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0

  第二章10

  闻听至此,紫嫣的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人莫非便是紫浚么?”听得芳哥急切的声音循问道:“渔叔,你再好好想想。【】除此以外,你看到的这人,还有没有其别的什么明显特征?比如说他的手臂,有没有与常人不同之处呢”

  老者仔仔细细的思忖了半晌,尚有些犹疑的道:“说起手臂么?瞧见那人几回,好像只记得他是使条左臂拎了个破旧的行囊,似是一副随时都要准备远行的样子。至于他的右手么?却总是拢在袖筒里,没让俺瞧见过。”

  那老者被两人急色轮番询问得一头雾水!伸手搔了搔额顶乱蓬蓬的头发,反问道:“大概也就是这儿了,难不成他还认得你们不成?”老者说罢,专注的眼望著他俩,试图从他们的容色当中找寻出一丝答案。可此刻,却只看到他二人,竟又同时垂首了下去,好似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梅劲芳与紫嫣皆想:“照这样看来,这人必定便是紫浚无疑了。紫浚啊!紫浚,现在的你,果真是已长大成人了呀!……似你这等的行事谨慎,那可真叫煞费了一番苦心啊!这可真就难怪你都上得海岛这么许久的时日,也不曾留有一丝痕迹,教咱们发现了……”

  两人讷讷地出神半晌,梅劲芳方始充满痛苦与探询的望过紫嫣一眼,只看当下的嫣儿,白皙的脸庞上已布满了一层凄沮之容,缓缓的朝他点了点头后,梅劲芳这才步履千斤的移来老者近前,将嗓音压至极低,在他耳畔细细的低语了一阵。

  一时之间,只听闻得那老者,心中波涛起伏!皱纹满布的一张老脸之上,也不由得罩上了一层浓重的惊疑不定之色!

  而此一过程中,花儿不断飞快地往返岸边住所,接连拎了十数桶水,才算将船上的储水蓄满。跟着,他又抱了来好大一堆草绳结好的干鱼、干虾,乘渔爷爷与父母说话没留神际,便悄悄地搁进了他的船舱里。

  然后,花儿笑盈盈的朝几人走了过来。

  梅劲芳的右手指尖,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了两下,直觉大为紧张的尽量不盯著他瞧,心里却默默地数算著花儿,一步步向他走来的步伐,胸腔内一颗心儿,好似都随了他踏足地面发出的沙沙响声,“扑腾、扑腾……”剧烈的跳个不停!近了、近了,他确信这样近的距离之下,应绝无失手之虞了。蓦地,梅劲芳肩头事先毫无半点征兆的斗地一震,一臂闪电般疾探而出,并二指急点到花儿身上。

  花儿猛地大吃了一惊!冷没防备会有此一着,上半边儿身子一缩一滑,下意识地就往旁边挣出了半步。

  但此刻,却嫌稍晚了一点!梅劲芳的那一指戳来,还是预先不偏不移,拂中了他胸骨上窝中央的“天突穴”上。

  这天突穴,属阴维任脉之会,为人身要害。任脉气血由此吸热后突行上天,故而填名。此穴一但被制,立使人体上周气血闉塞不畅,上肢给热不足,导致大脑厥懒令昏。

  梅劲芳当下若无十足的把握,亦不敢轻易动此大穴。

  梅劲芳见自己一击得逞,忙即运息,使指一气如风般点下,又接连封住了花儿身体的数处大穴。

  这时才看到花儿,一阵急咳之后,浑身轻震,便将缓缓软倒。梅劲芳赶忙猿臂把他圈进自己怀中,并一兜手,飞快地转塞给身旁的老者扶住。猛地就地一旋,侧转回身,瞧也未瞧,便已似急箭矢出,直冲著紫嫣的立身之处,疾扑了过去。

  梅劲芳从一开始出其不意的偷袭花儿,跟着转塞与那老者抱著,再到倏地旋转回身,猱身冲了紫嫣扑将过来,联翩数举,快愈电闪,一气呵成。只令人眼花缭乱、目难接暇!既使与当世顶尖高手对决之下,当此无防备之下,亦决计避脱不开他如此疾绝的一击。

  然而,几乎就是于此同一时刻,却见那紫嫣的左足在地下轻轻一点,她整个人便似蜻蜓点水一般!轻盈脱出,平平地倒掠到了她身后的两丈以外之处。只见他二人一来一往,好若风驰电掣,却差之毫厘,险险就要被梅劲芳扑击个正着。紫嫣的心中显然是对此早有戒备,但事到临头,还是差一点就要失手了。现下,她确知自身也已和梅劲芳拉开了一段有效的间距,惊魂方始稍定。再瞧对面的梅劲芳意外扑了个空后,脸部由一般诧异之容,瞬时转变成了一副惨白绝望的神情来!嘶哑的嗓音,失声道:“嫣儿,你——”

  梅劲芳一时百感涌集、万念俱灰,实是已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紫嫣的心中却为坚定无比,轻柔的声音道:“芳哥,你的心思我早已暗暗知晓,就不须再多此之举了罢?”

  梅劲芳痛心疾首的顿足道:“嫣儿,你难道真就忍心让咱们的孩儿,孤身一人流荡于外么?”

  紫嫣朱唇之上,早已被自己咬出了一行清晰的齿印,她深自克忍了又忍,才没使眼泪滴落下来。毅声道:“只教他一个走了还好。否则!过后,我定会携了花儿重返岛上。只怕到了那时,咱们便谁也走不脱了!花儿定又会与紫浚拼个不死不休的……”

  梅劲芳乍听于此,只感浑身剧震、遍体生寒!霎那时间,竟有大片的冷汗津津冒出,似要浸透内外衫衣!继而,泪水簌簌而落。他那攥紧了又紧的拳头,当下亦不由自己的慢慢瘫软展开,弥垂了下去。

  见此情景,紫嫣心知芳哥的毅念已懈!又待了不片刻,她这才小心翼翼的步过前去。从震愕半晌,早已不为所措的老者怀中,接过了花儿。

  那老者的一生之中,还是首始看到这等的神奇场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海岛上隐居的这一家人,居然还有这等的惊人本领!

  紫嫣抱过孩子之后,情知花儿的此番一别,便将是与他们永远的分开了!她深深的把花儿偎进自己怀中,紧紧地抱着不舍放松。到此际,她那泪水,也终于不受禁制的冲溢了出来,涟涟澹澹,直似两串晶莹剔透的珍珠一般,尽数从她面颊滑过,没入了花儿的衣襟当中,不消片刻,便已将他胸前的衣衫,打湿了好大一块……

  良久良久,紫嫣终于止住了些泪水,又扶着花儿的面庞在眼前,透过泪眼婆娑的眼光,久久地端凝着他的面孔,宛似要将他以往的种种英容笑貌,尽数深印于她的脑海当中一般!过后,她又把花儿面颊轻轻的贴来自己脸上,忘情地啜吻一下,带同着她的泪水,一起沾染去了花儿阖闭的眸子下方。

  瞧去,就像早已沉沉困入梦境中的花儿,也禁不住要为娘亲这种念念不舍的挚真情愫,给感动得哭泣了起来似的!

  光阴慢慢,或愿为此而稍作停歇!潮浪声声,拥着一层层鲜洁美丽的白沫,不断的推拍来了海岸。而那些鲜洁而又美丽的泡沫,岂非也是此刻大海的眼泪么?

  紫嫣终于割舍下了情怀,选在一处沙子够厚而柔软的海滩,让花儿肢体伸展,舒适的仰卧下来。

  当前,梅劲芳早已将紫嫣飞身倒纵时遗落的包袱拾起,并明其心意的捧来了她的身边。梅劲芳看到嫣儿红肿着双眼仍旧垂泪不止,他的心中又泛起了那种阵阵如针砭般的刺痛之感!无比心伤的看着紫嫣,近乎贪婪的注视着孩子,仍是丝毫不舍得半分挪移!又待半晌后,这才将包袱递入到她的双手。

  紫嫣一层层地将缚结剥解,随着包裹皮儿的逐层打开,终于从其一角掀移处,露出了一套折放整齐的新衣来。然而就当她那纤葱般的指尖,正要触及了那叠新衣裳时,蓦地,紫嫣的心中又是一动!梅劲芳看到她泪雾迷蒙的双眸之中,明显地闪过了一层亮晕,似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紧跟著,只看到紫嫣腾地挺身而起,一扭身儿,便展开轻功朝着屋舍的方向急奔了过去。

  梅劲芳和呆立一旁的老者,一时谁也不解其意,愕然相顾,望着紫嫣衣裾飘飘,一下消失了尽端。过了好久之后,她那纤弱的身影,这才又从远处显现出来……

  只是与去时相比,她的臂弯与双手之中,也已多了一条纯白的衫子与一柄连鞘长剑,和一颗小小的包裹罢了!

  梅劲芳帮著紫嫣,先将花儿上身儿的衣裳尽数脱却,和他卷至膝盖顶儿上,却还是让海水浸湿了大半边儿的外裤,一并褪下。然后,才把紫嫣刚刚取来那一件如雪般绵软纯白的衫子,与他贴身儿罩上,跟着再将新衣给他一一穿戴了起。

  当前,梅劲芳和紫嫣再瞧自己孩子,被质地鲜亮的衣色一衬,加以之前梅劲芳的那一下出手未免也太过变起难测,以致现下还滞留花儿脸颊上的那两朵浅涡笑魇相映衬着,虽已深深沉困入梦睡当中的他,却丝毫也遮掩不了那一份神清气朗与英飒清秀的俊美!

  梅劲芳与紫嫣如痴如醉的相互望著,两人的脸上不觉又都绽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忽然之间,梅劲芳便转过身,冲著那老者深深一揖,说道:“渔叔。这孩子从今而后还要托付你老多加照料,我夫妻无以未报,就此先行谢过了。”跟着,他又断然的道:“时候不早,你们这便启程罢。”说完,梅劲芳再也不敢多望紫嫣一眼,俯身抱起了花儿,横托在胸前,便大步跨人了海中,朝前走去……

  那老者为眼下这一场感人至深的骨肉分离情景,触中了心怀,直感动得心酸无已!当下,他但觉两眼发涩,差一点那满眶的老泪,便要抑制不住的纵溢出来了。他不觉摇首连声苦叹,独自落在最后,缓缓的朝著泊船的方向走来。

  老者爬上了小船,先由梅劲芳的怀中抱过孩子,安顿好在船舱。跟着,再由紫嫣手上接过各样物品,一样一样的安置妥当。最后,那老者倚身船头,只见海风吹得他满头的花白头发瑟瑟乱舞,却总也吹不散他那满目的忧深之容!他看着浸泡在海水当中,凄沮爬布满脸的梅劲芳、紫嫣,心头直觉无比酸楚,却不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们才好!直过了半晌,他自觉都有些嗫嚅的道:“难道……难道咱们真就不能一起走吗?”

  老者说完,眼中满含希冀的注视著他俩,却只看到梅劲芳苦笑着摇了摇首,并未一句言语。而紫嫣竟似惘然未闻一般!两眼睛里只是空洞洞的,木然的浸在起伏不定的海水之中,一动不动……

  三人之间,继尔又陷入一片深深的沉漠当中!只听得惟有那海浪,还在如泣如咽般的哗哗响个不停!最终,还是梅劲芳开口打破了这如死一般的沉寂,道:“好了渔叔,时候不早,咱们还是就此别过罢。待孩子醒来后,你切记要依我教你之言相劝于他。中途可千万不要再掉头回转了!”梅劲芳抑止不住的颤语咽音声中,只觉两道热流,也已从他冰凉的面颊之上,簌簌滑过。心道;“连我都是这等的情形,那便可知嫣儿的心境,又该当是何等的苦楚了!”

  梅劲芳毅然拱了拱双手,大声道:“起航罢,一路多保重啊。”

  老者会意这是梅劲芳在催促他驾船快走。老者随后便将竹篙插入了水底,却还是忍不住的朝紫嫣哪里望去一眼,只看她原本苍白无比的脸色,这时更加变的有点惨恻吓人!但她那脸颊与眼眶上面,却仍是没有一滴眼泪滴下?只是这么微微一瞥之间,那老者便急忙将眼光挪开,再也不忍半分卒睹了。仓促而惶遽的丢下一句,道:“那我们可就走了,你俩千万也要多加小心呢!”

  “好,一路多保重!"梅劲芳拱著双手答道。他的内心也已被痛楚、痛苦、惘然、忧心……种种不好的情愫挤满,不自禁的偷偷又瞟向紫嫣一眼,但见她直到如今,脸上的神情居然还是木然如故,好像是半点都不为之所动一般!

  那老者投下的长篙在海底儿用力一撑,船儿顺势荡了一荡,便开始了缓缓的朝后退去。

  而那长竿于洋面激起一朵雪白水花的同时,也像是一竿戳进了紫嫣的心底一般!但见她竟“哇!”的一声,失声大哭了起来,哭得就像是一个痛心欲绝的小女孩儿一样!令人闻之心胆皆颤,就见她猛地拔身一跃,惊起一片波澜,纵身来到船上后,便一头扎进了船舱内……

  良久良久,那小船儿这才终于又一次的开动了!

  于梅劲芳与紫嫣泪眼模糊的眼光注视中,慢慢的一分分远去,一点点缩小,最后消逝的连一丝影迹也望不见了。

  天地间,惟余下了一片天与水、海与天,难以分清的混沌苍茫!

  蓦地,嫣儿就像发了疯一样,猛朝着大海的深处,疾奔过去。直至海水都淹没到了她的胸口处,这才被没命价狂奔赶来的梅劲芳给一把抱身阻住。

  紫嫣这时早已哭肿了双眼,头脸之上湿漉漉的,一片水迹,也已分不清那处是海水,还是泪水了!

  “花儿、花儿……我要我的花儿呀……”

  梅劲芳的耳畔,响彻着紫嫣含糊不清的喃喃语声,而那一句句的,却犹似大锤一般重重的轰击上了他的胸口。直震得他是肝肠寸断、五脏俱裂!

  梅劲芳不由得便将她纤弱的身体,紧紧地拥入了自己怀抱深处。双臂用力的揽紧……

  两人便淹没在那傍晚冰凉昏暗的潮水当中,相拥而泣了起来!

  与此同时,远处海岸边儿的峭崖顶上,投下了一束状若人形的诡异暗影,同样没入了这翻翻滚滚的海滔之中。

  那人的双眼,射出两道冷电般的寒光,似饱含了无尽的怨毒愤恨之情,又仿若千年万年永恒的诅咒,穿过那昏暗的海潮,刺破那傍晚海面升起的层层迷雾,一直盯到了梅劲芳与紫嫣的身上。

  这两章写下来,是不是太过拖沓了?不过,关于情感的章节就是这样。

  本故事的开篇灵感,源于秦琼与罗成互换武艺的一段情景,若是秦琼的性情比较偏激的话,中间再加上一个恶人拨弄是非,其结果多半便不敢想象了。

  开篇写成这样,也不知为后面的故事展开增加了多少难度,不过柚子会努力开拓一条别开生面、不同于前人的江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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