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门外风雪越加凛冽,寒风刺骨,庙内却是一片祥和温暖。【】红烛高燃,玉盘之上,棋路经纬分明,楚河汉界,双方敌我严阵以待,黑白棋子展开攻势,准备大杀四方!
哪吒和白鹤童子刚开始还扛得住,不一会儿额头上便冒出细细一层薄汗。大冬天里出汗啊,可见他们对阵杨戬,那得多大的压力。杨戬对着他们谈笑自诺,一派雍容淡然。见两位师弟额头上都渗出了汗,一脸皱眉苦思棋局的专注表情,杨戬不由得一笑,顺手拎起茶壶,给两位小师弟各续了一杯香茶,提神。
这时,雪竟不由自主地似乎因为那一笑,也渐渐缓了下来,风也慢慢小了许多,大地渐渐恢复它应有的寂静。外面银装素裹,大地雪白一片,在雪光映照下,勉强分辨出山体柔和的轮廓。杨戬能感受到风刮过树身时呜呜的声音,虽然很细微,却仿佛是小山在呜咽。
白鹤童子虽然眼睛依旧紧盯着棋盘,心内已用元神传音入密之法在对杨戬说:“怎么办?有动静。”
“少安毋躁,是影魔和暗魔。他们潜入风中进来了。”杨戬依旧悠然自若,他漫不经心地端起香茗抿了一口,脑海中却也在用元神传音入密之法回应,“这两个小魔头只是前哨,莫要打草惊蛇。”
白鹤童子听了,不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雀跃地跳了起来,嘿嘿笑道:“掌教师兄,你吃饺子吗?”
杨戬端着香茗的手不由停滞了一下,将杯放在玉桌上,口中同时喃喃吐出,“饺子”多久没吃过了?似想起来了什么久违的往事。是的,往事,小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情景在杨戬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跃入脑海,心内不由一阵酸楚。
还不等杨戬再开口,哪吒便抢了上来,眨巴着大眼睛说道:“白鹤童子,二哥从来不吃荤腥的。”
也难怪哪吒会这么说,自从结识杨戬,初时草草结拜成兄弟,便分散了。没过多久,自己被父亲逼死。匆匆一别,当再活过来,杨戬已经是阐教三代弟子第一人,辟谷多时了,即使偶尔与他在一起喝酒,也不见他怎么动筷子,更不曾注意他是喜欢吃酸的还是甜的。说来惭愧,做了两千多年的兄弟,哪吒对杨戬的了解也只是停在某些大的方面,甚至可以说是表面。至于更细微的,他从没仔细了解过。但这份惭愧也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根本不曾被他放在心上。因为,他觉得杨戬根本不会在意,也不需要他的惭愧。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专心对二哥,绝对不疑心。至于是否要弥补一下以前犯的错,那还得思量思量啊,还是那句话,——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白鹤童子挑了挑眉,斜了哪吒一眼,有些自傲地说道:“我说的是素饺。”
哪吒脸上满是黑线,白了他一眼道:“这里无锅无灶,又没有食材。再说了,你要现在做吗?”是不是有些晚?
白鹤童子不理睬哪吒,眼睛看向杨戬,眼中神光奕奕,似乎早有准备。
杨戬看着白鹤童子有些神秘的眼神,竟不由喉头动了动,这个貌似很细微的动作,却被有心的两个暗哨探了去。烛火摇曳,阴影中似乎有两双眼睛,正站在杨戬的侧面,正好看到了这个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的细微动作。他们似乎对视了一眼,便不见了。黑夜中,仿佛那里根本压根就不存在什么一样。
白鹤童子似乎早有准备,背在身后的右手往虚空中一探,当那只手转到身前时,手中已经托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素饺,空气中有种淡淡的清香。不是很浓郁,却足以勾起人的食欲。哪吒识趣地拿走了白玉棋盘,白鹤童子将素饺献宝似的放在桌面上。这可是极品贡饺啊。白鹤童子心中为自己暗赞了一把。同时,桌面上以素饺为中心,两边各出现了两盘切好的水果,一盘人参果,一盘蟠桃,一盘灵山菩提子,一盘紫阳黄中李1,还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凭空出现在半空里,此时也悠悠落下,稳稳立于杯盘之间。待那玉瓶落下,顿时,一股清甜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小庙。当两个小魔头从阴影处遁走,闻到这股芳香,差点挪不动腿。
杨戬微微地笑了,张口欲说什么,突然脑海中传来一位弟子的传音之声。瞬间,神识越过千山万水,落于一处小镇上方。嗯?这是——
小镇的一条街道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踏着白雪,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步步向着前面毫无目的地走着。此女孩鸿蒙紫气索绕于身,却无丝毫法力波动,甚是奇怪。再看上空,几股黑气穿流,盘旋不去,却又不敢下来。似乎在忌惮着什么。杨戬神识锁定在小女孩身上,欲一步步逼近,探其来历。其实也就是想看看这小女孩是否有自保能力,若真是哪个隐世大神,自然用不着他来操心。若只是个普通的弱不经风的小女孩,自然要赶紧找到她的家人,送其回家。至于隐在不远处的一株花精,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好像还十分为小女孩的处境着急的样子,真是奇怪了。难道这个小女孩当真不一般吗?心中想时,神识也已经到了女孩近前。
不用猜也知道,此神识正是杨戬。这个小女孩自然是脱离红云掌控,连昆仑镜也无法找出行踪的鸿蒙紫气——新儿。
自从红云带着这个小女孩在这座无名小镇住了下来,也许黑罗刹也知此间人物不好招惹。这座小镇倒也一直平静和乐。红云又岂会感觉不到外间的危险,只是人未犯到眼前,他也不想去管。毕竟和这些人类没什么感情,而且在凡间住了些日子,对人情也知了些许,便更显冷漠了几分。但是,对于这个小女孩,红云还是非常上心的。
如今,她丢了。叫他如何不急?
且说这小女孩,红云本是靠悲伤情绪来感知她的位置,如今却是难了。原来,和红云、银灵子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们像两个大哥哥一样照顾着自己,比前世里自己的爸爸关心爱护自己的还要多,让她心底不由慢慢暖了下来。这日,她想通了一些事情,觉得是老天爷照顾她,虽然死了,却让她在枉死城补上了生前不曾多有的温暖。不管这两人是不是骗子,她都自欺欺人地领受了他们的温暖。只是过了两个多月,也没见他们把自己怎么样,难道是还没找到生意?还是自己真的想多了,也许人家真的只是想收自己做丫环?
即使是想好的,小女孩也不敢往高了想。因为她在家就是被忽略和不受待见的对象,妈妈还常说她塌鼻子,意思是对她的长相不满意。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忽视和冷待,一直心中希望父母像宠溺弟弟一样也能重视她,却渐渐失望的人儿,怎么可能会想到作为陌生人,外人,还是男人的他们会对自己有什么真心,爱心?
逃出牢笼的她在大街上行走,十二岁的年纪,蹦蹦跳跳穿梭于各色摊贩之间,得了自由的舒爽心情,还有这温暖照耀下的自由的阳光,一切都是那样的随意和洒脱。她像只粉色的小白兔,天真烂漫,可爱之极,穿梭于人群。那一身名贵的云锦雪袄和浅粉色的紫燕纷月裙让那些识货的摊主纷纷招手,企图她能过去看看那些摆在摊位上的雕花碧饰。尤其是脚上蹬着一双天蚕丝质的素靴,那可是极品天蚕丝,不知是哪位大官家的女儿。
被红云和银灵子关了那么久,新儿能出来,别提有多高兴,况又是小小年纪,哪里想的许多,自以为走了很远的路,他们肯定已经找不到自己了。岂不知背后已经有两三个黑脸汉子悄悄跟了上来。——却是被绑票的给盯了上。
腊月二十八,天气不错,处处透着一种过年的喜庆,家家户户贴春联,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不知不觉天已黑下,新儿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地走在黑漆漆的大街上。肚子骨碌碌直叫,她原本想,自己可以像电视上的乞丐一样找个墙角窝一夜也就过去了。可她自己似乎忘了,自己爱干净,找哪儿都觉得坐不下。所以只好漫无目的地走着。要回去吗?不行,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虽然住了两个月,有些恋恋不舍,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心中总是难以安稳。可是,现在呢,又累又饿,身上又没带钱,这可咋办?她不禁想起那张温柔的笑脸。不行不行,她努力地摇了摇头,遏制住自己不去想。她正没精打采地走着,嘴里随随便便便冒出一句,“要是有热腾腾的包子可以吃,那就好了。”说着,不由咽了咽唾液,有些口干舌燥地看了看四周。此时,有不少人家正在煮肉,肉香飘散了几条街,在这个渐渐静谧下来的夜晚显得十分突兀。
但是,更突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一大盘热气腾腾,香喷喷、热乎乎的包子不知不觉出现在她的身后两尺开外的地上,随着她的脚步,慢慢向前移动,就好像下面有东西托着一样。却没有任何的声响。
小女孩一阵头发发麻,在咋一闻到这股香气的惊喜后,感觉到一股凉意袭上心头。但很快就释然了。枉死城都是鬼,大家都是鬼,有什么好怕的。小女孩壮着胆子,努力压制住心内的惊恐,猛地身子向后转。
漆黑的夜什么也看不见,但在雪光映照下,已经在黑暗中行走许久,早已适应了黑夜的人儿,第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白色的一团,那香气第一时间让人想到那是什么。但小女孩第一个想法却是,会不会是人肉?想到这儿,心内一阵发瘆,随之而来的便是恶心。谁让她生前看《水浒传》太多,武松在什么地方,遇上了人肉包子。一股冷风吹过,小女孩顿时感到寒意嗖嗖,冷气直从脚底往上踹,穿过心脏,直达头顶,漫延到四肢百骸。但是,这也只是一时的害怕,这股寒意只在心中停留了一会儿,便被散去。但也足以将她吓得僵在那里,一时没有动弹。然后,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一个盛满水饺的白瓷碗出现在她的身前,这次不再是两尺开外的地上,而是直接出现在她的面前,热气腾腾,淡淡的葱香飘进鼻孔。小女孩自然反应地吸了吸鼻子,闭了两下眼,再睁开,便看到一双筷子从白瓷碗中夹了一个水饺,很温柔地往她这边凑。小女孩不知是害怕,还是被这热气腾腾的饺子吸引,虽然一天没有饮水,但仍是有些口干舌燥地干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呼吸有些急促。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红红的苹果出现在了小女孩面前,然后是香蕉,李子,桔子,……最后,居然还出现了一只挂着小铃铛的银镯子。
这一幕幕奇怪的事情,和看似诡异,却又和阴谋八杆子打不着的微妙气氛,逐渐让小女孩变得没有那么紧张。小女孩终于鼓足了勇气,弱弱地来了一句:“我想解手,你能不能”
很显然,小女孩以为来者就是,红云。
黑暗中似乎愣了一下,便明白小女孩在想什么,一下子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地上出现一个小小的竹篮子。用一方雪白的丝帕盖着。其中一角露出下面的东西。竟是一些凡人所需的生活必须品。几朵梅花点缀在上面,或许说是不小心落在了这香帕上吧。
刚开始,小女孩以为是红云,但相处了一个晚上后,小女孩猛然发现,这个神秘的朋友,算是朋友吧,身上有股淡淡的幽幽的冷香。并且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女的。当“陌生女人”四个字出现在脑海中时,小女孩的确戒惧了一把,但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这种戒惧便远远地淡了下来。因为那股冷香不见了,临走的时候,似乎还摸了摸自己的小瓣子。第二天晚上,依旧如此。第三天,小女孩走在大街上,独自一人观赏着漫天绚丽的烟花,大年三十的这个除夕之夜,只有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的陪伴,但她依旧不孤独,应该说从未像今天这般充实,满足,高兴过。因为,暗地里有个人总是一步不落,不远也不近,保持一定的距离,默默地陪着她,看着她笑,守着她,跟着她。她不想知道这是谁,也不想去追究她为什么会出现,虽然是隐在空气里,但小女孩却有一种被守护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温暖,很真实。
烟花易冷,炮竹声断,午夜幽魂,独行于苍茫。
夜,很快静了下来,千家万户进入安恬的梦乡,小女孩走在大街上,踏雪漫步,纷纷扬扬的雪花飞落在头上,小女孩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搓了搓手。之后,突然感觉有个温暖的柔软覆盖在了自己的头顶,身上。是一件白底绣着粉色梅花的风衣。
“谢谢你。”小女孩脱口而出,宽大的鹅绒帽沿几乎遮盖了她的整张小脸。
空气中并没有回应,小女孩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待小女孩走远后,大雪纷飞中,一团白色雾气现了出来,白雾中隐着一个娇俏冷丽的女子,三尺青锋寒光若隐若现,剑身上刻着一朵绽放的红梅。那女子杀气凛然,却不是对着小女孩,而是看向了小女孩头顶上空越聚越多的黑气,面上略带焦急之色。心中默念:“小主人,你到底是谁?怎就引动了这般的杀气?我承你先天灵气方有今日,难道未曾报恩,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小主人饮恨于此吗?……以我之力只怕是护不了小主人的安全,这可怎么办?”
正当她这样想着时,那团黑云似乎受了什么影响,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俯冲下来。迅猛至极,黑雾中的血盆大口张开,正对准白雪中行走的小女孩。顿时,黑夜都变成腥红之色,猝不及防之下,隐在暗处的花精根本来不及阻止,或者做出下意识的动作。正走着的小女孩心中突然心中一悸,抽冷子般下意识地猛然抬头一看,眼中只觉被一股腥臭的红色呛到,外加恶心到,刺激得眼睛生疼。好一张血盆大口,小女孩已经看到里面腥红的大舌头,牙床就像一道迂回的小山丘,连绵到上面那个黑洞洞的红洞,似乎马上就能覆盖下来,一口将她吞下。小女孩惊惧得瞳孔睁大,小脸煞白,力气也似乎一下子便被抽空了。她脑海一片空白,直挺挺地站着,已经忘记该做什么。说时慢,其实从异变突生到被血口罩身,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虽然因为害怕下意识地猛然闭上眼睛,却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力气,提气吼了一声,
“不-要-过-来——”声音中带着急切和担忧,似乎生怕身后那离自己不远的人儿会冒头一样。
声音凄绝未落,便伴随着那道小小身影一起隐没在血雾当中。同时,一种钝而沉重的声音砸在地面上,余力一*漫延开去,震得方圆百里如同遭受了地震般,久久未息。血雾在与地面猛烈撞击后冲天而起,地面四周的白雪也被激起数十丈之高。无数雪片纷纷扬扬被气流翻飞开去,支离破碎,染成红色的雪雾凄然落下,带着难以言说的沉重,压抑……
“小主人——”
同时,万里之外,一声焦躁的呼唤伴随着涛天怒意瞬间而至。红云漫天,杀气沉沉。
“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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