼前的城市,这座建造在地下的溪谷城。
或许溪谷的名字已经不适合它了,按照命名原则,它或许应该叫溪底城或谷底城,但居民们还是习惯了溪谷的称谓,并将原本拥有这个名字的地上城市改称为旧区或废墟。
考虑到城市的第一职能是被人居住,失去了居民的城市不再能够被称为城市,这样或许也没错。
“那是什么?”尤尼指着斜上方凹陷下来的地层问道。那地层的周围用岩石砌出类似沟渠一样的轨道,下方还有间隔相等的石柱在支撑着。可它并不是桥梁,也没有看到裸露的水流。
现在在学徒身边的并不是他的老师,而是被委托在处理各项事务其间照顾他的爱尔莎,作为冰霜卫士的外交大使,同时也是格洛瑞亚非权力关系维持的朋友,爱尔莎对这座鼠人城市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有八分清楚。
因此她可以不假思索的回答这个问题,“那是一条暗河。除了龙血溪,溪谷的地下还有数条地下水脉,它们在城市扩建的过程中造成了不小的阻碍。”
暗河和岩石层,这是困扰着鼠人挖掘工们最大的两个阻碍。尤尼看着长长的河道,以及紧贴着它消失在墙壁中的石头沟渠,“这一定花了很多工夫。”
“算是吧,但比束手无策强得多。”说话的人是坐在阴影里的老年鼠人,和灰翁相比,他的身体稍微强壮一些,不过老态已经很明显。老人的话多数都会有说服力,如果他肩头扛着一只铁镐,说服力便更胜。
“起初,我们拿它们都没办法。河道,我们改不了,石头,我们砸不破。地穴只能依照着地下的轮廓挖掘,根本谈不上规划,亦无法形成城市。法师老爷告诉我们可以用石头加固河道,矮子大公告诉我们如何开凿岩层,这才有了城市今天的样子。在这座城市里,工匠和工人是最了不起的。哪怕是那些贵族老爷也不能让我们下跪。”
老鼠人的语气里颇有几分自豪,这是他乐于讲述这段筑城历史的原因。
爱尔莎感谢了对方的讲解,也肯定了他的说法。鼠人城市中的挖掘工和建筑师确实是这个社会最重要的一群人,没有他们,洞穴就无法安全的扩张,种植面积和族群数量都无法保证。
这是和生活在地上的生物区别最大的不分,即鼠人社会某种程度上是个严重依靠技术的社会,这让他们很接近矮人。挖山的矮人和挖地的鼠人,两者都以开拓非居住区来生存,或许千百年后,鼠人也会像矮人那样以老工匠为主导,用类似的制度顶替掉现在的血统制。
不过前提是他们可以生活到那一天到来,同时不受到更强烈的外部引导。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这里的屋顶很低,许多第一次到这里来的人会喘不过气。”爱尔莎抬头看了看这条通道的顶部,离她的头顶可能只有半身的距离,低矮的通道会让人产生压迫感。
“还好,我觉得这里很舒服。这里还有其他人类吗?”尤尼曾生活的奔流城暗区也是在主体甲板下的夹层,某种程度上说,天空才让他感到恐惧。
“有的。可能比你预想的还要多。人类抛弃了鼠人,可鼠人没有抛弃人类。一些被认可的逃难者,还有因为各种原因在这里定居的人,他们都生活在外环核心,那里有独立的外出通道。我们正要去那边。”
正如之前所说,一些犯罪者最终选择了溪谷城作为归宿,他们中的很多人并没有实际的罪孽,或者说这个时代的罪恶并不全部产自内心的邪恶,贫穷,饥饿,愚昧等等因素让他们背井离乡。
其中可以接受鼠人,也被鼠人所接受的,就成为了地下城的人类居民。而他们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维持所谓的外环核心,那是用来供非鼠人访客落脚的区域,地位相当于地上城市中的大使馆。
爱尔莎的讲解还没说完,尤尼就自发的挡在了她面前。
原因无他,从前方的通道中,迎面走来了三个人,三个女人。学徒头上的鹿角慢慢伸长,那是他察觉到施法者时会有的下意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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