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轻吹起安格尔的短发,他仰着脸,站在夜晚的海滩边,空旷的白沙滩四周静悄悄的,漫天繁星清晰到像是要整个坠落了一样。【】安格尔盯着星星们看起来,以星空作为参照物,于是,感觉脚下的地面缓缓地转动了起来。安格尔故意向着相反的方向缓缓地走,于是,地面转动得更快,星空也似乎更大更浩瀚……而自己则是瞬间渺小了的感觉。
地球和星空就是这样不停地转动着,无论人类是生存还是灭亡,是愉悦还是悲伤,这片被仰赖生存的天与地,都是如此无情地追寻着时间的流逝而转动。只要过一段时间,以后的人就不会记得今天的人了,今天人的所有的经历、情绪,都会化作片面的文字,或者被流传,或者被抹灭。
莫飞走到沙滩边,就看到安格尔像个稚气的小朋友一样仰着脸到处乱走,最后原地转圈,而艾斯则是围着安格尔欢快地奔跑,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
莫飞扔了手里的饮料,飞奔了过去。
果然不出莫飞所料,安格尔把自己转晕了,随后身体往一旁一歪,脚却向另一旁翘起,仰面准备摔倒。
莫飞正冲到他身后,双手一接,接了个满怀。
安格尔满足地躺在莫飞怀里享受着晕眩那一刻,打破了沉闷自然规律的天旋地转。
晕了?莫飞温柔地帮安格尔揉着两侧的太阳穴。
安格尔伸手,想去摸莫飞的脸,但是眼睛还是花的,没摸着。
莫飞低声说,闭一会儿眼睛。
安格尔乖乖闭上眼睛,听着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良久,安格尔睁开了眼,问莫飞,有没有画板和颜料?
他的话刚说完,跟随莫飞一起走过来的高明,手里捡了刚才莫飞扔掉的东西,递过去给莫飞,边道,我立刻去准备。
莫飞点了点头对他表示感谢。
高明走出几步,接到电话,回过头跟安格尔说,你要查的都查到了,菲尔和吴警官都在别馆等你。
安格尔点头,画板和画架都放到那里,我要两米宽两米高的滑板。
明白了。高明快步离开去准备。
莫飞扶起安格尔,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边检查他,还晕不晕了?
安格尔一根手指轻轻托着莫飞的下巴,凑过去在他鼻子上亲了一下,不晕了。
莫飞觉得自己有些晕。
安格尔和莫飞一起,步行回到了别馆。
这是菲尔度假屋里边的一处雅致别院,貌似是他留给自己会客的,十分的清幽。
会客厅面对海的一面落地玻璃窗边,高明已经准备好了大画板、画架还有其他绘画工具,十分的齐全。
安格尔走进别馆后,径直到了画架前边,拉过一张高脚转椅坐下,伸手拿起了笔,开始作画。
众人面面相觑。
吴强手里拿着一叠安格尔让他查的资料,问一旁正喝水的莫秦,还谈不谈了?
莫秦无所谓地一耸肩,他对案件没什么兴趣。
莫笑正带着三个弟妹在隔壁的一件玻璃房内打电动,似乎很吵闹,不过这边听不到,只能看到他们蹦蹦跳跳的样子。
奥斯和九逸也回来了。
九逸参观了一天的博物馆和美术馆,现在正坐在沙发上喂伊莉莎吃棉花糖。
奥斯跑了一天腿,正吃一份炒饭补充体力。
菲尔优雅地靠在沙发上欣赏安格尔画画。
莫飞端着个茶杯,就坐在安格尔身后不远的地方,问他饿不饿。
安格尔点头说饿。
莫飞叫来了服务员要了几样精致的食物,在一旁喂安格尔吃。
安格尔自顾自画画。
现场一片沉默,就听到画笔刷刷刷的声音,众人都不敢开口,生怕打扰安格尔。
良久,倒是安格尔开口问,都查到什么了?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眼神谦让了一番,最后高明先开口,那个晚宴是一周前举办的,时间段是在上个礼拜六晚上的九点半到十二点。
这段时间里边,的确有人死得比较奇怪。吴强接着道,一个叫陈祁的跳楼自杀了。
陈祁。九逸想了想,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陈祁是著名的商人也是艺术品收藏家,他是陈氏集团创始人陈波凡的儿子。菲尔道,他们父子我都认识,说起来,陈家最近的确有点不顺。
安格尔开口,具体说说。
陈波凡前阵子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突然中风进了医院,现在偏瘫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莫秦显然也认识陈家的人。
受了什么刺激?安格尔好奇问。
问题就出在他大儿子身上,陈祁是他的三儿子,他前边还有两个儿子,后边有一个妹妹。菲尔接过话头,陈波凡的大儿子陈同是个花花公子,不过搞来搞去,不知道怎么,搞了他爹的小情人,也就是他小妈……
噗。正专心吃炒饭的奥斯一口呛住,赶紧喝水捶胸口。
最可笑的是,本来陈波凡准备下个月跟小情人结婚的。菲尔一耸肩,陈波凡和他老婆离婚好多年了,之前情人也不少,不过对这个还蛮认真的,没想到儿子送了顶绿帽子给他戴戴,于是中风了。
奥斯摇头——人间惨剧啊。
之后一家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就在争家产抢公司的管理权。莫秦道,前阵子老二陈柯揭发老大挪用公司款项涉嫌贪污,老大正在吃官司。老四别看是个女的,也不比几个哥哥省事,做生意不怎么样强家产可是不手软,竟然找了杀手谋杀老二。不过老二命大逃过一劫,老四的小情人卷走了她所有钱跟个小美女逃走去海外了,老四寻死觅活又被警方调查雇用杀手的事情,董事会也不让她进,前阵子烧煤气自杀了。可是警察调查了一下,发现他并非是自杀,而是有人谋杀,最后调查整个案件,查到了老二陈柯头上,最后罪证确凿,一审判了个无期,没想到在监狱里摔死了。现在就剩下一个等着坐牢的老大。老三陈祁是这几个子女里边最聪明能干也是最正常的一个,本来其他几个自相残杀,他兵不血刃就能得到全部家产,可没想到莫名其妙自杀了。
奥斯嘴角抽了抽——惨绝人寰啊。
最后倒是最饭桶的老大来了个渔翁得利,他可以完全继承老爷子的财产,于是切断了老爷子的治疗经费,貌似是想老头子明天就死了,这样就没人再能管他了。另外靠一个好律师,他成功洗脱了嫌疑,前几天已经恢复自由了,每天纸醉金迷过得那叫个自在。菲尔冷笑了一声,其实别说他在等老爷子死,他身边的人还有他的竞争对手估计也都在等着老爷子归西呢。现在是大家都按兵不动,等老爷子一死,我敢说不出半个月,陈氏集团就会被人拆分干净,陈同估计到时候一个子儿都拿不到,以他的愚蠢程度来说,简直是块任人宰割的肥肉。
奥斯接着感慨——树倒猢狲散了喔。
说了半天。莫飞抬头,视线从食物和安格尔的嘴上离开,望向众人,陈家除了那个饭桶的老大,和瘫痪的老头,都死了?
众人点头。
吴强道,这件案子其实警方也怀疑过它的单纯性。
的确很可疑。菲尔道,争家产而已,干嘛就搞到你死我活呢。
得罪死神了吧。莫秦慢悠悠来了一句,站起来。
听到莫秦的话,安格尔也微微地停了一停笔,随后继续画,自言自语说,死神啊……
莫飞看安格尔,一回头,才被眼前的景象震慑。
只是这么一会儿时间,安格尔的画布上已经出现了大半个女人。
莫秦此时看着画布,他其实相当喜欢艺术品收藏,虽然对安格尔有颇多意见,但是对于他的画莫秦却是无法抵挡的那么喜欢,其实已经私下收藏了不少,而且他的画作极具升值空间,几乎无人可以模仿。
真是神乎其技。菲尔赞叹,安格尔虽然只在画布上画了半个女人,但是那个女人就像是活的站在众人眼前一样。她非常漂亮,就这么含笑站着,一双眼睛望着眼前的众人,眼神不知该如何形容,是善意?悲悯?或者,淡淡的伤感。安格尔的笔触简直是多一笔都浪费,少一笔都不足那么的精准,恰到好处!
继续。安格尔笔没停,提醒看呆的众人。
呃。吴强勉强才把张大的嘴合上,又下意识地看了一旁欣赏安格尔画作的莫飞一眼,难怪他变了那么多——原来是爱上了这样一个人啊。
你让我查的那个在晚宴上出现的人,只有背影和一个轮廓,我根据发型和落地玻璃上倒影的人像,确定了应该是这个人。说着,他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安格尔没动,莫飞看了看他,见他没有要看的意思,于是也没起来拿。
莫秦和菲尔则是凑过去看。
奥斯也吃饱了,打了个哈欠,喝着茶看照片。
照片上的是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相貌非常英俊,高大挺拔,戴着一副无框的眼镜斯斯文文。
沈隽?高明一眼认出了那人。
菲尔摸下巴,我好像也见过。
是律师。莫秦也认识,他非常厉害,官司几乎没输过,都说他有天使的外表恶魔的心肠,是个法庭上的恶棍。
菲尔想了想,对了,上次你那单官司输了赔了不少钱,对方就是请的他吧?
莫秦微微一挑眉,这个年轻人非常有前途。
菲尔失笑,让你赔钱还夸?
能让我赔钱表示他能干。莫秦道,我请来打官司的可都是殿堂级的律师,他初出茅庐碰到的每一个都是高手,却一场都没输过。这个年轻人为了赢简直不择手段,像是去过修罗场的人一样冷酷无情,我派人联系过他很多次想让他给我的公司做法律顾问,不过他都婉拒了,可惜。
我也邀请过他。高明跟菲尔说,他的确能干,而且前途无量。
吴强翻了翻资料,道,帮陈同打赢了官司的人就是他。
众人都皱眉——可疑!
菲尔又看了看照片,这么说,他就是那个被冲上岸的伪造美人鱼的爱人?
高明沉默片刻,道,他替陈家打赢过好几次官司,陈波凡是他的伯乐,他一直帮陈氏打点生意上的事情,所以没接外边的工作,最开始我以为他是忠心,但是这么看来……他的主要目的只是为了报仇。
这时,安格尔站了起来,将画笔放下,换了把大点的油画刀,开始往背景空白的画布上涂抹黑色颜料,随着他画刀的不断挥动,那个女人的身后出现了星空以及大海……
莫飞微微皱眉,和刚才外面看到的星空几乎一模一样,黑夜之中的海浪仿佛会涌动一样。
莫飞侧过身子,果然,画面中的星空似乎动了,那一瞬间产生了星空是真实存在的那样的错觉,但是星空下的那个女人却没动——安格尔一贯的风格,惊喜和智慧,都藏在画笔里,流淌在画布上。
安格尔最后在画布的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放下画笔和画刀,一整幅画完成,仿佛是高倍数码相机翻拍下来的一样那么逼真,但是……又不像照片那样死板。那是活的!每一笔的笔触都带着生机,一个美丽的女人站在海边,望着前方微笑。
咦?九逸站起来,往旁边走了几步,蹲下,指着画布,远处什么游走了?
众人也都蹲下看……就见原本黑漆漆的海面上,产生了一点变化,远处的海平面上,似乎有一条正准备游走的鱼……甩尾,划入水中的——美人鱼。
众人看安格尔。
沈隽最后一个要杀的是陈同,他会亲手杀他。安格尔淡淡道。
你确定?吴强问。
最美味的一道大餐,当然要留到最后。
我打电话找人保护陈同……
你该保护的是沈隽。安格尔却是说出了一句出乎吴强预料的话。
什么?众人都看着安格尔。
陈同恐怕已经知道了沈隽的作为和目的,有人告诉他了。安格尔看了那幅画一会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拿起画笔,过去补了几笔,边道,有人要在沈隽杀死陈同之前,要了他的命。
众人再看,就见画中女人的脖颈上,多了一条黑的朴素链子,一枚蓝色的许愿瓶就挂在链子上。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背景太黑,又或者是安格尔用的蓝色太亮,总觉得,许愿瓶里的流沙就像是日光下流动的蓝色海面一样,蓝得动人心魄……以最真最美的心意许下一个愿望,希望所爱的人能得到幸福。
众人瞬间明白了画中的人是谁,是那个独自沉在海底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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