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第三章3

  当前,花儿一边饮泣,一边读来此处,心中如同掀起滔天狂澜一般,激震不已!哪里会想到以往亲逾无间,含辛茹苦养大教益他成人的爹娘,竟非是他的亲生父母呢?一时之间,教他如何能信?可他们于此间相告这些的真实情境,难道仅仅是为得哄骗他莫要涉险返岛之意吗?

  花儿心焦如焚,惊疑不定!急续向下读道:“汝归返世间后,得逢机缘,切勿以吾愚夫妇为念,务要寻亲返祖,以慰汝父舍生相护之德,其母毓育万般牵肠之苦。随行而去的那枚包裹,谓汝幼时贴身衣袄襁褓诸物,吾夫妇也曾详加查验,却并无汝身世之凭。但汝且须妥慎保管,以为汝他日认族之证。而汝来日,且不可简行率言门庭之恨,一者,那人武艺之高实属罕见,若无十成把握,万万不可轻心从事。二者,切记以吾之愚举为鉴,勿要复蹈吾之覆辙,误乘一时血勇,而抱憾难补。

  兹,汝立身世上,若忤吾意,持吾传汝之武艺而枉杀一人,吾夫妇将再不识汝矣!谨记、谨记……

  ‘梅花’之名,谓乎荒岛无人自亲谬戏,今已不相适宜,可另行更拟。缘其“花”“华”音谐,又甚媲汝智通灵变之性,本欲予之,然汝岂未闻福兮祸所倚乎?日后汝若自视其资,倨傲不沽,放任姿为,必将自招其祸矣!安身立命之道,其在乎修心养性,从善积德,福厚双修也。

  况且,先圣道宗早有精奥微言警示吾辈矣,其曰:‘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处其厚而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正如吾等立心修武之辈,剑锋必砺,芳沁雪掩,唯勤志为本、不耻寒微、德义为先,方致正途。汝毋宁便以此“砺寒”二字,权宜名之,他日醒族归宗之后,再行删改不迟。

  吾才疏识浅,诚可笑矣!

  兹,汝存于世,不求功进,但求万般莫愧于心。待人之道,忠实为本,谨记先圣之言,吾所不欲勿施于人。子曰:“虽千万人吾往矣。”宁轻生死富贵而不失信誉道义,是谓德耶……”

  梅劲芳和紫嫣定栖无极岛后,遂将那孩子视如己出一般悉心呵养,所带来的米粮食完,便以鱼脂蚌膏碾碎成糊哺育于他。三人初履海上,一切荒疏,食宿无据,自顾尚且不暇,还要在百忙之中毫无经验下照拂一名弱婴,其为难诸多,可想而知,但他们却从未视此为苦,倒觉二人惨淡枯乏的生涯,反为此而增趣不少。

  便是如此,那孩子在两人精心抚育下逐渐成长,倒也百病无生,健康茁壮。

  忽忽数年,转眼已到了该为他取名之时,梅劲芳自忖于紫嫣亏欠良多,无从弥补,执意不肯采己之姓为他命名。而紫嫣亦晓其心意一般,同也不允。相持不过之下,紫嫣便提议取二人姓氏合谓暂宜名之,是以便有了先前的“梅花”之名。

  梅劲芳在信函当中,多以立身根本,处事之道,晓以大义教导梅砺寒,其中也不免流露著他于这孩子的殷殷关怀之情!

  而其下倍于梅劲芳之言数页,皆乃紫嫣所书。却多告诫花儿一些涉世常识以及明哲保身诸理,譬如什么衣食住行、礼节效往……方方面面所能想及之处,莫不精义详陈。其致微处,难尽详言细表也。

  信中,紫嫣尤其着重告诫花儿,世事险恶、人心叵测之理,教他切记害人之心虽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决不可无。只身在外时,确须事事都要谨慎小心。切莫一味善心好意,而误入了歹人的圈套算计。直如甚么江湖无常、人心鬼域……甚么君子可欺以方……甚么真正大奸大恶之辈并非流于表面,以及江湖之中的惯以害人伎俩和诸般诡计等等……

  谆谆沥沥数以千文,莫不担惊忧虑之心胜于言词!

  梅砺寒越是看往下边,越觉胸如刀绞、心似针蹿,忽尔惑疑不定、忽尔悲不自制、忽尔怅然有失……直感天与地均已失却了原色,昏然不知身历何处,时至几何!

  他浑浑噩噩的又翻往下一页,只见原本素莹凝雪的纸面之上,娘亲亭娟芙秀的字里行间,居然皱去了点点滴滴的涟漪!

  梅砺寒知道那是泪迹湿透纸面后所留的褶印儿。想到娘亲一边撕心裂泣,一边痛笔疾书的苦楚情景,只使得胸如顿石,泪下如雨!

  紫嫣在最后写道:“为娘的甘受千锥戟骨、万箭穿心之苦,谨此为誓,祈怜上苍务佑吾儿,一生平安喜乐、无灾无忧……”

  刻下,梅砺寒已痛不欲生,几度血潮翻涌,抑制不住想要呼喊那老者急速返航归岛,可一时念及父亲在书信之中的坚词凿凿,又几度令他顾虑重重,强忍下来。

  无奈、忧虑与晦黯之感,便似一团团可怕的阴影,将他深深的陷住!

  那船儿就像一片孤零零的叶片,载着花儿一颗冷透的心,没日没夜地飘荡在茫茫大海中。

  也不知究竟航驶了多久?

  这一日,只见澄净的海水里,竟掺入了一丝含浑。

  初时,梅砺寒还没怎么留心,可随著舟愈往前行,眼前却尽已变成了一派混混沌沌的景色。翻翻滚滚的、浊浪排空、一眼望不到尽垠,宛如猛然之间革天换地一般!

  此际,弥塞于梅砺寒穴道内的滞气,早已尽除。

  他翘首卓立以船头,懵然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哪里会知晓这正是中原第二大河流,千百年来携带大量泥沙冲啸入海,所造成的独特景象呢?

  梅砺寒眼望著当前的这般玄奇情景,只感胸中郁气暂消,顿生一般豪情万丈之感,心中也不禁要为这雄浑壮丽的景观而深深震撼!

  如此,他们又在海上航行了二三日,迂曲回折的长长海岸,便现于了远方海水的尽处。当前,洋面上的舟船,也逐渐增多了起来。但梅砺寒却愈加有感,他于父母间的距离,是越来越遥远了!

  午后,船儿终于一片惨败的港湾,靠上了岸。此间的渔民,大都已出海打鱼去了,海港里也只孤零零的泊著数支旧船与许多破舢烂板。

  那老者把船儿停当好后,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道:“孩子,快收拾收拾,咱们到家了。”

  梅砺寒这些日来,几乎一直都未曾开口说话。这时,忽闻得渔爷爷提及了个“家”字,他心头猛是一震,脸上又即布上了一层黯然!心道:“不知我那远在海岛之上的‘家’,现下怎么样了?我的爹与娘亲,他们都还好吗?”

  老者见梅砺寒闻言后,一张俊脸上痛苦的抽搐了几下,重新覆满了阴霾。心知自己的一句没心之言,恐怕又勾起了他心中的耽忧之情。老者于私下暗叹一声!急忙宽慰道:“别太担心了孩子,恩公夫妇那般好的人儿,就是老天也不忍伤害他们的。你就放心好了,一定不会有啥事的。没准那天。他们便一块来寻你了。”

  梅砺寒听罢了老者之言,心忖:“于海岛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且莫说你根本没弄清楚,就算现下我父母真的安然无恙,而那孤岛之上却并无船只,又教他们怎么能来这里找我呢?”梅砺寒心中黯叹,也知如此徒然伤悲无益,可偏偏还是放不下心来。他面对老者的一番好意,也只好勉强苦笑一下,默不作声地帮渔爷爷收拾好须带回家里的东西。然后,两人一起弃船登岸,踏上了通往渔村的小径。

  此地的阳光,依然是那么得清晰而明媚,但置身其中,却直感要比海岛之上,清冷了许多。沿途的景色,落进梅砺寒的眼底,处处充满了既新奇又陌生的感觉。只见那稀稀疏疏的枝头,尽是飘荡著摇摇欲坠的黄叶,荒废的田野之中,衰草败叶连天,一眼望不到边际,到处弥散了一派浓重的肃杀之气。

  那老者自登上海岸后,便一直行色匆匆,略见焦急,带领着梅砺寒朝一处约摸百十来户人家的村落行来。梅砺寒心想:“他必为出海跋涉日长,久不归家,所以才会这般的急心似箭?”当下,他也只好暂将满腹的心事搁下,紧走两步,跟上老者匆匆而前的步伐。

  老者在前头肩扛手拎著各式物品,说道:“前面的村落,就是咱家的所在了。村里人大都以打鱼谋生,又以王姓居多,所以村名儿便取了个‘渔王村’,呵呵!”

  梅砺寒抬眼瞧去,远处的那片村子大多以陈旧不堪的棚户瓦居,七零八落的残垣陋篱交混而成,虽东一簇,西一片的,杂乱无比,毫无格局可言,但纳入他未经开化的眼界之中,已足可算是蔚为壮观、规模宏大了,但只因他这时毫无一丝的赏猎之心,是以也不过匆匆的一瞥,便仍自垂首下去,一步捱一步,麻木地跟随老者继续前行。

  仿佛对于眼前这名方才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而言,无论他人生前途的景致再如何精彩,都已并不重要了似的!

  两人来到村口,几位年长的村民正聚在一家院前,啜着烟杆笑呵呵的谈天说地。老者分别朝几人打过招呼,他们也均向梅砺寒投来了和善的目光。然后,二人便并肩步进了村子。

  这老者的人缘,于村人心中仿佛极好。

  甫一进到村里,无论男女老幼,村夫、村妇、老人、小孩,都争相与其亲切问侯,一时之间,渔爷爷、渔老伯、渔大叔、渔老哥、渔头各色的称呼纷至沓来。而那老者,亦是笑呵呵的左顾右盼,忙于应付。

  亦可能为这荒僻的渔村,鲜为有外人到来的缘故。

  村人见老者身旁跟了一名英姿爽朗的少年,一时便纷纷围了上来,夹道将两人拥在了当中。这个插嘴道:“渔叔,这些天来你上哪去了这位小哥,是谁家的公子啊?”那个插嘴道:“身旁跟来的年轻后生是谁呀?哟!快瞧人家这孩子生得有多俊秀!”亦有人争着先向梅砺寒打招呼问侯……

  梅砺寒还从未见过这般许多的人,亦从未想到一进村子就会遇到这等的情景。一时只感双耳之中,闹哄哄的七嘴八舌,嘈杂一片,既觉乡民纯朴可亲,又使他直感局促无所适从!

  那老者大概是在途中早已想好了一套说词,听村人问及,面露得色,笑吟吟的向大伙介绍道:“这是俺远房侄子的儿子,叫俺爷爷,前些日来俺就是上他家里去了。临来时,俺那侄子特意叫俺把他带来,在咱村子住上阵儿。"

  老者的话音刚落,随即便有名年老的村妇打趣,笑骂道:“哟!还叫俺爷爷,瞧你老渔头胡子拉碴的怪摸样吧,能有这样俊俏的孙儿?说出来谁信啊。快叫大伙都来瞧瞧。”语毕,登时惹来人群中一片哄笑。

  同时,也引得左近几处院落中正在缕网的渔家女孩儿,均把好奇的眼光向梅砺寒投来,但只一看之下,竟仿佛同时都惊痴了一般!浑忘了手中的鱼线。该引入那格网眼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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