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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熏熏,吹得阵阵不知名的‘花’香,沁人心脾。【】<strong>hua.</strong>-79-
山中不知岁月改,外间一片滴水成冰的隆冬景象,这幽幽山谷里,却仿佛凝住了时间,停在‘春’末夏初的美好里,再不肯往前走半步。
“你从哪里寻来个这么好的地方?”
岑立夏这边厢光着一双脚,在蒸腾着渺渺热气的温泉里扑腾着,另一边厢却开口问向坐在她身畔,与她一般似幼童踩水玩儿的‘女’子。
“不是我……”
绾着规整弯月髻的年轻‘妇’人,一把俏生生的嗓音,有藏也藏不住的喜气:
“是顾致远带我来的……这座凌烟谷,是他有一次练功,无意中发现的,他说他很喜欢这里的宁静,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时候,他都会来这儿,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不过,后来,当他遇到了我之后,他就带我来这儿了……他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他还说,等我们老了之后,就搬来这里,在这谷里建一座小茅屋,就我们两个人,种种菜、养养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逍遥自在的了此残生……”
喋喋不休的说着这番话的‘女’子,一张俏脸,有如盛放的桃蕊,在‘唇’瓣微启之间,开满幸福的红晕,哪怕只是提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她眼角眉梢里缓缓流动的光彩,都仿佛浸氲出无尽的绵绵情愫,似水一般自然的倾泻。
那是被深爱着的人,独有的一种神情。即便是诉说着最残酷的死亡,仿佛都变成一种美好的期待。
岑立夏心头一柔,忍不住调笑道:
“难怪那一阵子,你动不动就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被那个顾大将军拐到这里来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连我都瞒的严严实实,不过还好,幸亏我一向英明神武,早早就看出了你的心意,还早早的就将你嫁给他了,不然依你家顾致远那颗榆木脑袋,你现在还指不定怎么饱受相思之苦呢……”
“姐姐……”
娇嗔一声,透在‘女’子白皙脸容上的红晕,不觉又深了深,昔日活泼泼脆生生的小丫鬟,如今也长成了提到自己相公会害羞、会骄傲、会掩不住喜悦的他人‘妇’……岑立夏也不由的跟着一笑,连她都能感受到她的快乐,叫人觉得爱一个人,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情。
“所以,姐姐,我真的很开心,我们能来到这儿,让我遇到了顾大哥……”
突如其来的郑重其事的语声,让岑立夏愣了须臾,很快,她就明白了她话中那些没有说出口的含义,心微微一窒,但旋即轻笑道:
“傻丫头,这是你与顾致远之间的缘分,你们注定要在一起,所以无论在哪里,你们都能够遇到,找得到彼此的……”
抬眸,穗儿望进她的眼底:
“其实,穗儿喜欢这里,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因为姐姐你在这里,比之从前,要快活许多……”
那些被她锁进心底最深处,如禁忌一般不敢触碰的从前,那些惟有在惊醒的噩梦中,才会显现的从前,令岑立夏忽然有些恍惚。
太久远了,远到连自己都怀疑,是否真的发生过。
前尘旧事,如梦幻泡影。
而她,不会再回头。
“是啊,所以,当日我们的决定,多么正确……”
岑立夏幽幽一笑。
穗儿没有说话,似乎挣扎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姐姐,我听顾大哥说……他好像在宁远城发现了那个人的踪迹……”
那轻飘飘的‘荡’进空气里的“那个人”三个字,下意识的被她咬的极小心翼翼,几乎微不可闻,但岑立夏却是如此清晰的听到。
那个人,那个被她刻意封闭的名字,像一根不在预料之内的尖针一样,刺进她毫无防备的一颗心。
极锐利的一痛之后,却是一股钝重的麻木。
“确定吗?”
岑立夏听到自己平稳的嗓音,紧绷的声线,想要随时都会拉扯断了一般,但却没有一丝颤抖。<strong>hua.</strong>
穗儿摇摇头:
“还不确定……只是他手下的一个‘侍’卫发现的……但等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却什么人也没有……”
“他有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司徒锐?”
问出这句话的岑立夏,突然发觉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紧张。连垂在衣袖里的双手,尖利的指甲,深深抠进‘肉’里,都不觉痛。
穗儿又摇了摇头,俏丽脸容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没有……顾大哥本来打算立马将这件事报告给陛下的,但是我将他拦下了……”
岑立夏一颗心定了定。她突然发现,比起那个男人会不会真的来了这里,她更加关心的是司徒锐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不,她不愿意那个男人带给他们任何的困扰。
她该怎么办?
阵阵的茫然与恐慌,在岑立夏的心底,层层叠叠的铺开来,叫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姐姐……”
身旁的穗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甫张嘴,一阵烦郁恶心的感觉,便急剧的蹿了上来,迫着她不得不慌忙的站起,往一边奔去。
一阵干呕,接踵而来。
岑立夏只觉得眼皮跳了跳。
“好些了吗?”
一壁帮她拍着背,岑立夏一壁开口问道。
年轻少‘妇’苍白着一张脸,压了压胃里翻腾的恶心感,这才虚弱的应道:
“我没事……可能是这几天吃坏了东西,所以才会这样……”
岑立夏瞪着她,一对浓黑的眉目,不由挑了挑。
然后,在她微微的讶异当中,‘女’子镇定的扯过她的皓腕,切起脉来。
穗儿有些紧张的盯着她家公主,试图想从她清丽的脸容上,看到些什么提示,越发不安的问着:
“姐姐,我不是身子有什么事吧?”
岑立夏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干净利落的吐出一个字来:“是……”
“啊?”
比起震惊,小丫鬟更像是一种没反应过来的懵懂。
岑立夏忍住扶额的冲动,无奈开口道:
“岑穗儿,以后出‘门’在外,别说你认识我哈……你好歹也跟了我这个毒圣传人这么久,怎么连自己怀孕了,这么简单的一个常识,都不知道……”
岑立夏眼瞧着,面前的‘女’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完全石化一般的站在那儿,显然对她方才这一番信息量略大的信息,有些反应不良。
岑立夏终于撑不住的笑了开来:
“傻丫头,我是说,你怀孕了,你就要当娘亲了……”
被她唤作“傻丫头”的年轻少‘妇’,此刻除了不能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
岑立夏望住她盈盈笑着,也不着急,只静静在一旁等着她自己将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消化吸收掉。
“姐姐……”
半响,小丫鬟却还是一脸的不能置信,连一把平日里俏生生活泼泼的嗓音,此刻都浸满了喜悦的轻颤:
“你是说,我怀孕了?我真的怀孕了?”
眼底流光辗转,在望向自己被厚重衣衫遮住的小腹之时,倾泻出一片柔情似水,此刻的岑穗儿,只觉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激’‘荡’如‘潮’,砰砰跳动着的,尽是她即将身为人母的幸福与喜悦。
岑立夏望着她几乎下意识的抚上小腹的双手,即便那里,如今只不过是平坦一片,完全显不出怀孕的迹象来,但她们都知道,那里,此时此刻,确确实实,正有一个小生命,安稳的待在娘亲的肚子里,努力的生长着。一分一秒的等待着,直到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只是想到那样的情景,已经叫岑立夏忍不住眼眶一热。
因为,或许终其此生,一辈子,她都没有这样的福分。
抹去心底那些不合时宜的感伤和脆弱,岑立夏轻轻走到‘女’子近在咫尺的地方,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覆在她护住小腹的手势上,即便如此相隔,她依然仿佛能够感受得到,那小小的生命,强而有力的存在着的气息。
“穗儿,你就要做人娘亲了……”
低声确认着这美好的事实,岑立夏心头一片柔软。
“公主……姐姐……”
满脸幸福的准妈妈,此刻却早已语无伦次,完全不知所措:
“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岑立夏噗嗤笑出了声:
“穗儿,别紧张,你只要放轻松就好……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的顾大哥……”
听她提到她的顾大哥,失了魂魄的年轻‘女’子,终于似回过神来一般,低低轻笑着,掩也掩不住,仿佛此刻她已经想到了她家夫君,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有怎样的兴奋与笨拙。
连带着岑立夏也跟着心中一暖。
“来,我们回去吧……”
轻挽住那依旧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女’子,岑立夏浅笑溶溶,唯恐稍大一点的嗓音,都会惊扰到她腹中小小的孩儿一般。
脸上犹带着太过‘激’动而未消散的红晕,年轻少‘妇’轻轻点了点头,将自己微颤的指尖,安心的放进了岑立夏的手中。
两人一齐缓缓向山谷外走去。
不算漫长的距离,一路上,岑立夏都在话唠般的嘱咐着身畔与她并肩而行的‘女’子,有关怀孕期间应该记住的种种注意事项,不知不觉的就到了马车前。
而尽忠职守的车夫,正笔直的站在那里,一步也未挪窝的守在马车旁,蓄势待发的模样,像是随时都可以说走就走。
岑立夏伸手去搀扶穗儿上车,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焦切的奔了过来……“夫人……”
一袭劲装的男子,虽满脸忧‘色’,却仍维持着礼貌,恭谨而冷静的向着她们微一躬身:
“相信夫人您也看到了,我们的马车坏了……但我家主人在路上突然心疾发作,急需赶到城里的医馆去救命……能否请夫人捎我们一程?”
岑立夏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辆石青帷饰银螭绣带的黑漆马车,堪堪停在不远处。
“你们运气真好,遇到我家姐,她医术高明,说不定你家主人不必赶到城里,我家姐就能救得了他……”
还未等岑立夏张嘴,她身旁的‘女’子,已经喋喋不休的开了口,简直如江湖术士在拼命推销着祖传的狗皮膏‘药’:
“姐姐,我们快过去帮他看看吧……”
年轻的准妈妈一脸热心的劝道。
瞧着她不由的为那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担忧的神情,岑立夏惟有无奈。
“走吧……”
沉‘吟’了须臾,敛去心底那猝然而起的莫名的一股不安,岑立夏应道。
“有劳夫人了……”
垂眸,面无表情的陌生汉子,恭谨的向着她们行了一礼。
一行人遂向着那停在路中的黑漆马车走去。
落霜崖。
山风凛冽,吹得人衣袂翩飞,猎猎作响,割在人脸上,有如刀锋一般锐利。
顾致远望向一身戎装、面容坚毅的男人,虽情知他不会改变心意,但还是劝道:
“陛下,山势险峻,太过危险,还是让末将替你下去吧……”
司徒锐眉峰斜斜挑了挑:
“顾致远,你这是不相信本侯的实力吗?别忘了,当初比武,你可是败在本侯手下的……”
只是,这样的说辞,却只让顾致远更坚定了阻止的念头:
“若是从前,末将自然不敢质疑陛下的能力……但自从……”
后面的话,他还没有来的及出口,便被对面的男人,一记轻飘飘的眼神截了住。
“末将失言了……”
顾致远也深知自己着急了些,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固执的劝道:
“末将知道陛下一心为娘娘打算……试想一下,如果娘娘在此,她也不希望陛下您冒险的,就让末将替您去吧,末将发誓,必将那沐芙草完完整整的采回来……”
司徒锐却只悠悠的瞥了他一眼:
“本侯突然发现,自从娶了岑穗儿那个小丫鬟之后,顾致远你的口才可是见长啊,本侯都不知道你已经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男人一张古铜‘色’的面皮,在他家主上提到自己家里那位娘子的名号的时候,竟不由的‘露’出几乎羞红的赧意。
却叫司徒锐心中也是一柔。
“本侯自己的身子如何,自己最清楚,这小小的落霜崖,还不至于为难到本侯……”
解释一般,男人一双清冽的眸子,幽幽望向崖下,依稀可见,‘乱’石嶙峋之间,一株‘艳’紫的‘药’草,被呼啸的山风,吹得摇摇‘欲’坠。
“这沐芙草关系她的‘性’命……而本侯想亲自为她做这件事……”
从男人轻启的薄‘唇’间,逸出的沉沉嗓音,几乎低不可闻,甫出口,已被凛冽的北风,吹得散了,却如此清晰的撞进顾致远的鼓膜里。
他虽然没有提到那个‘女’子的姓名,但顾致远却知道,这个世上,除了那唤岑立夏的‘女’子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面前这个从前最是洒脱不羁的男人,如此的上心,如此的不顾一切。
顾致远心中不由一紧。他突然有些内疚,没有将那件事报告给面前这个男人,若因为他的延误,而造成什么不可弥补的伤害,他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但显然,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机。
他已决定,等眼前沐芙草的事情解决之后,他就将他得到的有关另一个男人的消息,尽数和盘托出。
而眼下,他既然无法劝得面前这个男人放弃,惟有嘱咐道:
“陛下小心……”
司徒锐微微一笑。瞧来倒是一副全不担心的模样。
一切准备妥当。
就在司徒锐打算开始往崖下攀爬的时候,目之所及,却陡然发现,在那险峻的半山腰处,一抹瘦弱的身影,竟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依稀可见,那人正极之缓慢而小心翼翼的向着沐芙草的方向挪去。
顾致远显然也发觉了,心中不由一凛。
“不是将方圆五里都细细的检查过了吗?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这人是什么人?他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被问责的副官,亦是一副受惊的状态,连话都几乎说不利索:
“将军明察,属下实实在在的是将下山的所有道路,都封锁了,不准任何人通行……这个人,属下也不知道他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大冷的天,诚惶诚恐的解释着的年轻‘侍’卫,却已是满额的汗,叫人瞧来又可气又可怜。
顾致远狠狠剜了他一眼,但现在显然不是追究的时候,眼看着半山腰的那道身影,距离沐芙草越来越近,他亦不由的急了:
“陛下,现在怎么办?”
司徒锐沉‘吟’着,还没有来得及决定,就听先前那未能尽忠职守的年轻‘侍’卫,迫不及待的主动请缨的声音:
“让属下将他打发走吧……”
瞧着他一副跃跃‘欲’试,急于想要补救自己犯下的错误的模样,连一向对他青眼有加的司徒锐,都不由的开始深切的怀疑起自己的眼光了。
“准备箭矢……”
司徒锐突然出声道。
顾致远不由心中一动。旋即从属下手中接过递来的长弓,然后,重重拉开,张满的弦,蓄势待发,只待面前的男人一声令下。
司徒锐却迟迟没有开口。他微垂的眼眸,只定定的盯住那一道不断向着沐芙草接近的身影。远远的,他能够看到他身形虽瘦弱,却十分的灵巧,几次都避过了摔落的风险。
沐芙草已经近在他的眼前。
像是察觉了什么一般,那人蓦地抬头,向上看去。
电光火石之间,司徒锐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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