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8

  第十一章8

  七日之后,正午。【】

  人流熙攘的泰州城东大街上,热闹喧哗的fènghuáng楼下,街对面的一名衣衫褴褛,面目黝黑的乡下少年,看到楼口旌旗下所悬的那枚系有红绦丝穗,作装饰用的铜牌后,不禁与他身旁牵一头负有两担木柴,样貌粗陋,穿一件碎花布袄的自家妹子,相视一笑

  泰州乃是苏地中部,长江沿岸的一座繁华大镇,秦称“海阳”,汉称“海陵”,州建南唐,自古就是“水路之要津,咽喉之据郡”,并兼容吴楚越之韵,汇聚江淮海之风,千百年来安定祥和,风调雨顺,就连前不久刚刚平定的朝廷内讧,也是未波及到此处,便已罢兵止戈了,实乃名副其实的祥瑞福地,祥泰之州。

  fènghuáng楼,则是取其祥瑞之意,在城中开设的一家酒楼,乃是当地远近闻名的数家大酒店之一。但从其招牌下所悬系的那面铜牌标记来看,他暗中实则还是太湖总盟设立于此地的一处讯息联络的堂口。

  而当前于对街望到铜牌后,露出隐讳笑意的那一对乡下兄妹,自然就是梅砺寒与露子假扮得了。

  当日,他俩与东台镇外的郊野,放走了从唐烨处夺来的那匹白马后,两人便随即又潜回到小镇的附近,寻了间农舍隐居了下来。一则,是便于他们就近留意那名算命道人,有未在他俩走后暗中做什么勾当。二则,就是静心思忖他们日后当如何行止,才能避开太湖总盟的各地眼线纠缠。

  接连两日偷偷往返于东台镇中察看情况,发见那道人也并未在事后做什么手脚,他俩方始放下了心来,穿起了自寄居处购得的两套农家衣裳,各自装扮妥帖,这才复行登的前程。

  露子当初曾在甄氏黄梅戏班中待过几月,虽于易容乔装之道不甚精擅,但也算是粗通其技,恰可于此间派上了用场。

  并且,两人于来时的一途之中,边行边潜心效仿,又逐步化去了各自平常言行举止中的一些明显特征,便愈发装扮的惟妙惟肖起来了。后来,他俩在半道上再遇到了太湖总盟投置于当地的眼线时,还故意明目张胆的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招摇而过,事后察觉并未被他们堪破行迹后,这才使得两个少年真正的放下了心来。

  也正是出于此一番原因,故而他俩才会行径的这般迟缓,直至七日之后,方自抵达的泰州地界。

  而于进城之前,梅砺寒和露子又特意购得了这头青馿,并砍上一挑柴,装扮成了一对进城卖柴的乡下兄妹,这才来到泰州城中的。

  两人清早自西门进到城中,在泰州的各条大街小巷中一逛就是大半日,直至日临正午之时,方于城东临江的东大街上,发现的这处太湖总盟设立于该地的讯息传递堂口。

  天色渐渐的暗淡了下来,夜幕降临,繁嚣沉寂,华灯上而复灭,惟独满天灿漫的星月,才是深夜永恒的点缀,再辉映于长江中川流闪烁的点点渔火,只将这座安定静谧的祥泰之城,装扮得更具一种别样之美。

  fènghuáng楼中依旧灯火通明,只待二楼临近残局的两桌客人散席后,他们也将结束这一天红火的生意,关门打烊了。此刻,底层的大厅里已经打扫一清,桌椅亦整齐的码放到了一起,饭堂正前的帐台后,那名上了年纪的帐房先生,也已趴伏在桌面打起了瞌睡,而临街的窗口下,那两名浑身上下收拾的分外干净利索的跑堂店伴,却仍自精神奕奕,正在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闲话,而且,于他们的目色转盼之际,不觉还有两道精芒闪露出来……

  得得得

  突然,一串劲疾的马蹄铁与石板路面的击撞声响,从长街的一端远远的传了过来,在安详的深夜当中,显得格外响亮清脆似有两匹马并行朝着这里疾驰了过来。

  吁的一声,那疾驰的两匹骏马来到店门前处,同时戛然而止。马上的一男一女两名乘客,一起翻鞍落到了马下,朝fènghuáng酒楼中行来。

  那男客进到店中以后,略显焦急叫道:“店家,快去做两碗面,再来一壶茶,急要咱们吃过以后还要乘夜赶道。”

  于窗口下闲聊的那两名店伴,闻听得来人的声势不小,也便急忙迎了上前,当瞧清了对面一男一女两名客人的相貌之后,却不由得他俩同时为之挫足一愕

  但见进店来的这二人,均是十六七八岁的少年摸样,那男的丰神俊朗,目光灼灼,穿一身蓝绸劲装英雄氅,更是显得他身姿挺拔,气魄逼人。而那名少女,原本便自眉目清秀,娇柔娉婷,则是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衫,愈发掩映的她肤如凝脂,眉如染黛,风华绰约。

  而这一对少年,却不是恢复了原貌的梅砺寒和露子,又是何人?

  缘于他俩的画影图形,早已广为流传太湖总盟的各地消息堂口之中,那两名店伴自是一眼即将他们认了出来,更加原因刚刚在前不久,自金陵总舵传来的消息宣称,这一对少年魔头,早在七日之前便于东台附近登舟北上,而于途经沿岸的各个堂口逐一查证之下,却并未发见两人的影迹。一时间,太湖总盟的讯息来源尽失他们的动向,整个信义堂也登时大乱了阵脚,金陵总舵立即就近派人到他俩的失踪之地东台查访,果于周边的一户农家寻到两人遗弃荒野的那匹座骥,从时间上算来,东台临时堂口传来的消息也并无差错,却不知此中是何蹊跷?而此事连同崆峒派一众弟子被梅露二人下进大狱的消息,也已当即传闻到了大鹏山庄之中,薛盟主与蓝大掌门大为震怒,责成各方办事不利,要周近的各个堂口加倍防范,以防二人使得金蝉脱壳之法,改装易容继续往南而来。

  然而,此间梅砺寒和露子又突然明目张胆的现身了出来,怎不使得这两名店伴乍见之下,又惊又愕呢?

  梅砺寒和露子也正是暗中思虑到了此着,这时才要故意现身出来,故布疑阵,来迷痹他们的视线的。他俩心想太湖总盟的眼线众多,消息灵便,一记假传的书讯虽暂时可帮他们摆脱纠缠,但当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必定会于沿途加派人手,严密监视行迹可疑之人,反而更加不利于他俩的行止,所以他俩才想到了要多费些手脚,来彻底搅乱他们的跟踪。

  其时,那两个店伴的惊惶神色,也只在各自脸上稍现即矢,立刻便已恢复了原来的镇静摸样,但还没轮到他俩开口回话,而先前于帐台后打瞌睡的帐房先生,也已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俩身前,先自暗中瞪视了两人一眼,随后,就紧忙冲着梅砺寒与露子陪笑道:“两位客官真是对你不住你瞧小店正准备要上门打烊了,灶下早已封了,一时半刻恐怕难以为两位整治的出饭食来,还是请两位再到别处去瞧瞧罢。”

  梅砺寒顺使他的手指方向,打量了一眼收拾整齐的大厅,侧目朝旁边的露子道:“既然如此,青青咱们还是到别处去罢。”

  露子目光冷然的朝那帐房先生与两名跑堂的店伴脸上各瞧了一眼,直瞧得三人心头俱自一栗然后,方点了点头,随同梅砺寒一起转身行出了店门。

  三人于店堂内偷眼观瞧着他俩各自跨乘一匹骏马,朝长街的另一端扬长而去了以后,他们这才均自暗舒了一口长气

  那名上了年纪的帐房先生慌忙朝四周张望了一眼,见大堂内并不见有外人后,方朝那两个店伴厉声呵斥道:“小豹小武,我带你俩混迹江湖多年,遇着点事,怎么还是那副张慌失措的摸样,险些没教两个点子瞧出了咱们的底细。”

  小豹小武的脸上均自一热,恭敬道:“房先生教训得是”

  房先生哼了一声,道:“毕竟还是年青啊还须多加历练才是。但你们瞧人家那一对少年,年纪比你俩还须小些,却是何等的风范?”

  小武嗯了一声,有些不服气的道:“而这两个小魔头也确自神出鬼没,诡诈多端,消失了一段时日,怎么就忽然现身在了咱们的店中呢?而这大夜里的,又是着急望哪儿赶去?”

  “现下怎还有余暇在此胡乱猜测?”房先生正色道:“小豹,你快跟出去瞧瞧这两人走的是何方向,顺便放讯通知城中的各处兄弟,教他们严加留意他俩的动向。小武,你快去将此事禀报堂主知晓,飞书传讯总舵。”

  小豹小武各自答应一声,便分头行事去了。

  小豹出酒楼来到冷冷清清的大街之上,见四下了无人迹,便当即展开轻功,隐身于墙根下,顺势梅露二人的纵马驰去方向,迅捷的疾追了下去。

  他来到了长街的尽头,往东一转,又是一条临江的大街,他刚刚的转身来到了街角,就见两个少年先前所骑的那一棕一黑的两匹骏马,正停驻于不远处的夜色下自由信步,而骏马的主人梅砺寒和露子呢,这时却一起消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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