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这刻意隐藏的声线,像一颗巨石,轰然从天而降,砸进暗流汹涌的湖泊,激起一连串的惊涛骇浪,连绵不绝。【】

  “你……究竟是什么人?”

  狂乱心跳声中,夏侯缪萦听到自己气息不稳,微颤如弦的嗓音,干涩喉咙似坠了千斤巨石,一点一点的压下来,窒息之感,厚重而浓烈。

  满室黑暗里,似传来一道极浅的轻笑声。妖魅诡谲,幽幽响彻,如同刚自无边地府里浸过一般,漫出丝丝残肆温度。

  夏侯缪萦清晰的听到他悠扬嗓音,低沉而性感,徐徐将薄唇间的一字一句,咬了出来,依稀说的是:

  “十三公主,好久不见……”

  伴着这邪魅话音的响彻,男人高大身形,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泠泠月色笼在他银白面具之上,似渡了一层清光,散着冷冷的幽寒之气。

  银白面具,遮去了他大部分的容颜,惟有一双眼睛,漆如夜海,凛然似冰,不带一丝温度的露在外面,就像是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将人直坠进那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不能自拔。

  夏侯缪萦只觉心底一颤,呼吸仿佛骤然停顿,浑忘一切。脑海里空蒙的白光,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惊涛骇浪,千丝万缕,种种念头,最后都只化成这撞入她瞳底深处的玄衣银面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模糊。

  “是你?”

  微带沙哑的嗓音,又苦又涩,像是刚刚从黄连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艰难的,却又几乎本能的从夏侯缪萦喉间,脱口而出。

  拽着锦被一角的双手,不自觉的收紧,再收紧,芊芊指节,泛白如玉,像是要将骨头捏碎了一般,亦不觉的痛。

  夏侯缪萦就这样,隔着大半个房间的距离,与对面的男人,遥遥对视,任凭她如何张大眼睛,看到的却依旧只是那银白面具,熠熠生辉,像是不知所起的一场噩梦,永没有清醒的机会。

  男人隐在银白面具下的一张薄唇,似斜斜勾出一侧唇角,笑意轻寡而残戾:

  “是我……”

  粗噶嗓音,悠悠在半空中打着转,男人修长双腿,却是蓦地踏前,直逼夏侯缪萦而去。高大身形,在她的头顶,瞬时笼罩下巨大的阴影,似高高在上的神祗,俯瞰着他股掌之中的猎物。

  夏侯缪萦只觉心跳一促,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去,避开男人灼烫的气息。

  心思甫动,男人却抢先一步,洞悉她的意图,锐利眸色中,有精光陡然一盛,健硕体魄,随之压下,将身下的女子,牢牢锁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温凉指尖,却是轻巧的钳住那精致下颌,微微向上一挑,透出几分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轻薄之意,迫着女子俏丽脸容,仰视在他讳莫瞳仁里:

  “这些日子……公主可曾想我?”

  轻佻语声,漫在刻意隐藏的真实嗓音里,妖异非常。灼烫吐息,似有若无的喷洒在她的面颊之上,激起阵阵不能抑止的颤栗。

  夏侯缪萦只觉半边身子都是一麻。

  被男人粗粝大掌,紧紧锁住的下颚,半分都动弹不得,她只能微仰着头,迎向他灼灼视线。那似泼了上等漆烟墨般浓黑的眸子,陌生而熟悉,让她没来由的想起那个名唤赫连煊的男子……昏睡之前的情形,一幕一幕刹时浮现在眼前,烫的她心头一炙,炽如烈火燃烧……她明明与他……为何一觉醒来,她却出现在这里?而且面前竟会是这个消失已久的神秘银面人?

  心头微恍的一腔绮思,尽数化为乌有。后背紧紧抵在坚硬的墙角,冰冷的温度,透过轻薄衣衫,直钻进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散出阵阵寒气。

  夏侯缪萦听到自己嗓音发飘,哑声问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似笑了笑:

  “自然是我将你从煊王府里带过来的……”

  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如同说着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一般,自然而且优雅,落在夏侯缪萦的耳朵里,却有如利刃剐着鼓膜,漫开一下一下的彻骨心惊。

  是他将她从煊王府里带出来的?就算赫连煊其时不在她的身边,煊王府平日里却也算是重重防卫,密不透风,而眼前的男子,却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一个大活人劫走……他果真如此厉害吗?

  心中又惊又疑,被赫连煊狠狠蹂躏过的唇瓣,尚凝着绯色,微微张翕,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却仿佛堪堪堵在她的喉咙里,丝丝缠绕,不知从何吐出。

  “喜欢吗?”

  女子的些微怔楞,似乎取悦了那居高临下的男子,一双漆幽难测的眸子,直直睥睨着她,濯黑瞳仁里,竟似酝出点点凉薄笑意,清冷而魅惑:

  “这里可是你我二人定情的地方……许久不见,旧梦重温,公主你说可好?”

  暧昧吐息,蓦地俯首于女子的耳畔,灼烫呼吸,尽数度进她的鼓膜之间,似挑逗,似折磨,如愿以偿的惹来女子阵阵不能自抑的轻颤。

  夏侯缪萦但觉半边身子,如被人抛进熊熊燃烧的熔炉之中,滚烫的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另外半边身子,却仿佛坠进了无边的寒潭里,千年不化的冰凌,紧紧将她包裹在里面,冷彻入骨的温度,绞进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带来不寒而栗的触感,经久不息。

  那日发生的一切,被撕裂的占有,暗红的血迹,一次次屈辱的承受,在这一刹那,重又复活了一般,将那些她刻意隐瞒的伤口,毫不留情的剥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皮肉,无所遁形。

  双手不由的紧握成拳,任青葱似的指甲,深深的抠进滑腻掌心,掐出一连串血痕,仿佛只有这样尖锐的刺痛,才能阻止那些埋在灵魂深处,不见天日的闷痛之感,不受控制的满溢出来。

  “我已经是这西秦国的煊王妃……”

  拼命压制住嗓音中的轻抖,夏侯缪萦冷声警告:

  “你这样将我掳来……若是被人发现,难道不怕吗?”

  男人似听到了一件极之有趣的事情,轻笑一声道:“怕?”

  凉薄指尖,极轻巧的划过女子细嫩脸庞,微带薄茧的指腹,缓慢摩挲着她滑腻肌肤,在白皙如玉的底子里,激起一连串透血的红晕。

  “你说的可是你那夫君赫连煊吗?”

  讳莫眼瞳里,似攒开点点嘲讽,毫不掩饰的射进面前女子的眼睛里,男人暗沉嗓音,在银白面具之下,低低徘徊,说的是:

  “我可是听说……洞房花烛之夜,你那夫君赫连煊,因为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奸情,连碰都没有碰过你呢……”

  浅笑吟吟,从男人薄削唇瓣间溢出,似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愉悦之感:

  “怎么,你觉得这样的他,会来救你吗?”

  夏侯缪萦听他一语道破那天之事,心中不由一动。转念又一想,当日赫连煊于洞房花烛拂袖而去,只怕整个大离王朝都传的沸沸扬扬,他知道也并不是什么奇事。遂心头定了定。

  清丽眉眼,氲出几分凌厉之色,夏侯缪萦抬眸,冷冷睨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那你又知不知道,就在你将我掳走之前……我和他……做过什么……”

  莹润似月的脸容之上,因为那最后的四个字,渐次蒸腾起薄薄的红晕,仿若皑皑雪地里,铺洒了一层上等的胭脂,沁出娇媚如花的艳色。

  男人墨黑瞳仁里,有潋滟波光,暗流汹涌,似透着几分诡异的玩味之意,温凉指尖,却是沿着她细长颈项,陡然滑进那松散的衣襟里,只轻轻一挑,女子胸前白腻肌肤,便瞬时暴露在微凉空气里,激起一粒粒微小的颤栗。

  但见那如雪似玉的幼滑肌肤,铺开一簇簇青紫吻痕,狂乱的印在上面,就好像是白瓷细釉,烙着点点梅花,有一种凌虐的妖艳之美,触目且惊心。

  男人晦暗眸色,陡然一深。

  “你……”

  夏侯缪萦却只觉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拢紧衣领,又羞又恼,几乎说不出话来。

  男人静静望着她连耳根都似红透,娇俏脸容上漫开的神情,似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兽。

  眸里精光,凛然一炽。男人蓦地俯首,凉薄唇瓣,准确的噙上她娇软的唇瓣,像是恨不能将她嚼碎了,吞到肚子里一般。

  “呃……”

  夏侯缪萦只觉整个身子都是一颤,软绵绵的像泡在滚水里一样。

  混沌的脑海,却在这一刹那,瞬时闪过赫连煊的嘴脸……一腔绮思,尽数化为乌有。夏侯缪萦但觉胸膛里埋藏的一颗心,陡然如堕冰窖,沁寒之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她牢牢锁在其中,入了肺腑,融进骨髓,漫开层层叠叠的颤栗。

  夏侯缪萦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蓦地伸手抵住男人如铁胸膛,竟是一把将他推了开来。心跳如擂鼓,迫不及待的想要从腔子里蹦出来,紊乱的吐息,丝丝从檀口里溢出,不能自抑。

  紧抱着被子,缩在床榻的一角,夏侯缪萦惊魂未定,眸里水色无边,凌乱的望着面前的男子。只觉脑海里浑浑噩噩,搅成一片,却是什么也想不到。

  男人维持着被他推开的距离,薄唇如削,仿佛还残留着女子唇瓣间糯香清甜的滋味,浸出暧昧的水泽;一张银白面具,挡住了他大部分的容颜,瞧不出神情如何,惟有一双濯黑的眸子,映着窗外溶溶月色,越发漆亮如夜,瞳光潋滟,明灭莫测。

  沉默,水一般划过满室静谧,流淌出一触即发的暗涌。

  男人凉薄唇瓣,却在这个时候,斜斜勾起一侧唇角,似有极轻的一声浅笑,荡漾进空气里,有如幽冥鬼魅,连绵不绝。

  眸色微恍间,夏侯缪萦看到他薄唇轻启,一开一合,将红口白牙里的一字一句,咬的异常邪肆,暗沉话声,悠长回荡在说的是:

  “被自己的相公,喂以媚药,辗转索欢……这样的滋味,好受吗?十三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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