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5

  第二章5

  饭毕,花儿立刻奔出,修息功夫去了。【】这海岛之上,地处荒僻,籁寂无聊,无有闲尘喧嚣的滋扰,他倒还算用心刻苦。

  梅劲芳仍坐于石桌旁的木凳上,眼望著嫣儿收拾吃剩的饭菜和一些粗瓷碟碗,脑海里却陷入了一片沉沉的思虑当中:“左手的掌印,震天凝云掌法拍落的痕迹,看来必是紫浚上得海岛来无疑了。这隔膜两代人的怨隙愆结,终究是要有个了断,也是时候要安排紫嫣和花儿离开海岛了……"

  梅劲芳细细的斟酌了良久,心想有些话语,当下虽实难说得出口,但也势必要讲明方好。他勉强开口道:“嫣儿,我想紫浚既已来了岛上,咱们也应该尽快安顿一下花儿的去处了。”

  紫嫣闻言,登时心神一紧!只感胸口阵阵刺痛,又觉患得患失,好似一颗心儿即要被人摘走了似的!她心中自是十分清楚不过,这是芳哥要送别孩子离开了!就见她的手上,尚端著一摞筷蝶,便即挫步凝注身形,好似冻僵了一般!她暗中心想:“芳哥所思虑的是啊!也是时候要安排孩子离开了,怎能再使他卷入那错乱的上世纠葛当中呢?”可就是一经想到花儿的这么一走,也许便是要和他俩永远的分别了!那种剜心截骨般的疼痛,却怎使她一时割舍得下呢?

  紫嫣又想:“花儿就将只身一人漂泊于外了,离了芳哥与我,他该多么的伤心难过呀!花儿自小便从没一次经履过世事,以后外面的生活,他会过的习惯么?而且,今后再也没有了我与芳哥的照料,无依无靠的,将来可要他独自经历多少的艰辛?多少磨难啊?……唉!只想到这些,又怎能教人放心得下呢?“梅劲芳言毕,只瞧嫣儿紧蹙着秀眉,便僵身于原地一动也不动了!而且,她那面目之上的忧虑之色,又一刻浓重以一刻,情知她是顾忌重重,又自伤心难过到了极处!然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梅劲芳缓缓柔声的宽慰道:“嫣儿,花儿的精明才干,再也没有咱俩清楚得过了,还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呢?他自小便聪颖伶俐的了得,又具灵心慧质。教他读书习武,只须稍加点拨,便可立时彻悟通透。别人于叁二年内方能缔出的成效,他也只须个一年半载,即可行了。现下,咱俩所有的武艺家底,尽已相传了他。试想咱们像他这般的年纪时,可有他这等的境诣么?何况他还别出心裁,独创参悟出了一套兼具风雨雷霆之势的快剑出来,犹也自成章法、威力甚惊。即使紫浚没来到海岛上,顶多再有个一年二载,咱们也该放他到外面的世界去好生磨砺,成就一番事业了。像咱们孩子这般的佳质人物,久留于这渺无人烟的荒岛之上,岂不太为埋没可惜了么?我倒反恐他自识聪明而自负,往后可莫要误入歧途才好……”

  “不会!不会的!……”紫嫣闻听到此处,急忙一叠价声的摇手叫道:“我瞧咱们的花儿,不但敏慧过人,而且秉性更加正直善良,才不会走上歧途呢!我想他日后一定会大有番作为的,尚是事事都能遂心所愿。像他那样的一个翩翩俊美少年,又有谁会不喜爱呢?我想大家也都会很是诚心乐意地帮衬他的。将来还要有一个很好很漂亮的女孩儿,一生一世的与他相伴,帮咱们好好的照顾著他……”

  于父母的心目当中,还有甚么比得上自己的孩子,样样都完美无缺呢?就连心愿想来,所描绘的,亦是这般的挚真美丽!此刻,紫嫣憧憬着,展望着,一下间,仿佛她心中所有的愿望俱已变成了不远将来的现实,浮现在了她的眼底心间。使她不禁都有些想要欢呼雀跃了。

  梅劲芳听著听著,亦像是受到了感染一般,不自禁的跟着喃喃道:“是呀!是啊!定然会是这样的,一定会是这样子的……”蓦地,就在他心神俱醉!沉陷于恍惚中时,耳际忽又钻入了一阵轻微的抽噎声响!梅劲芳登感错愕省转,跟着,便听到紫嫣那伴著撕心裂肺轻泣的话语,传将了过来,道:“可是……可是也许将来,咱们什么也都看不到了,也不能等到花儿成家立业,帮他筹备完婚的那一天了……”梅劲芳心中一凛!周身剧震,心头立时笼上了一层浓重的阴云。只因,现下最让他耽惊骇怕的事情,就是惟恐紫嫣于他抱定了一样的心思,刚刚似她这般说来,毋庸多想,也已完全得到证实了。

  两人相对漠然了多时,梅劲芳方心情沉痛的说道:“大概也就这两天了,咱们还是尽早将一些事体向花儿交待清楚罢。”言毕,他静静的注目着紫嫣,只瞧她默默的点了点头后,便缓缓的垂低了下去,再也不肯多一声言语了!梅劲芳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儿,都似在止不住的往下滴血,疼痛至深的想;“恐怕嫣儿的脸庞上面,此刻又该有泪痕滑落了罢?就让她好生的哭个够罢!或许就这般痛痛快快的发泄一场过后,能比现下好一些呢?”

  翌日清晨,一轮红彤彤的太阳,从海天相接处,冉冉升起。

  散洒着金澄澄的光芒,一寸一寸,趴跃到了峭崖顶端,袅袅延伸至海岸边上。跟着,又一缕缕的编织起千丝万绦,柔柔的摩莎过坚硬地壳表面的每一粒尘沙。然后,当是日的第一线曙光,普照于山岭郅巅处,将整圈的山梁,都如数的涂抹成一派妩媚的金黄色时,岛上的诸物,终于慢慢的开始变得清亮了起来。

  当下,若要瞭望而去,还可以看到岛东北角峰峦势缓处,山麓下,几株难得而又极其鲜丽的葱色,一直隔参差五、接二连叁的绵延去了山后,而后纠结成一整座由许多奇异木种、藤蔓,相互缠集起的苍密林子。

  这个时节,要说远在海岛以外的中原北方大地上,早已该是秋风萧瑟、木叶凋飞、一片遍地枯黄的荒莽景象了。而眼下的海岛一面,却还是一派绿趣盎然,茂蔽作好似连阳光都无法殖足的神秘样状。

  岛前空旷秃秃的坡地间,一束矫捷的身影,轻盈掠过……

  花儿的手中拎了一只木桶,来到西边山坳里的水滃边上,他伏弯腰身,将木桶伸进清滢滢的池水中。每当这时,他都情致难禁的在想:“池底与附近从不见有泉眼和水流溢出,怎么池子里的水,却总是汲取舀之不尽呢?尚是水表平面,还一直保持在相同的界面上?”有时,他都真想立时跳进池滃当中,潜伏下去,把每一处石块搬开,再亲手摸一摸地底的每一条隙裂处瞧瞧,究竟把水源的来由,仔仔细细的查他个一清二楚。

  当花儿提着满满当当的一桶水,归来住居处时,远远的就瞧见爹与娘亲,正一起并肩站立在门前,同以一种殷切欣喜的眼光遥望着他。花儿马上焕满了一脸的灿烂笑容,调皮的冲着他俩眨了眨双眼,不一会儿,就已径直奔来他们身前,然而他脚下未停,转身来到北边房子的一侧,将水灌入一处地下石槽里,然后一扭身儿,又即朝著西面的山坳,直奔了过去。

  此刻,梅劲芳与紫嫣,就如浸沐在一片暖溶溶的潮汐荡漾之中一般!心里均有种说不出的喜慰,缘因这孩子始自六七岁起,便已十分懂事的开始帮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了,而每当家里的储水缺少时,他都总是要早早的起身,抢着前去打水。此一惯例,便一直由那时延续到如今,**年间也从未间断过。

  梅劲芳和紫嫣一动不动的并立于门前,欣悦的目波,紧随着花儿飞快的身影,远去敛回。在他反复往返的一路行径处地面,却连一滴溢水淌落的湿迹也没有。

  石槽里的水蓄满后,花儿把盖子盖上,再将木桶搁置到一边,然后,这才快步的走来了他俩身畔。

  紫嫣紧忙伸手入兜,掏出一方洁白的布帕,禁不住的已漾满了一脸的醉人笑容,仰腕帮他沾了沾连一滴汗水都未曾渗出的额头。

  三人盥漱已毕,用罢了早餐,花儿正要像往常一样的出外修练武功,可方一足踏出门外,忽听得父亲的声音由他身后传来,道:“花儿,你且回来好生待着,等会儿我和你娘亲还有话语,要予你讲。”花儿返身,仍旧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看着娘亲利落的将杯盘碗筷暂且收束到一边儿,紧挨着他落坐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父亲带有浓重踌躇之气的语音,说道:“花儿,你的年纪原已不算小了,本来有些事情,早该予你言明的,但是……”

  梅劲芳的话语到了嘴边,说至一半,不知为何?突然又凝住不语了。他探询似的望向紫嫣一眼——然而,只见嫣儿这时却目不转睛的注视著花儿,根本未有一丝察觉。她已将自己的全副身心,都倾注到了这孩子的身上。

  花儿眼珠骨碌碌的转动了两下,瞧了瞧爹与娘亲,俱各一脸的郑重之色,心内暗暗揣测:“不知他们有什么重要事情,要与我讲?莫非与那海岸边的掌印形迹有关么?之前,我也曾暗中查勘过,怎不见有外人上得海岛来的行迹呢?后来,再去瞧那处掌印,托附其上的那一整块岩石,竞已分崩离析,坍散在了堤岸!尚不出二日,便已威蓄毕现。看来使掌落印那人的功力,亦不过如此罢了!光只运劲刚猛有余,却浑柔不足,倘若拿气蕴息的恰到好处,最起码十天半月之内,犹可保证那整片礁石的宛然完好。但,这同样会使’震天凝云掌法’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他与咱们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此际,花儿的心中疑云满布,亦只好将轻率之心收敛,安静的坐在哪里,以待下文。

  梅劲芳轻咳了一声后,仿佛是坚下了偌大的决心似的!方继续说道:"花儿,你不是素来不解咱们为何要长此以往寄居在这与世隔绝的无极岛上么?今日,我就将咱们因何而故来到的这里,以及我和你娘亲在年轻之时,于外面曾犯下的一件大逆不道之事,向你详细说说。”

  缘来,梅劲芳和紫嫣隐栖海岛以来,就一直将先前那一段如噩梦般的惨淡经历,深深的埋藏在各自心底,从未向花儿丝毫提及。原因,并非是他俩单单的不愿触及伤心往事,却也另有一番对这孩子疼极爱切的关爱之心,包含其中。也非但只是他们生怕再将前愆冤仇转嫁于他的缘故,而是就连一丝忧虑、一分愁烦,也都不愿添赘于他。无奈直到近时,骤然发现了花紫浚上得海岛上来,留下了那枚掌印信记以后,才不得不将以往那段苦衷原委,诉与他得知。

  于是,梅劲芳当下便从栖霞那晚之前,“双英十侠大战巫山匪寇”的那一段经历,开始讲述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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