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遮不掩的“上床”两个字,犹如魔音灌耳,撞得夏侯缪萦一颗心,扑腾扑腾似小鹿乱跳,漫出层层叠叠,不知是羞是恼的情绪。【】
“神经病……”
面烫如火烧,夏侯缪萦咬牙切齿的丢下这么三个字,便急急的转过身去,唯恐继续留在这里,还不定从这个男人口中吐出什么更没节操的话语来。
只是,她脚下方才一动,纤细手腕上,却陡的传来一股灼烈温度,强而有力的势道,直拽着她半转的身子,硬生生的撞进一个坚硬如铁的胸膛。
“失望了吗?”
将女子不安分的挣扎,轻而易举的圈进自己怀中,赫连煊吐息越发暧昧,一字一句,似水击石穿,荡漾开圈圈涟漪:
“还是你根本就想我跟你上床?”
夏侯缪萦只觉心底噎了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赫连煊,见过自作多情的,没见过你这么自作多情的……”
气极反笑,夏侯缪萦眼眉一挑,狠狠的抬起头来,瞪向面前的男子:“你放心,我对你一点也不感兴趣……放手,放开我……”
一边放着狠话,夏侯缪萦一边用力的掰着男人锁在她皓腕上的大掌,那紧紧贴住她肌肤的,烙铁一般微带薄茧的指腹,令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挣脱。
只是,她这近乎厌恶般的一举一动,落进赫连煊的眼底,又是一番搅起的风波。
“一点也不感兴趣吗?”
讳莫眸色,暗沉如夜,泠泠散着一触即发的寒光,男人锁在她腕上的力度,不由越收越紧,像是要就此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
冷冷一笑,赫连煊嗓音邪妄而残肆:“夏侯缪萦,看来你是忘了那夜,某人是怎样在本王的身下,连连求饶的吧?用不用本王再带着你重温一下?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上挑,男人蓦地将那柔软馨香的身子,狠狠压进自己怀中,方寸之间,尽是他清冽而蛊惑的气息。
夏侯缪萦只觉被他勒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心中一抖,先前还挣扎不已的四肢百骸,在这一刹那,陡然如同被千丝万缕的银线缠了住,夏侯缪萦再也不敢乱动,身子硬邦邦的,却又莫名似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任由男人牢牢将她抱紧。
“赫连煊……你先松开我……”
强自压抑住那几乎要从口腔里逸出来的丝丝喘息,夏侯缪萦将一排尖利的贝齿,死死咬在下唇瓣上,仿佛只有这样的刺疼,才能逼走心底那潮涌而上的麻麻的熟悉之感,维持出些可怜的冷静与镇定。
男人晦暗眸色,有潋滟精光一闪即逝。抹去之后,只余一片清冷。
灼烈大掌,一把将怀中的女子推出,赫连煊凛冽嗓音,疏离而寡淡,不带什么情绪的响彻在夜色微凉的空气里,说的是:
“夏侯缪萦,你记住,现在是本王不要你……而你,从来都没有说不的资格……”
阴鸷残虐的话声,还萦绕在夏侯缪萦的耳畔,身子却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力度,推得连连后退,直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了脚下的步伐。
夏侯缪萦犹带些惊魂未定的迷惑,怔楞的望向面前那个喜怒无常,翻脸快过翻书的某个男人。触目望去,眼底却只映出他冷硬薄削的一张嘴脸,如掩了面具,掩盖着一切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从她的角度看去,男人俊朗侧脸,有如铁钩银画,薄唇轻抿,下颌弧线美好……恍惚间,竟渐渐与那个神秘银面人露在外面的半张脸,重合在一起……心头陡然一震,夏侯缪萦死死盯住面前的男子,试图将他看的更清。她认人的功夫,一向不大好,通常一个人要见过四五次,才能勉强记住人家长什么模样,她真的分不清,此刻的熟悉之感,是因为她的幻觉,还是他与他真的是同一个人?
“赫连煊……上一次,你见到了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吗?”
双手不由的紧握成拳,任青葱似的指甲,深深的抠进肉里,掐出一道道血痕,都不觉痛。夏侯缪萦也知道问出这样的问题,是有要作死的节奏,但是这句话,鲠在她的心底,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一齐狠狠啃咬着她的皮肉一般,直痛的人头皮发麻,浑身长满一粒粒不寒而栗的鸡皮疙瘩,不吐不快。
“当着本王的面……夏侯缪萦,你还敢提起那个男人……”
冷冷一笑,赫连煊濯黑双瞳,阴郁的像是无边的夜色,压在头顶:“是因为本王满足不了你吗?”
箍在女子纤细皓腕上的大掌,陡然用劲,强势的力道,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男人阴戾眼眸,定定攫住她,潋滟瞳仁,神色莫测。
“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几乎是咬着牙吼出这么一句话来,在这一刹那,夏侯缪萦突然觉得崩溃如潮,那些一直强撑着的不在乎,似乎终于再也假装不了,宣泄而出,像是恨不能将她淹没:“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层层叠叠的无助之感,如同涨潮的汐水一样,扑面而来,夏侯缪萦只觉整个人,都像被浸在这样的暗涌里,无力挣脱,几欲窒息。
赫连煊望着那个在他掌下挣扎如一只小兽的女子,她俏丽脸容上,荡漾开的丝丝彷徨之色,是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仿佛只要他再轻轻一触,就可以将她毫不留情的推入那早已为她准备好的万丈深渊,历劫不复……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吗?可是,为什么,当她真的被她逼成如此境地的时候,他并没有意料中的快感,却只觉得莫名的烦躁,一波一波的漫延在心底呢?
“公主……”
蓦地里传来的一声惊呼,瞬间打破了满院流离不定的暗涌,赫连煊眸色一厉,敛尽墨黑瞳仁里的一切情绪,钳着女子皓腕的大掌,却是猛然一收,硬生生将她甩了出去。
夏侯缪萦没防备,重重跌倒在地,瞬时撞得骨头生疼,刀割一样直透进心底,只欲将眼泪都逼了出来。
于是,正端着饭菜回来的穗儿,一眼就看到她家公主一把被王爷推倒的情景,也顾不得手里的东西,一扔,便往她家公主身边直飞奔过去……“收拾一下……”
清冽嗓音,不带什么温度的响起,赫连煊瞧也不瞧她主仆二人,只一双冷郁眼瞳,晦如深海,莫测难辨:“明天一早,府里的女眷,都会到雁回山祈福……夏侯缪萦,你最好安分守己,不要给本王惹出什么乱子来……”
冷冷丢下这么一句话来,赫连煊旋即拂袖而去。
“公主,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身旁的小丫鬟,还在喋喋不休的关心着她的伤势,说些什么,夏侯缪萦没有听清,她的眼里,只有那一道远去的背影,笼在茫茫夜色里,越距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再也看不见。
偌大的房间,只余月华如水,泻了满地的银光,潺潺秋意,清冷似霜。一院沉寂。
天色微亮,煊王府已是一片嘈杂。
夏侯缪萦出得门口的时候,一应事宜似乎都准备妥当,只待出发了……昨夜,那个赫连煊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走后,她问过府里其他人才知道,原来过几日就是赫连煊生母景妃娘娘的忌辰,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府里的女眷都会一齐到雁回山的清虚观,祈福怀缅……如今,她既嫁给了他为妃,这样的规矩,自然也会算上她一份,不管私底下怎样的暗流汹涌,面上的礼数还是要做全的。
夏侯缪萦在这等事情上,自然也不会跟他对着干,又不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现在她只希望,能够清清静静的去到那雁回山,然后再太太平平的回来,中间千万不要出什么差池,那她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她这样的期待,还没有来得及在脑子里转完,就听得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极熟悉的骄纵嗓音,就像是一锅熬的正浓的靓汤,蓦地被人丢进了一颗耗子屎,激起一圈圈叫人不待见的涟漪:
“真不明白王爷是怎么想的……竟然允许这么一个行为不检,有失妇德的女人,也去为娘娘祈福……传出去,还不定被人怎么笑咱们煊王府呢……”
这样盛气凌人而又矫揉造作的一把声音,真是除了那柳依依之外,再无旁人。
夏侯缪萦懒得理她,鉴于昨日赫连煊的那一番风波,她今天只想乖乖的扮鸵鸟,实在没兴趣跟这种拎风吃醋的主吵架,遂头也不回,只当没听见有人在身后噼里啪啦的说话。
哪知那柳依依眼瞅着她不屑一顾的模样,心中更是有气,也不用丫鬟小心翼翼的搀着了,一甩手,却是三步两步的就踏到了夏侯缪萦的面前,张着一张红口白牙就道:
“夏侯缪萦,你要不要脸啊?大半夜的跑出去跟男人幽会还不止,结果还被王爷抓了个正着……你怎么能这么不知羞耻呢?若是我,早就一头撞死了,省的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丢人现眼……”
夏侯缪萦瞧着她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戴绿帽子的那个人,是她柳依依呢。呵,这样气急败坏的嘴脸,还真是好看。
凉凉的瞅了她一眼,夏侯缪萦唇畔笑靥,如花绽放:
“柳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吗?王爷昨夜过去溶月居的时候,可是亲口跟我说,他舍不得我死……所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果然,一听这话的女人,神情立马如斗红了眼的公鸡,狰狞着就要扑上来:
“你胡说八道……王爷怎么可能……”
夏侯缪萦望着她扬起的芊芊玉指,恨不能戳到她脸上的架势,愈加笑的如沐春风,还不忘火上浇油的道:
“我也知道,柳姐姐你可能一时之间接受不到王爷会这样对我……但本宫还是要劝柳姐姐你一句,不要这么激动,小心眼角的皱纹都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
那柳依依原本还算是一脸趾高气昂,听了这话之后,当即神情大乱,忙不迭两只手就摸向眼角,又是心惊,又是肉跳,好不热闹。
这一下,倒是一扫夏侯缪萦这些日子来的郁郁,果然偶尔找这种战斗力不在一个档次的对手,耍耍嘴皮子,斗斗气之类的,十分的活血化瘀呢。
半天,这柳依依才反应过来:“夏侯缪萦,你竟敢戏弄于我……”
说话间,就要扑上去,瞧样子,像是恨不能将夏侯缪萦的给一把撕了似的。
夏侯缪萦怕倒不是怕她,不过不想将事情闹大,正忖思着要不要避一避的时候,便听得平地里响起一声轻柔婉转的嗓音,唤的是:
“柳姐姐……”
夏侯缪萦心中不由一动,循着声音望去,但见容珞琰一袭素雅衣衫,盈盈站在不远之处,秀美身姿,一如既往,飘飘若仙。而在她的身旁,另一侧妃沈岚霜,亦是神情优雅,气度如华。
陡然见到她俩的出现,那柳依依心中再恼恨,此刻也不由的打住了话头。
容珞琰仿佛没有看到她满脸的愤懑之情,只莲步轻移,款款走到了夏侯缪萦的面前,柔媚嗓音,无论何时何地,都沁出股叫人舒心的温度:
“缪萦妹妹,你没事吧?”
柔弱无骨般的玉手,轻轻覆在夏侯缪萦的手上,姿态有如亲昵而安抚。
夏侯缪萦轻浅一笑,不动声色的将手收了回来:“我没事,只是跟柳姐姐闹着玩而已……”
容珞琰亦是随之柔柔一笑,仿若未曾将她的疏离摆在心上。
夏侯缪萦着实有些佩服她。算起来,这是自那日,她到溶月居看过她,结果却莫名其妙的“被她害的”上吐下泻,从而直接导致赫连煊将她关在柴房里三天三夜,几乎九死一生之后,她与她的第一次再见……夏侯缪萦承认,因为她那一场蹊跷的“中毒”事件,自己心里一直鲠了根刺,所以再对着这容珞琰的时候,不由的便起了些防备。或许是她自己太过狷介,太过敏感,但是,小心一点总没错的……这样想着的时候,却听那柳依依安分了没几秒钟,又是一番拉仇恨:
“闹着玩?夏侯缪萦,谁有工夫跟你闹着玩?你说清楚……”
却被容珞琰轻声打断:“够了,柳姐姐,不要再说了……”
精致眼瞳,似有若无的瞥了一眼对面的夏侯缪萦,便听那容珞琰嗓音婉转,徐徐开口道:
“王爷昨天特意嘱咐过我们,这一路上,要安分守己,千万不能惹出什么风波来……这还没有出门,你就闹的不可开交,稍后传到王爷的耳朵里,可如何是好?”
夏侯缪萦心中动了动。她一番话,看似字字句句都对着柳依依而言,不过前半句的那“安分守己”之类的内容,却是昨天赫连煊对她的警告,当真半个字都不差。是巧合吗?
夏侯缪萦不由笑了笑。是不是巧合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知道,听到这话的柳依依,立马嘴巴像被人封住了一般,却是一个字也都不敢再出口了。
呃,整个世界瞬间清静了不少。
如画瞳底,瞥到女子唇边漾着的这无谓笑意,容珞琰心中终是不由一动。
“王爷怎么还不来?”
半响,柳依依还是忍不住闷闷的开口道。
“或许王爷被宫中事情有所耽搁,柳姐姐你稍安勿躁才是……”
一旁始终不动声色的沈岚霜,此刻却是淡淡出声安慰着她。
正说话间,便见不远处一身侍卫打扮模样的男子,正疾驰而来,离的近了,才看清来人原是赫连煊身旁的影卫景垣。
恭谨的行了一礼之后,只听他沉声开口道:
“启禀娘娘,王爷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所以吩咐属下先行护送各位娘娘上山,王爷忙完之后,再与各位娘娘会合……”
这人口中虽说着“各位娘娘”,但在转述着赫连煊这一番命令的时候,却始终面对的是容珞琰一个人。想必,作为赫连煊的心腹,他亦是知道,他家王爷实则想将这番话说给谁听的吧?
那个赫连煊,果然是对容珞琰不一样的吧?夏侯缪萦心中微恍过这个念头。
不过,这又与她何干呢?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一路往雁回山而去,直到再回这煊王府,她都要装聋作哑,尽职的当一面背景墙,绝不参合进任何事情。
暗暗握了握拳头,夏侯缪萦就这样决定了。
又吵嚷了一会儿,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众人上了马车,即刻出发。
车轮粼粼,飞速而平稳,一路向着雁回山奔去。
...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