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8

  第十章8

  隐身林丛背后一株大树枝桠间的唐熠,心头一阵惘然!整个过程原本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最后的那一支急箭,最初的打算是想拿准方位劲道,只射中他的衣襟即止的。【】但是,他先前瞧见梅砺寒居尔如此了得,竟然将他射出的长箭一一都插到了地上,不禁使他又羞又怒!一时情急,控制不住,反而最终将那箭加倍用劲的射了出去。

  他真的就这么死了吗?是被我射杀的么?来时,卓大哥还特意千叮咛万嘱咐过我,教我千万不可义气用事。可我怎么……

  他再凝目对面的土冈,只见地面尽是插满了他射出的羽箭,或斜或直的密如林立,几无插足之隙!

  其实,他先前言明的那几套箭阵。早已轮番射罢了多趟,早该罢戈认输的,只是一时倔强心起……

  一阵劲风吹来,松涛阵阵,那声音便似此刻唐熠的心情一般此起彼伏,歉疚与悔恨交织,形成一股难言的压抑!

  蓦地,唐熠的背上一阵发凉,如似被人盯上了一般,那是一种擅长隐遁形迹之人,特有的敏锐感知,即使情绪再为糟糕之下,也都不会忽视的感知!他猛然回过身来,只见梅砺寒正踏足在他所栖身枝干的另一端枝头,随着风吹而动的枝叶摇摆,而顺其自然的一上一下轻身摇晃着……

  先前梅砺寒借势拔升到半空中后,只见一杆粗箭恰自迎面矢来,其威势之强劲,当真非同小可!而他那时也确实即将无可抵敌了,于是便索性将计就计,一把抓住箭杆,借势飘落到了土冈之下,隐藏了起来。而后,又趁其风吹林动,不易被人察觉动静之机,小心翼翼的迂回来了唐熠所藏身的这棵大树之下,纵身一跃,便轻飘飘的落来了枝头上方。

  当前,梅砺寒但瞧这位运箭如神的唐门后人,他仍穿着一身的夜行劲衣,将其容貌与瘦削精悍的身躯,全部包裹在青色可体的衣襟当中,他半蹲于枝干之上,手中仍紧握着一把大弓。而他的双手上臂之间,又各套有一枚铁箍,其上装制有崩簧一类的卤绊,想必那便是他在双手开弓之时,所须用到的机括罢。

  两人的目光在暗夜中对望了一阵。

  梅砺寒瞧这人有一双如箭般犀利的漆眸,在看到他的头一眼后,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诧异与震惊之情,反而却像是掠过了一层释然而欣喜的光芒!

  “好箭法!”梅砺寒首先开口由衷的赞佩道。

  “好身手!”唐熠起身将遮面的黑巾除下,露出一张十六七岁,棱角分明的倔强面孔。

  两人相互赞叹了一句,又沉默了一阵,继而一起哈哈大笑!

  “不过我还是输了!但输得心服口服,梅少侠果不愧有魔侠之名!”唐熠一脸正色的道。

  “不敢当!好在是我侥幸没有死在唐兄弟的箭下罢了。”梅砺寒闻言,微微皱眉,看来自己莫名其妙所得的这个名号,一时半会还真难摆脱得掉。

  “输便是输了,小弟虽然及不上卓大哥的胸怀,也比不上梅少侠的伸手,但是一个‘输’字,还总是担当得起的。”唐熠依旧郑重的说道。

  “那好吧,那便算我侥幸胜了一筹吧。但是若非唐兄弟讲明在先,突然与暗中动起手来的话,那则另当别论了。”梅砺寒实是不无担心的道。

  唐熠“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似想到什么,道:“我从卓大哥处听说,梅少侠与那位卢姑娘的一行,竟是要往太湖总盟而去么?”

  梅砺寒道:“正是!”

  唐熠不无忧心的道:“那梅少侠可知比暗箭更加难防的就是下毒么?”

  梅砺寒惊愕道:“难道唐兄弟还想再次与我较量不成?”

  唐熠摇了摇头道:“不是!据我所知,各堂派出缉拿两位的众多好手当中,我的那两位堂兄也在其中之列,我不对两位暗施毒手,却难保他俩不会,倒要请两位一路之上多加小心了。”

  梅砺寒皱了一下眉头,感激道:“承蒙指教!”

  唐熠双手搭于弓上,抱了抱拳,道:“今夜一战,唐熠甘拜下风,但来日若有机会,定当还要领教!小弟这便告辞了,恭祝两位一路顺风,遇凶化吉,咱们他日再于太湖相会。“梅砺寒还以一礼,道:“后会有期!”

  唐熠又深深的凝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足下一点,便即涌入了漆黑的夜色,不久消失不见了。

  梅砺寒站身枝头之上,借以月光遥望著他快速腾掠而去身影,心中不禁悠然感叹:“太湖总盟!那到底是江湖上的一个怎样的去处?单瞧此人的年纪尚且如此幼小,但武功之高,意兴之豪,便实是教人难及。”

  梅砺寒回转马家客栈时,方自刚过了丑牌时刻,但瞧这时的庭院当中,依旧月光澹澹,花香浮动,肆意的呈现着一派安详静谧的春夜美好时光!先前,当他方自纵上院墙时,还隐约可见露子的房间中,似有微弱的灯光透出,可又当他落足到庭院后,那处的灯光,却已然完全暗淡了下来。梅砺寒心中知晓,这定然是露子一直在盼望着他安然归来,而真的当她在窗口上望到了他的行迹后,却又会怕他言语取笑,所以这才将灯烛立时吹熄的。

  梅砺寒的心头涌过一片暖意,来到了廊下,弹指于露子的窗口轻敲了两下,凝视一阵,这才转回的自己客房。

  翌日清晨,红日初升。练功打坐了半夜,反而精神奕奕的梅砺寒起身前来相邀露子一起去用早饭,只见她两眼忡忪,秀容当中也颇有倦意。他的心中甚为过意不去,嘴上却忍不住取笑她道:“傻丫头,昨晚怎么没睡好呢?”

  露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不答理他。

  吃饭期间,梅砺寒见她只是撅着小嘴,仍自一副怏怏不乐的神情,怕是她心中真的还在着恼,是以便主动将昨晚的交战一事,向她细说了一遍。露子听他说到惊险之处,还是忍不住要为他担起心来,这却使得梅砺寒放下了一片心来!

  一餐之间,两人言归于好,遂相携要到马掌柜处结账辞行,然后,继续上路往南。

  那马掌柜的对他两个少年照顾有加,却执意不肯多收他俩的店钱。梅砺寒偷偷的从包裹中取出一锭二两重的银子,硬塞到柜上,拉了露子便飞也似的奔出了店外。

  梅露二人出射阳地界,折向西南而行,一路之上,暖风熏人,春意正暖,他俩也不急于赶道,便是边行边赏玩沿途的美景,好在期间没有太湖总盟的人再来搅扰,又让他俩渡过了惬意舒适的两日时光。

  这一日,两人渡灌河,也已来到了盐城府的地界。

  盐城,乃是江淮之地幅员最为辽阔的州县之一,它南接南通,西南与江都、泰州为邻,北与连云隔河相望,全境地势平坦,河渠纵横,故又有万河之都、瓢城、登澈等别称,更兼其道途便利,渔盐兴盛,物埠富饶,素有“江南鱼米之乡”的美誉,又实乃名副其实的“盐都”,它的盐城之名,得名于东晋安帝义7年。《史记》中曾载“东海有海盐之饶”。秦汉时则称“煮海兴利,穿渠兴利”已成为了当时的渔盐兴盛之地。唐时更有“甲东南之富,边响半出于兹”的滩南盐场,仅此地就有“一百二十三万斤”之多。

  此刻,梅砺寒和露子正被熙来攘去的人潮,拥挤在盐城县内宽敞的大街上。石街的西侧,就是一条穿城而过的河道,其中舟船往复,川流如鲫。沿河的两旁,则是如林般的各色商家,吸引着潮涌似的过客,流连往返于其间,也使得刚刚步进城中的他俩,顿有一种耳为之晕,目为之眩的感觉!中原之地近年历经战劫,但当地却似毫无受到影响一般,繁荣恢复之快,不禁令人咋舌!

  两人相携在城中一逛就是大半日,尚且意犹未尽!此刻日头偏西,早已过了晌午,他俩这才有感各自的腹中空空如也!两个少年相视一笑,便就近准备于临江的这家荣庆酒楼上,简单用些茶饭。

  由于当前早已错过了饭点,梅砺寒与露子来到酒楼之上后,只见宽绰的饭厅中,只有寥寥无几的几桌客人,还在哪里用餐,与这处繁华的城镇相比起来,稍显有几分的冷清。于是,他俩便选在了一张居中的位子坐了下来,先叫上一壶茶水,又点上几味当地有名的菜肴,坐在哪儿一起静静的喝茶休息,然后等待店伴给他们上饭。

  他注视了一眼旁边兴致颇高的露子,只瞧她脸颊微红,秀目发亮,愈发显得柔美动人,不禁暗中一笑,却被眼尖的露子发觉,腼腆的侧目向一旁,不敢再与他的目光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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