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续蹲在河边，捧起水浇打在脸上，长途跋涉下的疲惫被夹杂着冰花的冰冷河水所刺激得无影无踪，脚边枯黄草叶上凝结的冰雾被他起身后行动的脚步所踩碎，寒冬中空气里飘舞着的淡淡寒气吸入了他灼热的鼻腔。
这是一片枫叶林，如今枫叶当然已经全部凋零，地上棉絮般铺垫的枫叶假以时日就将被白雪淹没，光秃秃的树枝上端几只乌鸦令人厌烦地啼叫。在这座树林往前再行走三十公里，就是那座高大的钢铁城墙。
走到了河边不远处，寒续架起来的简单炉灶正在燃烧，有些潮湿的木柴不断发出噼啪声响。石锅里的水也已经烧开，寒续把身上携带的肉条出去来，用纯钧剑随意地切开成片状，洒入了沸水中。肉条内里也冻结得有些许冰晶，融入沸水之后，立马发出冰与酷热相碰撞的激烈声响。
寒续在这片树林已经等了五天。不留情的时间就是身边这条小河中的水，不断地下滑到了人盟历二百九十八年十二月的末尾，今天一过，就将正式进入人盟历二百九十九年。
二百九十九是个吉利的数字，和三百之间只差一个数，人类联盟就将迎来新的世纪。跨世纪的意义非同一般，虽说还有一年，可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神圣感会自然而然地随着年份数字占据全年。二百九十九年就在明天，按理说应该有着憧憬和期待，兴奋和笑容也要洋溢在每个人的脸庞，然而寒续没有什么跨年的兴奋感，现在全世界应该都对新的一年没抱有什么美好的希冀。
人类联盟成立了二百九十九年，而这些年，也是人类联盟经历得最为坎坷动荡的几年，偏偏和怪兽无关，而是和之前任何一个王朝更替时一样，是人和人之间的斗争与冲突。
这些天寒续通过对周遭的一些农舍进行询问调查，核实了关于东边境的事情真假。
从他来到这里后调查得知的消息来看，神玄帝的确组结了大军，因为部分居民们说他们认识的一些边境军人前几天都调离了这片区域，据说望着南边去了。而听一些居民们的意思，在半个月以前有军人来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告诉他们这些天不得外出走动，以往每天都要前去耕作的靠东的菜地，也禁止前往劳作，直到几天前才解除了封锁。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之前得知的消息不假，而神玄帝的大军，甚至已经出发。
“他是要去哪里？”寒续用筷子夹起肉片，喜欢吃辣的他撒上了随身携带的辣椒面，把热腾腾的肉片在嘴里胡乱地嚼着，脑子没有停下，思考着问题。
这是他想不明白的问题。
数里里忽然响起了疾驰的声，树叶被哗啦啦的掀动，一阵贴近地面的狂风向着寒续扑来。
寒续抬起头便看到，一头雪白色的大犬，正在兴奋地朝他冲来。
“呜——”
嘴巴里发出着特有的欢快声，这头高大的雪犬没有丝毫减速，在距离寒续五米处猛然跃了起来，一身雪白长毛利落后扬，让它若投掷出的浑圆标枪，一把将寒续撞翻在地，压在身下，毛绒绒的大脑袋在他脸上不住地蹭着。
“哈哈。”
寒续笑着揉了揉这个看起来巨大，但实则也只是个小家伙的脑袋，依依不舍看了眼身边被撞翻的锅，还有洒了一地的肉片。
“好了好了，我也很想你，蝴蝶呢？”寒续揉着它的脑袋，从它毛绒绒的身躯下钻了出来，看着除了自己和雪犬以外空荡荡的荒野。
“这畜生，我养了它这么久，见到你居然把老娘直接从背上甩下来，王八羔子老娘今天不宰了你个畜生！”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火辣，身穿红色大衣有如一簇寒冬中的篝火，不过现在满身是雪的女人狼狈不堪的身影便从雪犬所来的方向出现，杀气腾腾的模样，吓得前一秒还兴高采烈的歪歪立马绕到了寒续的后背，胆怯地轻鸣。
寒续愣了愣，哑然失笑，想起来了两人上一次在西光行省见面时候的情景，看着这个这几年过去一点都没有变老，反而变得更加年轻的女人，招招手道：“又有一段时间不见了。”
蝴蝶没好气地笑了笑，道：“你见到老娘就不能换一句词？”
寒暄之后就是简单的信息交流，寒续将自己现在的情况，现有的关系，还有上一次分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这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可以用朋友一词来称谓的旧敌。关于自己被捕以及在宿江行省一战时发生的事情，在黄旗军的经历，也诚实表明了自己身上没有了凌风神纹卡和卡武道的玄卡，自然，也告知了她此次行动的原因。
不过还是隐瞒部分不便于解释的部分，譬如他现在和神女之间密切的关系是来源于神女和他之间共同经历过逃亡，而神女就是圣后，人们现在所看到的圣后乃是假扮等之类的信息。
“摄魂大法我知道，这是我巫派系的手段，只是没想到啊，居然真的可以复原成功？”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也没有许多例证，但是从现在神玄帝的反应来看，应该八九不离十。”歪歪愉悦地舔着地上散落的肉片，两人则围着火炉，给炉灶里添加了几根木柴后，寒续把自己背包中携带的饼干取出来，递给了她一袋。
蝴蝶接过饼干，一片片下意识地往嘴里塞着，人则好奇地问道：“所以你想先动身，为他们开路？”
他们指的自然是弃民大军，以及其余神玄帝的对头们。
寒续颔首，而后又摇摇头，道：“这个消息得知不早，神女一有消息后便和我进行了沟通，不过现在来看还是知道得太晚了一点。等到军队方面完成集结还需要一点时间，我没有耐心等这么久，所以选择先行行动，而且一个人的话我会更加放宽心，不用担心暴露。当然，也可以说是开路吧。”
“之前的神玄帝就已经呈现无敌，如果他成为了最强者，再击败了南宫蝠，那么着几个月扭转的局面又将回到最开始的状态，甚至比那个状态更糟糕。”蝴蝶玉指点在了脸蛋上，红润弹嫩的肌肤在她的指尖下有了可爱的凹陷，这个年龄就和她本人一样神秘的女人抬起头盯着寒续，道：“你先动身是正确的，那你们是怎么打算地出墙？还有，路径呢，你们怎么知道路径。”
寒续摸出了身上通讯机，这个和普通手机一样的通讯器，有着更强大的隐秘性还有传输性，上面显示着一张电子地图。
地图大体有两个颜色，一个颜色是黄色，一个颜色是蓝色，黄色代表陆地，蓝色代表的人生存圈里的人类所陌生的海洋。地图的黄蓝交接处有一个红色的坐标在闪烁。
“岗香城？”蝴蝶好奇地蹙起眉头。
“这是汉王朝时期的重要港口城市。”寒续收回传输机，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当年汉王朝有一半的船舶都是在这里打造，这里更是汉王朝海军的核心战舰制造地，我也想不太明白神玄帝为什么要挥军到那里。”
“莫非是要出海？”
“有这个可能。”寒续点头，“不过也不一定。这些信息都是由神玄帝此次行军的军官在之前发送过来，最开始的时候信息还没有这么全面，这个地图都是前不久军职更高的将领发送过了神女，神女再转发给的我。现如今他们已经出了城墙，已经没有了联系方式，或许存在线路更改的可能。”
“嗯，甚至有可能神玄帝故意发布出假信息，出墙之后又向着完全不同的路线前进。”
“嗯，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这也是我会先一步行动的重要原因，弄明白事情的真相，是我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寒续回头看了一眼吃完了肉片，在雪地里欢快打滚的歪歪，“我有歪歪，墙外行军的话，速度会更快，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那出墙的方式呢？”回答渐渐跑题，蝴蝶把问题引回到开始的问题上。
“我有卡向神移，这张玄卡我现在已经融会贯通，带着三人出墙都不是问题。至于神女他们，应该会用攻打出墙，如今神玄帝大军已经出境，边境城墙的防御会低不少，加上边境里面也有已经叛变的军人，理应外合，出墙不是大问题。”
蝴蝶颔首，道：“好，这样最好，我跟你一起。”
寒续皱眉，反对道：“不行，墙外是黑暗森林，没有通讯也没有食物，怪兽遍地走，危险程度高到发指，大军出征都每次有伤亡，我们势单力薄的两个人行动，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蝴蝶娇媚一笑，愉悦道：“哟，小家伙，臭弟弟，现在懂事了，还知道考虑姐姐我的安全？”
寒续面不改色地回应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蝴蝶拍了拍饱满的胸脯，道：“姐姐我不是你这样的天才，止步在高等品阶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前进，但是我是什么人？应对怪兽可能你更擅长，但是此行最大的对手是要和人做斗争，注意，是人，而且还是清一色的男人，你觉得，是你更懂男人，还是我更懂？”
说着，她的酥手就慢慢地划上了寒续的脸颊。
寒续握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这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挑逗。
蝴蝶千娇百媚地说道：“可不是每个男人都是你。”
寒续端详着她的红唇还有暴露这冰寒天气里的雪白肌肤，几年前他就知道了这女人对于男性的杀伤力，虽然时过境迁，自己的修为都已经在他之上，但是在某些领域她让人瞠目结舌的破坏力，在全联邦或许都无人出其右。
见寒续迟缓了片刻后还是选择了点头，蝴蝶的脸上浮现出来更加愉悦的笑容，缓声道：“那行，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
寒续跟着起身，眺望向了东边，高大的城墙就埋在那边的山脊线，越过，就是墙外广阔而危险的天空。
“不急，夜里再行动。”
……
……
高大的城墙耸立在人类世界的最边沿，捍卫着人类最后的净土和尊严，这是现在一团散沙的怪兽无法挑战天堑，而越过这堵城墙对于拥有着化气神移的寒续来说，却显得简单得过分。
深夜之下，一股清风越过高大城墙。冰冷和威严的枪管与炮筒，还有密集的武装机器在冷风中没有丝毫的颤抖，墙外的树林则在清风之下发出哗啦啦的叶浪声。清风顺着浪声远去，外满，就是人类禁地，天空，是漫天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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