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送我?送我干嘛一脸傻笑?”瞧见两人的傻气模样,寒续忍不住跟着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眸眸和莫睡冰相视一眼,两人同时爆发出更夸张的笑声。
瞧着两位机甲项目里的顶梁柱,像是两个幼稚鬼一样抱在一起开怀大笑,寒续一头雾水,回头仔细看了看监狱墙壁,没有发现什么值得好笑的地方。
大难当头,难道压力让两人已经失去理智了?
“到底怎么了?”寒续忍俊不禁,连忙问道。
王眸眸笑得岔了气,抓起边上的水壶大喝了几口水后,才缓和了过来,一边擦着下巴的水珠一边说道:“之前一直说,机甲没有材料,机甲没有材料,但是,材料一直在我眼前,我却从来没有发现。”
他的胖手指点着监狱的合金墙壁,道:“都是钛合金,这墙壁和机甲的主要材料一样!这监狱就是机甲的材料啊!”
希望之花在这地下监牢外陡然绽放。
虽然看到了希望,但是关键问题的存在让莫睡冰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作为学长始终要比他们老成一些,发现了问题所在,问道:“可是,这监狱乃是为了南宫蝠量身打造,我们怎么才能把它拆下来组装成机甲?南宫蝠是标准,南宫蝠都做不到,那世界上恐怕没人能做到。”
寒续下意识看了一眼肩膀后被自己包扎得严实,扎得像是一个皮棍的剑柄。
“轩辕夏禹剑应该可以,我没试过,但是可以试一试。”
“不,你拿着剑去找白琉衣,现在全世界人在找你,你赤手空拳的,路上被逮了怎么办?”王眸眸果断摇头,“等你在这里陪着我们切完金属,然后再去找白琉衣,鬼知道是猴年马月了,谁都等不起,双管齐下才是当务之急。”
“不用轩辕夏禹剑,那怎么把金属拆卸下来?”莫睡冰不解地问道。
拆卸只是第一步,后面制造还需要许多工具,那些设备工具他们前些日子在原本的机械田里翻了个底朝天,东拼西凑,勉强是凑齐了,所以还不在考虑的范围,但是这第一步,却显然是一座难以翻跃的高峰。
“打烂它?现在恐怕世界上没人能打烂,但是拆卸是另一回事了。要把它拆卸,这个世界有一个人就是能做到。”王眸眸叼了根烟到嘴里,点火真抽了起来,烟尾处的火光在嘴前随着他嘴皮的翘动而飞舞,学会了抽烟的他现在一副酷酷的痞态,“那个人就是,老子。”
一口长烟从鼻孔喷出,因为这里太过潮湿而犯了鼻炎的关系,喷出的烟像是裹脚布长长细细不够帅气,但王眸眸的话音却霸气斐然:
“给老子三个月时间,我造出一台把兽皇揍趴下的机甲。”
寒续微笑起来。他最喜欢现在的王眸眸,因为自信起来秒天秒地的“王”,现在的样子,最迷人。
……
……
兽皇的诺言让太行分割线将人类世界一分为二。
分隔线左边的世界人们在为了怪兽不打过来,以及真打过来了他们该怎么活而努力着。
分割线右边的世界,人们更多像是质子,是兽皇要挟人类的工具,是兽皇盘古为了捉拿寒续,或者说是为了拿到寒续身上那柄轩辕夏禹剑而表达出来的诚意。
“在荔枝摊中找出一颗荔枝并不难,由其是让荔枝彼此寻找荔枝,可是要是荔枝摊被砸得一片破烂,所有荔枝都被砸成烂泥,要自己从其中找出那颗自己要找的荔枝,就是无比困难的事情,这个道理很简单,这也是兽皇打的算盘。”
东山行省位于联邦最东边,自然也是被怪兽大军侵占了土地之一,在行省最西边的位置,有一个名叫吴家坝的村庄,是位于边境地带,但是又为数不多的没有被毁灭的村庄之一,这样脆弱的村庄就算运气再好,也不可能运气好到一直不被怪兽们发现,在危机随时都可能降临到村庄的时候,兽皇宣布暂时停战,这个村庄也在这水火之地,安然存在了下来。
坐落在沦陷地,附近又都是高山森林,村民们经常能看到庞大的怪兽从村庄附近经过,也能看到几十米长的飞禽带动着台风一半的气流掠过高空,最险的一次是一头高约莫八九米,身长十五米的铁尾蜥从村庄旁边爬过,整个村庄还有附近的山体都在蜥蜴的巨足下颤抖,全村人都吓得在屋子里躲了三天没敢出门半步。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说不幸,兽皇命令的不可违背性,让这些怪兽果真没有再伤害过任何人,所以哪怕而今他们所处的这片人类世界已经沦陷为了怪兽的领土,村子里的人也都暂且安然无恙。
和怪兽相邻的感觉并不好受,乡亲们已经把所有的庄稼都收割了,无论成熟没成熟,一律堆到了自家的地窖中,毕竟末日当头,这些作物现在不收割谁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机会出门收割,而且即便是没熟的作物,在这个人人都喘喘不安的时代,都始终被人觊觎着,与其被其余人偷走,不如早点堆积到自己家地窖,即便是烂掉,也总好过便宜其余的饿死鬼。
门口挂着几个红彤彤辣椒的农户门口,爷爷穿着军绿色的厚棉袄躺在竹椅上,孙女穿着粉色的棉服,正在门口用一根乌黑的掏火棍帮忙烧一口炉火,高高的火焰把孙女两人的脸照得绯红一片。
行过百里路的老人一边自言自语地嘴里碎碎念叨着,一边用长年累月烧得扭曲的火钳,从火堆下方里翻出了红薯,丢到了就在跟前不远处的女人面前。
女人脸上带着口罩,头发随意地拢在身后,完全不怕冷一样,身上只穿着一身倒是保持得干净的格子衫,不过因为衣衫略小的关系,显得她的格外瘦弱。
她瞧了一眼这好像是施舍一样的红薯,没有任何的表情,沉默了片刻后默默地将其捡起来,掸干净表面的灰,小心翼翼地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兽皇的耐心可能很快就会磨没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下达最后通牒,如果人类再不把寒续交出来,它们就回直接进攻了。我们分割线外的世界肯定首当其冲,大人物都顶不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更是死路一条,所以你要是愿意在我们这里住着就住着,家里的东西,到死应该也是吃不完了。”
老人裂开一口掉得七七八八的牙,对着女人和善笑道。寒续这个名字,已经彻底家喻户晓,每次提到这个名字,他身边这个小孙女的表情都会带着浓浓的憎恶。
女人虽然戴着口罩,但是隐约能从身形判断出来年纪并不算大,只是一双眸子实在让人揣摩不清楚,有些年轻人的清稚,但是又同时矛盾地拥有着看透了人间沧桑的深邃。
不过不管是大是小,都比不上已经八十有九的吴老头了,在他眼里这从门口经过的晚辈也是一个在这末日年代颠沛流离的可怜人,能帮助一些就帮助一些。
至于自己……他早就看淡了生死,只是割舍不下自己这可怜的孙女。
“他爹之前听到神女出世,神女带着弃民们杀出了黄炼荒漠,并且宣称要解放贱民和低等民,激动得痛哭流涕。我们世世代代八等民,代代在这村庄务农,从来没有想过什么解放不解放的,他爹念了两年书,想法大胆了些,听到了号召就跑去江龙行省加入了弃民军……现在倒好了,弃民军已经投降了,虽然说兽皇没有下达命令,但是他们这些可怜的家伙命运也注定悲痛,兽皇可能会利用一下,就将他们视为弃子了,几十亿怪兽大军,哪里用得上他们这点人类力量……”
吴老翁摇头叹息,想到自己可怜儿子,可能死都不明自己会是怎么一个死法,浑浊的老眼里就眼泪汪汪。
“您比他们聪明。”女人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道了一句,清脆干净的声音,总算证明了她应该只有十来岁的年纪。
“人活得老了就是会懂得多一点,但是也没什么意义,能改变些什么呢?”
老翁看了女人一眼,叹息,对身边的孙女道:“去倒碗热茶来,给这位姐姐倒碗水。”
“哦。”孙女乖巧地回到屋里。
她照着爷爷的嘱托在柜子里翻出来了一个黄色纸包,里面装着白色的药粉,这是里面家里备用的迷药。
一个月前隔壁村开肉牛厂的光棍刘老三说了,末日下什么食物都稀缺了,肉更是黄金不换,他有的是牛肉。他这辈子都没碰过什么女人,只要给他年轻漂亮的女人,能让他在末日之前做快活鬼,什么就都值了,一个年轻女人就能换半头牛,前天吴芬他们家绑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就换了两只牛腿,他们门前这个这么年轻,更合刘老三胃口,应该能换到更多吧……
想到牛肉,小女孩就口生津液,有些生疏地把迷药倒入碗里,拿因为霉变发黑的筷子用力搅拌均匀,确定看不出来半点异常,用袖子擦干净鼻涕后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走出门。
而门前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女孩连忙放下碗找了一圈,左顾右盼都没有发现人影,急得眼泪花花,她已经两个月没有闻过肉的味道了,“爷爷,你怎么不留住她?!”
吴老人抬起头,这才发现女人已经走了,他也懊悔地张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牛肉飞远的场景。
只是,在孙女出门的前一秒钟,她都还在原地啊?
……
……
走在空无一人的林间山路上,唐欢擦干净口罩上的薄霜,料峭寒气还是没有过去,不过春天已经到来,河边已经许多嫩草抽芽,青翠的绿色,好不惹人喜欢。
唐欢从怀里摸出红薯,剥开烧黑的硬皮,满手都是黑炭,但香喷喷的甜味也扑面而来,红薯的热度刚好,她漫不经心地将其填入腹中,暖意扩散向四肢百骸。
回到了人类世界,发现弃民军已经背叛,她不再是所谓的神女,那些誓死效忠自己的人已经倒戈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和全人类,这种挫败和震撼感直到现在都还留在心里。
为了走到神女这一步,她付出了很多,丢下了皇位,也甚至冒着丢下性命的危险启动了回生回死功,然而现在北境已经快要覆灭,一手创建本来只要发展下去,就可以拥有着最大人口基数,真的足够掀翻半个人类世界的起义大军,却都已经背叛了……
其实她一开始就该想到这一点,从她在岛屿上见到两位祖帝创建出来的玄卡世界里见到盘古,见到这个世界上真正和神明无二般的家伙开始,她就该猜到弃民们会背叛自己。
她把自己塑造成了神明才换来领袖地位,如今远比自己更像神明的存在出现,这些被压迫得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灵魂,已经可以轻而易举依赖信仰而生的可怜人们,又如何能够坚守原本的立场?
没有了军队,没有了子民,现在的她能做到哪些事情?
唐欢深深吐了口气,把吃得只剩下表皮的红薯扔下,在有些冻手的河边洗干净自己白皙的手,擦干净脸和嘴,再将口罩重新戴回了脸上。
看着潺潺河水中自己模糊的脸,还有戴着口罩的妆容,她忽然想起了寒续,她现在很担心他的状态,也很想知道这个家伙现在是在哪里,人和兽都在找他,他到底能不能应付过来?
想到寒续唐欢感到稍微心安了一点。一个这么年轻的后辈,居然能在这样的危险世界里给她心安之感,实在是一件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安心过后又是叹息和焦虑,因为她发现自己居然再也找不到可以依赖或者说能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人。
她无比地思量拳圣和械圣,无比思念折花夫妇还有扁单,以及圣土联盟里一位位或许已经死去了的权臣。
然而,她也只能思念而已,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落魄皇帝,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唐欢抬头望天,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是黑云怒卷,显然大雨将来。
初春的第一场雨可能将没有丝毫春天的温柔,她眉梢上那抹清稚,也早已经变成了她本该有的稳重和大智。
大雨降临又将会温度骤降,但是她要去的那个地方,却从来都不会四季和凉爽一词。
那里是她动用回生回死功后复生的地方,那里,是弃民大军破墙而出的地方。
回到已经没有人烟的黄炼荒漠,当然不是为了感伤往事蹉跎,物是人非,这些天她想明白了一个问题,所以她需要去一探究竟。
她已一无所有,但是,机会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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