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停车场,回到了街道上,阳光正烈,一些饭店里面听得到热闹的欢饮声。地陵行省的诸多男子,对于酒的喜好已经超过了对于工作的热爱程度,以至于哪怕是正午,也要小酣几杯。
宽阔的黑色柏油路两侧是人行道与精致的楼房,一根根白色的路灯柱上零散地安装着监控摄像头,将商业区的巨大部分空间都收入眼中。
寒续埋头从一个摄像头走过,而后,再也没有从另外一个摄像头中出现,像是蒸发了一般,消失在电子之监视中。再之后,便是在五公里外的商场中走出来,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口罩与帽子,也没有那身黑色的外套,依旧是来时的那个进入商场时候的他,眼中平淡自若,没有半点杀人后的痕迹。
拎着一袋便宜的生活用品,另一只手里便是出门时拿的书籍,俨然才购物完的样子。刚刚走出商场,一抬头,就看到阳光照耀的马路边那根笔直的电线杆旁停了一辆白色电动车,以及电动车上的胖子。
“你怎么来了?”寒续看着他的胖脸,很是诧异。
王眸眸皮笑肉不笑,转头道:“你能进商业区,还不准我进商业区?
话锋和语气陡然一转:“你他娘的报不报名了?!”
这一咆哮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不少人转头看来。
“你哪里来的电动车?”寒续瞥了瞥这辆有些破旧的电动车。
王眸眸冷声道:“我偷的。”
“偷的?”
寒续眯起眼睛来,声音颇冷:“记不记得我们的原则?”
黑是黑,白非白,作为中间的那道灰,一直所做的便是以黑吃黑的手段满足自己生活的同时,尽可能改变这一切,所以不对善人出手,不对恶人留情,这也是二人一贯以来的行事准则。
王眸眸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做这个表情看起来格外滑稽,笑里藏刀道:“你还真信?老子刚刚才到二手市场买的!三百块的破电动,我自己鼓捣了两下还能骑,顺带借老板的水龙头洗了个车,你他娘到底坐还是不坐?”
二手市场没有身份限制,是中等民与高等民用旧的东西,所以即便是没有对应购买权的低等民也能在这里购买到正规市场买不到的东西。
寒续半信半疑。
“是不是要我把发票掏给你看?!”
寒续不再说话,把买的东西放到坐垫下面的储物箱里,然后才迈上了电动车。
王眸眸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侧头看了一眼做好的寒续,才发动了车。
他能够在这个时机出现在这里,证明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所以寒续很能理解他的火气,不过本来就不心虚,所以也没打算跟他解释什么,更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两人一直半句话都没有说,电动车一路行驶到了一家巷道里的旧网吧门前。
外进高考报名只需要账号注册,绑定身份,然后通过账号缴费就可以了,虽然没必要因此单独进一次城来解决,但是他们表面的身份里面,家里是没有网络的,手机也是底端的手机,并不具备上网的功能。网络以及智能手机的办理以及注册,都需要五等身份。
“钱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寒续下车,随手理了理被风吹得微乱的头发,侧头看着锁车的王眸眸。
“黑市里面流转的钱,谁在意现实世界的流通,有老李在,问题都不大。”王眸眸没好气的点头,还在故意表达自己的火气。
寒续点头表示明白,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望着这巷道外面的敞亮街道,伸了个懒腰;打了一架,骨子里怎么说都还是有股疲惫意。
“你不必跟我解释什么,我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但是,麻烦你老人家下次别瞒着我。”见对方不主动开口,王眸眸声音忽然一沉,率先说道。
寒续转过身,看着远处的行人,确定没人能听到他说话,才转头看着王眸眸,道:“我本来就没想过解释。”
“……”
“可以,你很棒。”王眸眸皮笑肉不笑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王眸眸压低了声音,道:“顶着这么大风头去做事,跟作死有什么区别?我知道你不想牵连到我,但是希望你明白,咱俩是组合,缺你缺我,都不是灭世主。你下次再瞒着老子,老子就去揭发你!”
寒续看了他一眼,心头有些颤动,患难朋友之间的相互理解,比任何肉麻的话都要感动;饱含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两人有着相同的命运,又一起长大,一起经历很多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事情,这已经是与分形连气的亲兄弟没有什么区别的关系,甚至比亲兄弟还亲。
谁都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是为了对方好,很多道理,也不是要说出来别人才懂。
王眸眸站起身,指了指就摆在巷口的炒饭摊,然后就自顾自地往那边走过去,寒续肚子也饿了,沉默地跟了上去。
王眸眸瞅了瞅寒续,压低声音道:“不过话说回来,最近我们真的得分开行动,待会报名也分开吧。”
“嗯?”
“小心驶得万年船,警方已经发布了通缉令了,我们暴露出的所有信息都公布了出来。”
一天的时间过去,警方有已经开始发布这样的通缉了,和寒续预期的时间差不多。
寒续眯了眯眼,用只有王眸眸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以前你基本都在幕后,没有真正现身过,我们实际暴露的信息并不多,有的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信息,这次唯一会让人联想到我们的,就是体型以及年龄上的问题,以及是低等贫民的信息。我们不用刻意分开,刻意分开反而会让人觉得有鬼存在,自然一些便好,之前的一些设计,还能派上用场,不过和小流儿他们还是暂时保持距离,不能够让危险牵涉到他们半点。”
王眸眸点头,有些不舍道:“短时间内不能见那几个小破孩了。”
“嗯。”
现在任何与这些线索相关的表现,短时间内他们都必须遏制下去,尤其涉及到他们在意人的安危。
寒续手指微微敲打在裤上,道:“我最担心的倒不是联邦政府,也不是花摩背后的其余势力,而是天火会。”
这个血腥残暴的暗组织,被自己二人一朝点了火,也不知会做出怎样的应对。两人在万渝城这么些年,这还是第一次对万渝城最恐怖的暗组织动手。
这个暗组织进行过很多次的行动,每一次都足够人心惊胆战,最近一次便是试图无声抢劫联邦花摩银行的运钞车,只是管中窥豹的去猜测,也能够猜到这个组织彻底爆发之后是多么骇人。整个万渝城,胆敢直接得罪天火会的,也只有他们灭世主了。
“黑是黑,白非白,我们夹在这中间,过得真不好受。”王眸眸长吁短叹。
寒续没有说话,虽然是七等民,但两人实际的生活条件,已经比起其余六等民和七等民不知高档了多少,而且二人暗中所做之事,因为手法的缘故,这么多年也没有付出实质性的代价,所以王眸眸的长吁短叹,多少只是漫不经心的吐槽。
这是一条巷道,里便没什么人,王眸眸开始重新打量寒续,似乎确定他没什么不正常之后,又用手去拍他的裤兜。
寒续一脸不解,道:“你干什么?”
“我能干嘛?难不成吃你豆腐?”王眸眸索性放开了,直接升入他兜里,从他兜里摸出三百块钱,没好气道,“你,你没拿他钱包啊?”
“拿了啊。”
王眸眸晃了晃钱,瞪着寒续,“才三百?”
寒续耸耸肩膀,道:“他现金只有这么多,银行卡这样的东西,又不能拿,况且主要目的不是这个,顺手能拿三百已经不错了。”
王眸眸转头唾了一口,咒骂道:“还他么的大富翁,现今带三百,够你这畜生买包烟么!?”
王眸眸把三百块若无其事地揣兜里,道貌岸然道:“最近就这样吧,千千万万别再动手了。”
寒续点点头,道:“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就没有再动手的必要了。”
靠近了饭摊,两人都神气自若起来,像是正常无比的平民。王眸眸大张旗鼓地在一个座位上坐下,挥手道:“老板,一份蛋炒饭。”
寒续道:“一样。”
“好勒!”一头大汗的老板一边翻炒着锅,一边笑着应和道。
“一切差不多都进入正轨了,一边捅了一刀,掀起了一场风暴,让他们折腾吧。”寒续扯出两张纸巾,擦着油腻腻的桌子。
王眸眸眼馋地盯着炒锅,年长的师傅微笑着让他别急,依旧阻止不了他那要整个人钻到锅里的目光,揉了揉胀鼓鼓看起来根本不想饿了的肚子,道:“还有一步呢,报名。”
寒续把满是油腻的纸丢到桌旁的垃圾桶里,道:“还两百给我。”
王眸眸郑重地敲了敲筷子,道:“跟本守财奴说这话,你做梦吗?”
……
“昨天才把两头一起抢了,今天又在世茂大厦地下停车场杀人。”一位年轻的警员带着手套摸了摸混凝土柱上插着的三张玄卡,眼中因震惊而呆滞的目光望着玄卡上的黑底,不禁颤抖着嘴唇深吸口气,呢喃:“他们胆子,真的好大。”
三张玄卡插在墙,故意表征着什么,昨日的动手也是三张玄卡,加上有表明出自古云大师之手的“云”字图纹,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不过这些证据并不足以指明一切就是灭世主所为,但是包括这位警员在内的所有警员,脑子里还是直接浮现了这个答案。
他们来到这里,已经是案发的两个小时后,这样的恶性杀人事件,严重程度令人发指,对于那对沉寂一年再度归来的恐怖组合,畏惧以及憎恶的情绪增添到极限。
一位女警员看了一眼地上整个人熟透了的林浪,从警多年还是止不住有呕吐的欲望,不过还是强行定住身子不让污秽物从口而出,也不让自己有些僵硬的身躯丢人地转背过去。
“受不了就没必要勉强。”一辆汽车驶来,张流的头上绑着绷带,从车上走了下来。
“警督。”
“警督。”
这里十多位办案的警察全体肃容,敬礼。这位调任过来不过一年的大名鼎鼎的警督,深得大家的尊重与敬佩,这一年来表现出的实力与人格魅力,早已让众人折服。
张流示意不必多礼,径直走到玄卡所在的混凝土柱上,而后目光就汇聚在了墙上的三张卡片上。
“警督你……”女警员看见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血色的脸,以及头上的绷带,有些担忧。
“不用管我,我没事。”张流的面色看起来一片苍白,不过身为武者的他实际状况却并没有太糟糕,头上的绷带也不过是医生小题大做的以防万一罢了。明白这一点,警员们也不再多说。
“昨日的五位兄弟尸骨未寒,我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提到那五位牺牲的警察,所有警员的心情都为之一沉。
“查过了么?”张流确定了下三张卡片的属性之后,目光转移到混凝土柱下如一摊烂肉的张流。
“查过,死者叫林浪,是‘琳琅美食’的老总。”一位警员走上前,拿出报告。
“琳琅美食?”张流皱皱眉头,这家连锁酒楼,在整个地陵行省都很有名气。
“他有没有什么犯罪记录?或者丑闻。”张流手抚上下巴。
“没有,他的底子很干净,之前是在丰洲城一家孤儿院担任院长,十多年前才慢慢发家到这个地步。”警员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想。
张流皱皱眉头,道:“他靠什么上位的?”孤儿院院长也不过五等民,爬到现有的这个地步有多难,在这个又严格身份等级划定的时代,基本可以判定是难于登天的事情,基本与一位天才玄卡师出现于世的概率相当。
“档案记录不是很清楚。”警员摇摇头,“不过他似乎在筹备参与明年的公考,若是成功进入,便能够半只脚踩入联邦政界。”
张流望了望尸体,又望了望那辆车胎报废的吉普车。
“警督,这里有只录音笔。”一位女警员喊道,而后跑过来把录音笔递到他手里。
张流皱着眉头,戴着手套将录音笔打开,里面最新记录的时间,就是两个小时前。
看到录音记录的警员顿时一喜,道:“警督,可能有什么线索!”
张流摇了摇头,凝重的神情上浮现一道教导之色,语重心长道:“你们和他们打交道的时间比我长,你们应该比我清楚,他们是聪明人,知道怎么才不会留下线索,这么低劣的手段,不是他们的作风。”
“可是……”这位警员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谁都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
张流点头道:“的确是谁都会有疏忽的时候,不过他来做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是留疏忽给谁看的,只会是,故意要让你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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