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府里,可够热闹啊!”
“热闹不过宫里去。”郭络罗氏一招手,流水的点心、饮品被端了上来。
采环拿了个垫子垫在剪秋背后,剪秋舒服地靠上去,道:“这个年,真是过得我累死了。”
“你哪年不这么说。”
郭络罗氏轻笑了下,指了指一个盘子,立刻有人将它端到了剪秋手边。
“尝尝,内膳房整出来的新样式,用了十几种青菜汁和的黄豆面,包了鸡肉馅煎熟的。”
剪秋迟疑地看着那绿不溜秋的捏成小熊饼干样的东西,能呈到郭络罗氏跟前的东西,肯定都是能吃且好吃的。
两人边喝茶边干掉半盘子古代肉馅版小熊饼干,郭络罗氏才让人退下,对剪秋道:“熹贵妃的那俩孩子,怎么病了?”
剪秋道:“不该是皇后干的,她前脚出来,后脚人就病了,谁不觉得里面有鬼。就是皇后蠢,也没有这么蠢的。”
郭络罗氏低头笑了笑,道:“除夕那晚宫中宴会,她和熹贵妃坐在皇上两侧。我是离得远,但是他们都说,听到熹贵妃,喊皇上‘四郎’了。”
剪秋怔了怔,道:“谁传的?”
“谁传的,重要吗?”
剪秋低头想了片刻,道:“皇后是早就知道,皇上许熹贵妃如此称呼自己了,她要生气,早生气了。”
“可这怕是她头一次亲耳听到吧,还是在那样一个场合。”
剪秋道:“那又怎样。熹贵妃能喊皇上‘四郎’,那是她能耐。皇后若是能耐,也让皇上许她喊声‘四郎’啊!她喊,皇上怕还不应呢。”
郭络罗氏噗嗤一声笑了:“你这家伙,说话这么促狭,以前你可不敢这么说皇后的。”
剪秋静了下,才道:“太后死后,皇后就让江福海殉葬了。”
江福海在慈宁宫呆得时间太久了,久到,皇后已经不相信他的忠心了。
东子也死了,现在的景仁宫,已经都被换成了新人。只是这些新人,皇后就别想指望他们还能有多少忠心了。
所以剪秋觉得,这些事,不是皇后弄出来的。她现在忙着重新培养手下还来不及,哪有余力对付甄嬛?
说来,也真是可笑,皇后在后位呆了十年多了,这个时候,却还要从零开始培养心腹,说出去都要笑掉人大牙了。
瞧瞧甄嬛,瞧瞧端妃,身边的人,哪个不是用了好几年了的。那样的人,用得才顺手,用得才能放心。
绘春死了,江福海死了,那个秘密的经手人,就只剩下她和皇后了。
郭络罗氏倾过身,握住剪秋的手。剪秋叹了口气,道:“我也没什么不知足的,我还活着,活得还挺好,这就比什么都强了。”
只是,清明节的时候,除了小夏子,她要祭拜的人,又多了两个。想一想,就觉得心酸。
“皇上跟前那个何事必,和苏培盛处的怎么样?”郭络罗氏漫不经心问道。
剪秋道:“能怎样,他们俩专攻的方向都不一样。”
那就是不怎么样了。
郭络罗氏让人备了一堆好吃的给剪秋带走,又和允禄、弘普一同用了晚膳。采桑将放满玫瑰花的热水盆端了过来,郭络罗氏散了发,在那热气上熏了半天,又用浸了雪的玉滚轮滚了半天脸。
凉凉的玉石碰到脸上,郭络罗氏被熏得发昏的脑子清醒了些。
幸好,幸好她向来是喜欢做事做全套,直到现在,她还每个月都要去一次甘露寺。徐嬷嬷也和莫言搭上了话,甄嬛当了熹贵妃后,莫言就成了甘露寺的主持。
静白死后,有人去甘露寺查过甄嬛当年的事。甄嬛在凌云峰住的那段时日,除了温实初,就是果郡王会时时去了。
因为当初甄嬛压根没想着有一天会回宫,所以很多事,她处理得并不干净。滴血验亲事件发生后,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幸好,幸好,幸好去查这事的人,是何事必。
若不是当年何父病死,何家衰败,何事必进宫当了太监,和莫言成亲的,就该是他了。
何事必没想到,帮着皇上查人,竟然查到了青梅竹马的身上。
有一日,莫言去凌云峰看望甄嬛,远远地看到了甄嬛和果郡王在一起。她立刻就转身下了山,再没去过凌云峰,也没和任何人提起过。
若是甄嬛真的和果郡王有什么,何事必报给皇上,死的就不单单是甄嬛母子,在甘露寺和甄嬛私交甚密的莫言也保不住命。
莫言一看到何事必的样子,就猜到了他是来做什么的。当日事情闹得这么大,皇上若是不派人暗暗来查,那皇上就不是个男人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来查的人,竟然是何事必。
两个人从小玩到大,纵是隔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彼此的心思,也是一看就知。
何事必转身就走了,莫言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好半天,才回到屋里。
盯着甘露寺的人发觉不对,把何事必的画像传了回来。郭络罗氏让人查了半个月,今儿一早,才知道,画上的人是谁,以及他和莫言之间的关系。
郭络罗氏想着,好险,好险。
运气这一词,真的是太让人难以言说了。
若甄嬛不是和莫言交好,若皇上另派个人去……
那她之前辛辛苦苦搭的桥,岂不是要塌了。
郭络罗氏是不知道,余莺儿和剪秋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她一直以为,四阿哥还是亲近甄嬛的,虽然被各种剧情扇的没有做成母子,但那也是早晚的事。
四阿哥只要是想当皇帝,那就必然不能一直认那个卑微的宫女为母。
端妃和熹贵妃比起来,四阿哥只要不傻,就会选后者。
亲近四阿哥的任务只有弘普能完成,那亲近甄嬛的任务,就只有郭络罗氏能去做。
郭络罗氏抚着剪秋送来的毛茸茸的小布偶,勾起了嘴角。都说蠢人的福气要比聪明人的福气更多些,这话,倒还是真没说错。
只是,要如何亲近甄嬛,什么时候去亲近,郭络罗氏还在头疼中。
甄嬛落魄的样子,都被郭络罗氏瞧在眼里。如今甄嬛风光了,郭络罗氏就不能太热络,好似提醒甄嬛,自己是见过甄嬛潦倒的样子的。但也不能就这么不来往了,她能一直记着甄嬛,甄嬛可未必能一直记着她。
突破口,还是在莫言的身上。
剪秋回了家,郭络罗氏突然提起何事必,定有她的原因。
剪秋正艰难地动着有阵子没动的脑子,就见蓝田进来,吞吞吐吐道:“下午时白夫人身边的嬷嬷送了酿好的葡萄酒来,奴婢放在厨房了。”
剪秋眯了眯眼,当年她还和白夫人要好时,曾一同做过葡萄酒,就埋在白氏的院子里。她和白氏,也有两年没有联系了,今天送来的,肯定不会是当年一同做的那坛了。
“隔壁怎么了?”
蓝田低头道:“谢氏半个月前病死了。”
剪秋愣了下,道:“苏大人呢?”
“搬到太常寺后边的院子去了,已经半个月没回来了,白夫人送去的东西,他也都没有收。”蓝田迟疑了下,继续道,“据说,苏家马上要来人,把小少爷接回老宅养了。”
剪秋沉默了会,道:“把酒送回去吧,我不爱喝葡萄酒。”
没几日,就是白家大姑娘送了亲手做的鞋子来。
剪秋依旧退了回去,白家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张妈还念了句,可怜那几个姑娘了。
剪秋听了,道:“这四个女孩,都是看着她娘当初做下的事的。就是一开始不懂,看了这两年,也该看明白了。苏大人这样做,才是对她们好呢。当日种的因,今日吃的果。做了错事,就要有惩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以后她们出了嫁,再想动坏心,就会想起她们的娘,如今的样子。”
就如同皇后,当年那样对她,弄得主仆离心,其他人再不会像剪秋这样忠心,皇后也不会再像信赖剪秋那样信赖别的奴才。现在皇后身边一个可信可用的人都没有,就是皇后愿意培养心腹,那些太监宫女们,也都不敢接这个梯子了。
好好的一国之母,连自己宫里的奴才都笼络不起来,更何况整个后宫的嫔妃、阿哥、公主们呢。
白氏自以为有子万事足,可是瞧瞧她进京后的交际圈,只有一个隔壁的剪秋,还被她轻易的放弃了。
苏衍现在压根不愿意见白氏,也不许她抚养儿子,白氏却连个能帮她求情的人都没了。
清明节那日,苏培盛在宫里当值,剪秋就带着张妈、张叔去了郊外。
小夏子、江福海、东子,剪秋只敢给他们三人立了个无名的衣冠冢,对外只说,祭的是苏培盛的家人。苏培盛年幼遭遇了旱灾,除了记得自己姓苏,其他的一概不记得了。今年年初,苏培盛做梦梦到了爹娘哥哥,虽然不记得姓名长相了,他秉着孝心,还是给他们立了坟。
其实苏培盛还是记得一点事的,他是被家里人丢了的。粮食不够吃,就从最小的孩子开始丢弃。到最后,难民里活下来最多的,就是成年的男丁。
苏培盛和剪秋成亲的时候,都没让剪秋象征性地拜拜爹娘,剪秋就猜到,他心里还恨着呢。
剪秋烧完了纸钱,又一人烧了套衣服鞋袜,抹了半天泪,才起身,看着那些东西一点点烧尽了。
东子若是能早一点离开景仁宫,也不至于落得如今尸体都不知道抛到哪个荒郊野外的地步。
她当时就该狠心一点,哪怕是栽赃东子偷东西,也要把人给逼离皇后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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