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日头,乌嘛嘛的直射下来,像是要将人周身的水汽都蒸干了一般。夏侯缪萦跪在满是碎石子的地面,一双膝盖,又硌又烫,疼的几乎麻木。
再这样大日头的跪下去,她即便不被晒的中暑,只怕这双细皮嫩肉的腿,都会跪残了。
将“赫连煊”三个字在牙缝里又过了一遭,连带九天十地的骂人词汇一起奉送,夏侯缪萦却仍是觉得一口浊气堵在心尖,上蹿下跳,噎的她五脏六腑,都是一股闷重的痛。一想到那个无品之极的男人,她便恨不得把他噼里啪啦的给剁了,然后拖出去喂猪。
头昏昏沉沉,目眩神迷,从眼底望出去,一片五颜六色的蒙昧光圈,影影绰绰,跳跃似精灵。夏侯缪萦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如果真这样傻呼呼的跪足三个时辰,赫连煊那个混蛋就可以直接替她收尸了。
不管了,左右都是死,与其跪着受辱,不如站个壮烈。念头一起,夏侯缪萦遂腰杆一挺,即要起身——就在此时,却只闻哗啦一声,满盆冷水突然毫无预兆的兜头浇下,将她整副身子都罩进这蓬勃的水帘之中,结结实实的淋了个通透……背后有女子骄纵笑声,乍得响彻,那样的幸灾乐祸,活似刚生了只蛋的母鸡,咯咯哒咯咯哒的在院子里手舞足蹈,震耳欲聋的渗人。
夏侯缪萦强压住想将那不停逸出可怖笑声的长脖子给扼断的冲动,缓缓站起身。而背后笑的花枝乱颤的那个女人,也已窜到了她跟前,除了柳依依这货,再不作他想。
“夏侯缪萦,怎么样?你也尝到被人淋满身的滋味了吧?”
叉着腰,柳依依摆出泼妇骂街的架势,笑的那叫一个扬眉吐气,趾高气昂。
夏侯缪萦捋了捋润湿的发丝,唇边徐徐绽开如画笑意:
“尝到了……本宫正被烈日炎炎晒的难受,柳姐姐一盆水浇下来,恰巧解了本宫的清凉。真是要多谢柳姐姐你的善解人意了呢……”
柳依依眼瞅着她言笑晏晏,举止优雅,全然不见自己当时的狼狈,报仇的快感瞬时降低了几个层次,火气倒是蹭蹭的往上蹿,呛声道:
“被淋了个落汤鸡,你还笑得出来?告诉你,是王爷教给我,对付你,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唇瓣笑意丝毫未减,夏侯缪萦一边在心底将赫连煊那个混蛋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骂着,一边斜瞟着那柳依依:
“我说呢,像柳姐姐这样的智商,怎么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呢?原来是有王爷指点……”
顿了顿,眼见她脸色开始青青白白变换,夏侯缪萦不忘续道:
“对了,柳姐姐,你知道智商是什么东西吗?”
“你……”
但见柳依依玉手芊芊,颤巍巍的指住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简直恨不能将她撕了,一张口,却偏偏连话都说不利索。这份恼怒,也就更甚。
夏侯缪萦笑吟吟的瞅着她,一扫刚才被水泼满身的郁郁。
“公主,你没事吧?”
身后有柔媚话声,轻浅响起。
夏侯缪萦顺势转过脸去,便看到两名宫装丽人,盈盈站在一起。正是那容珞琰与沈岚霜。
夏侯缪萦第一反应是,好了,一桌麻将又凑齐了。
“公主,你浑身是水,不如擦一下吧?”
将女子唇边噙着的古怪笑意,敛入眸底,容珞琰温声开口。
夏侯缪萦望着她细白手指,莹如青瓷,指尖携着一方绣有芙蕖花开的锦帕递过来,一时犹疑,不知该接好,还是不接好。
一旁的柳依依却“善解人意”的帮她做了决定:
“珞琰姐姐,你干什么要帮她啊?你看,王爷罚她跪在这里,她竟然又站了起来……”
这一发现,兴奋的她嗓子都破了音,就差一个高蹦起来了。
“柳姐姐你不知道吗?王爷刚刚下令,减了公主的惩罚……也就是说,缪萦妹妹可以随便起身了……”
开口说话的是沈岚霜,一张娇艳的脸容,化妆精致,全无破绽,彷如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夏侯缪萦心底愣了愣。
柳依依却反应的比谁都快,扯着嗓子,满脸不可置信:“凭什么?”
其实,夏侯缪萦也想问一句“为什么”,不消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她就是再自作多情,也不至于相信那个赫连煊会突然之间良心发现。不过,眼瞅着柳依依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还真是叫人心情大好。索性,她在这把火上,再浇点油——“凭什么?”
夏侯缪萦突然踏前一步,逼近柳依依,一双濯黑的眸子,浸的水汪汪,亮晶晶,滴溜溜的钉在她脸上,一把绵软的嗓音,压的极低,只容两个人听闻,将一字一句,徐徐倾吐:
“就凭你家王爷舍不得我多受苦啊……”
便见柳依依一张俏脸,面色由青转白,再变黑,刹那间,已是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夏侯缪萦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直笑出来。
一片静谧之中,只闻她清亮笑声,似珠玉落盘,一串一串,荡起连绵脆响。
“我要回房休息了,再见……”
盈盈笑意中,夏侯缪萦施悠悠的掠过尚未反应过来的柳依依,向着容珞琰嫣然一笑,旋即曼步而去。
背后传来柳依依气急败坏的嗓音:
“夏侯缪萦……你无耻……你好不要脸……”
夏侯缪萦也便笑的更加开心。溶溶烈日下,她本就晶莹的脸庞,尚沾着未散的水珠,被太阳一照,像流着光,耀眼的似能粘住人的视线。
赫连煊遥遥望着,唇边冷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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