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骨绵的毒,是蚕食体力,同时对人的五脏六腑造成压力,使人的身体机能都为之下降,从而连调动元气的力气都没有。
除非到了高等品阶的武师,提前察觉到毒素的存在,元气外放轻松将这类毒素震出体外以外,低阶的武者只能依靠解药,以及时间来慢慢将其排解出体外。至于纯粹的械师和玄卡师,没有武师那样强悍的身体,身中此类毒素之后身体受到的破坏力,更是无法想象。
所以场间洪河学院李非元与苏绝这两位械师情况最为严重,而械师齐飞才会因为毒素爆发开来,再加上身体伤势,而彻底死亡。
寒续能够依靠御风而行的凌风神谱的高妙来一定程度抑制毒素的爆发,但是和其余武者一样,终究不能幸免。
按道理来说场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站得起来,可是白衣少女偏偏就这样站了起来。
文君眼中的讶异,很快就因为她外表的虚弱而消失。
她气色极差,呼吸虚浮,摇摇欲坠。
很明显她并不是因为有什么解药或者秘法解除了毒素,而是强撑,毅力和勇气固然可嘉,但是却不能改变今晚这一切。
摇头了摇头,扛着寒续接着径直离开。
白衣少女则一步一步,固执地跟在了后面。
“可恶!王八蛋!”
李非元试图像白衣女子一样站起身,然而发现自己原先还来小幅度动作的身体,这个时候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锤头顿足发泄愤怒。
一声声愤怒的嚎叫,从一位位学员们口中发出。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输得这么狼狈。
……
寒续没有昏迷,无力感混着腹间伤口以及那一掌之后的痛苦,在他体内肆虐,令他无时不刻不想昏睡过去,不过他还是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白衣少女。
心情有些复杂。
她为什么会那个人才会的百里还魂香?她为什么会凌风神谱?他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杀死自己?她跟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寒续心里有一个大概的答案,但是那个答案却并不清晰。
这个模糊的答案,是他不愿意去相信。
……
贫升镇南边则是一大片的荒地,只有稀稀两两的几棵树存在,原本的开发商是打算将贫升镇的范围覆盖到这里,不过第一期的投入就让他们血本无归,这里也便这样荒废了下来。
月光照在这片土地上,让地面像是囤积了积水一样。文君杨月看着寒续大步飞跃的的身影,很像是深夜里的渡水的贼。
他们没有选择汽车,因为汽车动静太大,他们这个时候不想引起任何的关注,而且今夜他们很明显没有办法出城,所以步行便是最好的方法。
白衣少女依旧倔强地跟在他们的后面,几次三番要摔倒,可是她依然咬牙跟在后面。
“她还跟在后面。”杨月簇簇眉头,看向身后一百米外的那道身影,“要不要我去摆平她?”
文君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自己的女友,而是冷声问他肩上的寒续:“她跟你之间有什么仇怨?”
没听到寒续回答,文君冷笑了一声,道:“你别装昏迷,化骨绵和你身上的伤势根本不足以你直接昏迷,而且你的武学能够帮你化解掉一部分的毒素,我对自己的毒这么了解,莫非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寒续咳嗽了起来,口罩上微微凝结的鲜血,飞出一颗颗的血沫。
文君冷笑,接着道:“根据体型身高还有修为,便能够准确计算出一位武者多少毒能够致死,多少毒能够让其身体被影响到什么程度,这就是我们灵药师所要掌握的东西。”
“虽然化骨绵是散放在了空中,但是只要对风力和风向最够了解,再经过精密的计算,同样更够让你的中毒情况牢牢掌控在手。
你以为只有你们武师、玄卡师才有这么多门道?我们灵药系的门道,远远超过你们。”文君骄傲地说道。
寒续还是在咳嗽,鲜血顺着脖子流到他的衣衫里面。
“你……是有多自卑。”
停顿不是因为伤势,只是因为犹豫。
文君一怔,眯着眼睛看着寒续。
若不是自卑,又怎么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对自己根本没有提过的疑问做出炫耀一样的解释?若不是自卑,又怎么会在离开之前,还要在众学员面前耀武扬威?
文君脸上缓缓露出一丝微笑,却并不对此反驳什么,也不因为刚才那一番因在他面前不经意的自卑产生的刻意的卖弄,而感到羞耻。
“这么多方学院,但是最终捕获你的人是我,这要是都不值得我骄傲,那还有什么事情好骄傲的?”
寒续看着地面上自己被扛着的影子,积蓄力气,缓声说道:“以抓获我这件事为骄傲,已经足够可悲了。”
文君又是一怔,良久之后,才苦笑起来。
灭世主的年纪,不比他们大,也没有他们这么殷实的家境底蕴,然而他们这些高等或者中等子弟,各大高校的天才学员,却以抓获低贱的低等民灭世主而骄傲,这件事的确可悲。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在武道和玄卡一道上,你的确是比那些学院的狗屁学员们强。不过在灵药一脉上,你却不如我。今晚的所有人,都不如我。”
他眼中的骄傲,就同天空的残月一样,遮挡了所有星辰的光辉。
文君这才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倔强跟随,但是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地的白衣少女,道:“她跟不上我们的,尽量不要惹是生非,她是虚门大学的人,能进入这所大学的学员,我们最好不要招惹,否则刚才最神秘的她一开始就会是那群人的排挤对象。
我们速度再提快一些,便可以甩掉她。”
作为神风联邦最神秘最强大的学院,虚门学院毫无疑问,在每个人心里都是天空神邸一样的存在,对于其余骄子而言虽然没有这么夸张,可若是可以保持距离,也没有人会愿意主动去找他们的麻烦。
“嗯,我听你的。”
杨月点了点头,抱紧了文君的手。
文君看着寒续,再看了看白衣少女,嘲讽道:“你的身上,还真有好多秘密。不过像你这样黑白两道都出手对付的人,能招惹上这样的敌人,倒也是情有可原。”
……
夜风下,几只猫头鹰在叫,把已经是最后的夜色,渲染到了最深处,试图把凌晨天空吓出鱼肚白。
几人又前进了很大一段路程,走到了风渡贫民区边缘地带的泥路上,一侧是一片荒田,另一侧则是几栋颓坯的泥房。前几年住在这里的赵姓老人死了以后,里面再没有人再居住。
现在已经凌晨四点。
文君并不是武师,虽然身体素质优于常人,但是扛着寒续走这么长时间,他的身体也已经有些吃不消。
他们进入了这破败的屋子里小憩,寒续被他放到了桌子旁。
身体里的毒素似乎渐渐稳定,自己使不上半点力气,丹田中的元气也像是昏睡了一样,不再有半点的流淌,而各器官功能上的衰弱,也令他感受到了宛如濒危老人快要死去的感觉。也幸亏他是武师,否则只是这毒,便能够要了他的命。
小腹上的箭伤因为他反应及时,并不重,加上刚才文君给他做了包扎处理,也基本稳定了下来。
整个人是像是一滩烂泥,靠在枯朽,被风化得面目全非的桌腿上,动弹不得。
因为抵御过了毒最强势的一波侵袭之后,寒续这个时候反而并不想睡。
还被他关押在地窖的黑山说百运制卡行有能够阻碍元气运转的玄卡,但是并没有完全成功,而化骨绵对于低阶武师来说,也同样能够起到这样的效果,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并通之处?化骨绵无色无味,很难做到提前排查,我该怎样避免中毒?
脑子昏昏沉沉,这样的东西,很难很快就得出结论。不过本身人一辈子就会有一些问题,永远都得不到结果,就像是制卡以及自己那晚偶然悟出的残缺卡纹一样。这样的思考并不会让他痛苦,反而会让他忘掉危机给与人的压抑和紧迫感。
文君,杨月要是知道现在他还在想这样一些东西,会震惊地无言以对。
……
只有一层楼高的颓坯泥房,旁边还有一个草垛,杨月很轻松地顺着草垛,跃上了房屋顶上放哨。
他们走得并不远,需要警惕任何人的出现。
她把手中一颗玻璃球大小的白色冰丸含到嘴里,因为睡意而模糊的视线,变得越发的清晰起来,数公里外的一切,都能尽收眼底。
这是灵药系的著名丹药——灵龙眼。用灵药灵龙株为主腰,另外青檀花等十三味灵药为辅药炼造的丹丸,是为数不多的几千年前诞生,到而今这灵药稀缺的时代还能炼造的丹药之一。作用便是含入嘴中,药力能够增强视线,方圆数公里的视野都清晰无比,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辛苦了,只要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拿到灭世主的一切之后,就能够公布自己捕获灭世主的消息了。”
文君从身上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面包,到房顶上递给了杨月。
“不辛苦。”杨月在他汗湿的脸上吻了一下,满是爱意。
文君微笑着回到屋子里面。
文君好奇地看着好偌一摊烂泥,闭着双眼,但是却明显没有睡去的寒续,道:“我很好奇,你纵横万渝城地下这么多年,有没有阴沟里翻过船。”
寒续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有过。”
和这么多极徒打交道,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受过的伤,早已不计其数。
文君指了指他脸上鲜血已经凝固的黑色口罩,道:“那你长什么样子这件事,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外传,你的一切信息又都这么少?”
寒续再闭上了双眼,没有说话。
文君也不追问,只是冷冷地笑了笑,道:“不重要了。天亮之前我们就会带你到一个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地方,你慢慢交代出一切,把你所有宝贝,你的武学,你这些年虏获的玄卡,尤其是你四年前偷的那批丹药统统交出来之后,我便会把你交给联邦政府处理。”
寒续再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文君总觉得他好冷静,甚至无神的眼睛里,好似又散发着一点点自己在看到所有学员全部倒地之后才浮现的那抹运筹帷幄?
……
杨月的脸在夜风的吹拂下很是干燥,这片地势偏高又开阔的缘故,每一道风吹来甚至有些凉。
半个小时后,杨月忽然看到了极远处那山影之间的白色伶仃身影。
还是宵禁时间,整个贫民区都没有其余人影,何况这贫民区中的荒野地带?那道白色的影之很小,但是却格外突兀,在杨月口含灵龙眼的情况下,更是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那标志的一身白色作战装。
“疯子!她还跟着!”
文君正在将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听到杨月的声音,面包都从嘴里吐了出来。
“她有病?”
文君离开屋外,来到顶上,远远地看到了山影间的白点,把杨月吐出来的灵龙眼含到嘴里,他更加清楚地看到了白衣少女月光下那微小的身影,再朝他们走来。
她折了一根树枝撑在手里,一摇一晃,但是又偏偏不倒。
杨月舌头舔了舔微枯的嘴唇,道:“是多大的怨气,才让她明明都没有战斗的力量,还不甘心放弃?”
文君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那道倩影,想到了事情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可能?”文君独自呢喃,暗暗思索起来今晚的战斗。
杨月也沉吟了一会,道:“是不是她中的毒剂量偏小?她不可能这么久了还有可能这样走动。”
文君颔首,道:“嗯,我们下毒,是他们战斗的时候,她的位置一直跟其他人不一样,动身也比其余人早,比其余人快,寒续始终是我们注意力集中的中心,但是她不是,所以她所真正吸收到的毒,比预期中要轻了一些,否则只是决心和毅力,不可能让她跟我们足足一夜。”
“要不要去把她解决,一直这样让她跟着,我们的目标会败露。”
文君咬紧了嘴唇,脸上露出一丝极其不安地神色,冷声道:“现在的问题不是她可以跟着,而是她为什么能够跟着。”
他们甩开了她很大一截路程,可是为什么她准确能够跟随到他们所处的位置?
文君回想到刚才自己问寒续的问题,那一阵从荒田里吹过来的冷风,像是一下子吹到了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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