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 勾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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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八章勾勒

  “嗯,只见到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夕阳降下,临河的房间里,女子手中的画笔微微停了停,随后便又走起来。

  早些年的时候,将手下养着的一些孩子放在那巷子里学习琴曲歌艺,寄养了两年的时间,因此李蕴对那边也有些印象,此时听她起旧识,又联想到于和中,皱眉道:“以前认识的?谁?”

  “以前住在巷子中间,整天只会书的孩子。他父亲是个酸儒,经常便与家里人吵架的,现在记起来是姓宁……”

  “哦。”李妈妈听了便记起来,“那孩子也不是什么书的料,整日里挨骂,骂傻了去,我们走的时候,记得他父亲好像也去世了。他还住在那边?怎么认出他的?”

  “认不出了,他跟以前很不一样,但我看见他坐在那院门口,手里拿了本书,就上去问了问,然后才知道是他。”女子看着纸上的画,笔点勾勒,已然将今日过去那巷子完全描绘出来,她的画风秀丽,意境清新之余却也偏向写实的一面,于偏于意境的国画风格来,这画技年夜概称不得登堂入室,许是未有过年夜家教授,更多的是靠着自己的天分慢慢领悟。但能够清楚到这种水平,也足够证明她天赋不错。

  只是那巷子虽然清新井然,话的三人中,其中一道人影却有些模糊,最后也只是随意勾了几笔,看不出是年夜人还是孩子了:“看他话,跟以前那个只会坐在门前看书的孩子全不一样了,可我想在想想,又想不到究竟是哪里不一样,许是我看错了。今日在那,全是于年夜哥在话,他倒也没几句……”

  李妈妈听得有些心惊:“师师,不会是又……顾念什么旧日情谊吧……”

  女子笑着摇头:“儿时认识的人那么多,其实哪有那么多情谊,异地相逢,以前认识的,也是缘分,犯不着自己巴巴的去找……并且听他是入赘了,是本地的一户商贾人家。我与于年夜哥来往,于年夜哥也是高兴,若与他有来往,却是无端地给人添了麻烦,今日见了一面,往后年夜概是见不着了。”

  “这便好……”李妈妈拍拍心口,“别与那些攀不上的人老有关系,那于和中,既然已经碰上了,妈妈便自认不利,平日里不给他白眼看,若老是找来,咱们矾楼不成了做善事的了么……那宁家子入赘了……嘿,以前便知道这子是个没前程的,他叫什么来着?”

  “不知道,今日遇上,我只了自己姓王,又欠好真通姓名,他便也没,后来于年夜哥过来,年夜家就未有介绍了。”

  “不知道也好。对了,最近一段时间,过来江宁的消息传出来,这边闹得沸沸扬扬的,背后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不过也总有些人,拒不了推不失落的。我看也就定一两个时间,做一次宴请,也让他们见识一下京城风貌,其余的时间,便也可以空出来,妈妈陪走一走,散散心。”李妈妈笑着,随后又拧了拧眉头,“哼,要是真有那些不长眼想要借成名的,也不消跟她们客气,让她们好看就是。”

  “会获咎人呢,到时候她们要我狂妄了……”李师师偏着头想了想,“并且江宁也是年夜处所,不定是比不过她们的。”

  “就是什么事情都想做好,明明的比试的事情,却还想四面讨好……”

  “在汴京也是这样呢。”

  “她们是知道比不过,所以对她们好点她们也对卖个好,江宁的这帮女人可不领情。我今天去见了杨秀红,她今年江宁的四年夜行首去了一半,是最差的一年,什么绮兰、骆渺渺根本不可。啧,杨秀红也难,去年吧,她手下的红牌姑娘居然跑失落了,要给自己赎身嫁人了吧,倒还没什么,却被人拉着去开酒馆去了,之前也有个曲艺才学都是极高的女人,也是这样赎了身就走,现在两个人在一起开了酒楼,把她气得。这两个女子也是不知生活艰难,有风流公子陪着哄着要娶回家当少奶奶却不肯去,只是跑出来抛头露面……”

  今天在金风楼见了自家姐妹,被杨秀红一,李蕴立刻也想到自己的这些女儿身上,如今赶紧唠叨一番,避免师师有一天也这么走失落了,还没有个好的归宿……一旁的师师听得却是有趣:“这两个姐姐却是很令人钦佩呢。”

  “有什么钦佩的,师师千万不克不及这样……”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师师点颔首,道:“嗯,我不会这样的。”

  “妈妈也是知道的啦,哦,对了,听今天那周年夜哥过来找了,可惜不在,要否则明天如果心情好,陪他一块出去走走?顺便看看那周年夜哥有没有什么新的诗作,也好……让他力压群雄,把江宁这些妄自尊年夜的才子全都打下去!”

  听起来语气挺怨的,师师笑了笑:“妈妈怎么了?这么生气。”

  “没有生气,只是明明师师就是过来休息一段时间散散心。那些杀千刀的就把消息放出去,江宁的这帮书人也是什么事情都不会想。师师过来要给江宁的这些人示威的,还什么若是来了,绝不睬会,只给那些什么绮兰、骆渺渺等人写诗词,嘁,以为谁稀罕么。要不是周年夜才子也跟了来,师师还真会被欺负了去,那边还在传什么第一才子也会为绮兰写诗,好让绮兰年夜年夜盖失落的风头,这次咱们虽然只见一两次人,先不存争胜之心,但也得好好准备才行。”

  “第一才子究竟是谁?”

  “文无第一,怎么的都有,有人是曹冠,有个李频写诗也很好,现在却是不在江宁了,以前有个叫顾燕桢的却是见过一面的,也不在江宁了……”

  女子点了颔首:“似是见过的,两年前了,那时我还呢。”

  李妈妈想了想:“也有、也有是那写出水调歌头、青玉案的宁立恒,不过我今天倒问了杨秀红,他于江海文坛写词不多,平日里文会什么的也不去加入,神神秘秘的,会不会出手很难……”

  江宁与汴京相距究竟结果有些远,水调歌头、青玉案以及定风波这几首词也是传到过汴京去的,只是其余的信息则经由口耳,变得模模糊糊了,李师师唱过这些词,也听过一些传言,但对这人具体如何终究还不克不及形成立体的映像。这时候微微仰起头想了想,露出一个笑容:“听他平素都不动笔写词,也不加入什么文会,若他能因为师师新写上一首,让年夜家都能看见好诗词,倒也是一件喜事了呢……”

  她先前于那些比斗的淡然,这时起那几首词的作者,微笑的言语之中刚刚露出一股些微的骄傲与自信来,随即,就恍如只剩下对诗词的期待了。

  李妈妈却是知道这女儿的性格的,她平日里看得淡,一方面是真有这种心性,另一方面却也是有着持久以来培养出来的理所固然的傲气的,心中便期待着那宁立恒不要出手参合,口头上自然只是叮咛女儿多与那周邦彦周年夜才子接触一下,弄一首好诗词来,让这次的旅行有些保障。

  她知道这女儿的本领,真光临场阐扬的时候,清纯、秀丽、端方、可爱怎么行,对上再难缠的客人也不至于搞砸锅。但她自己的性子却有些温温吞吞的,譬如明日让她找周邦彦要诗作,她心中觉得没什么需要,或许周邦彦过来找她,她就只是接待一下,自己就得一直跟她唠叨一直跟她唠叨一直跟她唠叨,唠叨的次数多了,她觉得无所谓的事情也会去做。

  这女儿从就是这样,只要是身边人真心为她好而要她去做的事,她就算觉得无所谓,也城市去做的。

  所以虽然偶尔她的一些话会显得有些奇怪,李妈妈还是很是喜欢这个女儿的。这就叫乖巧……

  李妈妈的唠叨之中,院房间里、附近的街道间也就已经掌起灯来,河面上的船带着馨黄的灯点自窗外划过去。城市另一边的苏家宅院之中,宁毅所在的院子里也就办起了的家宴,主要还是为了招待过来探访宁毅的秦绍和。

  秦家的这位年夜公子已经年近四十,一张国字脸看来俊逸端方,实际上倒也不失温和风趣的一面,但主要还是以规矩的君子之风为主,颇似乃父。秦嗣源是因为已入耳顺之年,又经历了一些变故,不在官场,与宁毅来往时以风趣居多,但如果在二十年前,恐怕秦嗣源也是这种的样貌与风格。

  秦绍和早在父亲的信中知道了这个兄弟的本领,后来水患兴起,他也是颇有才学之人,首先拿到了父亲给他寄来的赈灾方略,做了一点因地制宜的修改后,功效斐然,在去年的赈灾傍边做出了最亮眼的成绩。他与兄弟秦绍谦原本就因为父亲的连累,升迁一直比他人艰难,但这次成绩出来,上面也不克不及不给他升了知州。他心感宁毅的辅佐,这次又对父亲有救命之恩,问过父亲一些事情之后,两次来苏府造访,都未暗示自己的知州身份,只以平辈身份看待,一见到宁毅,首先便道了感谢。

  此时两人在厅堂里吃着晚饭,苏檀儿只出来打过几次招呼,随即又进去了里间,只由婵儿在旁边伺候着。她是几多知道这秦绍和的身份的,下午宁毅未回,对方又只是私人性质的过来造访,她也没体例叫父亲或者爷爷等家里人来接待,打了招呼之后让杏儿伺候着,娟儿出去找人,心中却也是有些忐忑,后来宁毅回来,她才又露面与对方了会儿话,这才正常许多,此时在房里镇定地看账本,听着那边聊天笑的声音隐约传来,微感激动之余,便有些虚荣。

  那可是一个知州呢!

  苏家以往接触最年夜的官也就是知州了,每年宋茂过来,家里都是重视得不得了,但她也知道宋茂是亲近二房的,虽然生意上也会有照顾,但自己能指望的却不多。但现在,因为相公的原因,她背后也有个知州了。

  呃,应该算是她……她与相公背后的了吧。

  虽然前几天相公跟她提起的时候,只是了一句:“听也是一只知州。”语气中却是随意,她那时也只是愣了愣,以往她便知道造访过的秦老是个厉害人物,过年时去过,那时候觉得相公很厉害,与这位老人家算是以文会友,没什么太年夜的实感,那时候又觉得相公能有这样的关系不容易,自己不该想太多,让这等君子之交沾了铜臭。但今天下午对方真到自己家里来造访的时候,那才真的让她感受到了整件事的意义。

  苏檀儿平素也是见惯世面的,真的与年夜官打交道的机会也不是没有,但那终究只是纯利益的交换,谈不上多亲切。一般人终究很难理解苏家人对官、权力之类事情的向往与渴望,这世道上商人终究不入流,苏愈费了那么年夜的力气办豫山书院,终究也是这种渴望下的产品。往日里苏檀儿对宋茂是指望不上的,于是也只觉得是个稍微亲近点的整个苏家的呵护伞,但今天下午秦绍和过来造访的态度,却让她知道,这与一般的利益交换,是年夜年夜不合了。

  他今天虽然未拿官身出来,但反而是这种态度,加上那救命之恩,这就代表以后要成为朋友了,若是处得好,不定子子孙孙辈也能有联系呢。

  以往非论商场如何,或者买通了哪个关系,认识了哪个年夜官,也只觉得自己是个商人,顶多自己能带着苏家酿成年夜商人,现在这心中的感觉,却马上不合起来。她镇定地坐在桌前看账本,心中却不克不及镇定,旁边的娟儿杏儿也隐约知道对方的身份,这时候声道:“姐,那个秦老爷,是江州的知州,姑爷跟他聊得很开心呢。”

  “嗯。”苏檀儿淡淡地址颔首。

  “要是让他人知道了知州老爷这样子来咱们家造访,姑爷还对他家里有救命之恩,他人还不羡慕死,最起码二房那边的……”

  “禁绝乱嚼舌根。”苏檀儿淡淡地横了她们一眼,“年夜惊怪,相公与秦知州乃是君子论交,不涉利益,们若是在外面招摇,反倒污了他们的交情,知道了吗?”

  “知道了。”

  “不过。”苏檀儿将毛笔的一端点在唇边,想了想,“跟二房那边透露一点,倒也无妨,只是得有分寸,不克不及让人咱们招摇了。”

  “知道!”两个丫鬟相视一笑,有分寸地炫耀嘛,这事情她们最拿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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