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之国,位于蛮荒山脉中,这里崇山峻岭,茫茫丛林覆盖,延伸万里,无边无际。
在这片广阔的地域里生存着各族人类部落,也同样繁衍生息着各种各样的凶恶蛮兽。
夜晚,皎洁的月光,照映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上,月光下连绵不绝的山脉,仿佛择人欲噬的凶残蛮兽,在体现着自己的险恶和雄壮的身躯。
狂风肆虐,怒嚎地扑向这片片山脉,山脉中森然回荡着如阴灵般凄厉的风啸声。
夜已经很深了,正是弥漫黑夜诡异的魅力和恐惧的时候,狂风也越刮越大,所到之处,宛如锋利的镰刀般,割走无数枯枝烂叶,卷向天空,漫天飞舞。
在这样的黑夜里,没有任何动物愿意出来走动,哪怕是凶恶的蛮兽,也不愿离开遮风避雨的洞穴,出去觅食。
就是在这样狂风肆虐的夜色中,在一处不知名的山谷里,一道黑影在树丛中逆风而行,它灵活跳跃,速度如电光火石般,跑的极快。狂风呼啸,竟是丝毫不能阻拦它的身影。
黑影似乎对于这座山谷很是熟悉,不断加速奔跑于树丛中,一时间惊起无数夜鹰,咕咕啼叫声此起彼伏,幽幽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黑影,直至消失在夜色尽头。
这道瘦小的黑影,穿梭在树林之间。忽地,一声嘶鸣从前方传来,紧接着一声如狐似狼的尖啸,黑影一闪而过,在月光下依稀可见其雪白的躯体快速掠走,似乎很是焦急。
而在其后方“嘭”的一声闷响,借着月光仔细分辨,竟是一条长约十几米,色彩斑斓的毒蛇,痛苦的在地上翻腾,毒蛇狰狞的头部,一个寸许长的伤口鲜血淋漓,皮肉外翻,看其模样似乎是被利爪洞穿而过。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毒蛇逐渐停止翻腾,渐渐悄无声息。
而之前的那道黑影,在树丛内起落不断,很快跑出丛林边缘,此时它已经跃过溪涧,穿入一个山腹之中,轻车熟路的样子,很是熟悉。
山腹里阴暗潮湿,一跳曲折的通道延伸前方,隐约间似可听见滴答的水声。就这般跑了许久,前方的道路也慢慢扩大了不少,并且越往深处,显露出的空间也是越大。
说来奇怪,山腹通道中潮湿冰冷的寒意,在越靠近深处后,竟是温暖了不少,甚至已经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寒意。
前方,一丝光亮出现在黑影视线尽头,黑影速度更疾,仿佛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通道前,那散发着微弱亮光的深处跑去。
通道的尽头,是一处极为宽阔的石殿,光芒便是由这里传来。
这座石殿样式古朴,没有任何雕刻装饰,但却透露着一种远古苍凉的气息,石殿正中,一团火焰照亮四周,仔细看去,那团火竟燃烧在一个样式古朴的青铜火盆里。
火盆锈迹斑驳,青色的铭文刻印四周,火盆内也不见任何燃烧的柴火,那团火竟是凭空而燃。
忽地,一个缥缈却又冷漠的女子声音,在石殿深处悄然响起:“这么久才回来,你又去了哪里胡闹?”
“呜呜”
一道如婴啼的呜咽声响起,声音带着些许委屈之意。
一只浑身雪白,宛如精灵的小狐,从黑暗中跃出,它耸了耸尖尖的狐耳,坐立着身子,抬起沾满血迹的右爪,轻轻舔舐。在其身后两条影子微微摇摆,仔细一看竟是两条美丽的狐尾摆动。
一只白狐长有两条狐尾,不禁让人联想到,传说中,在狐族里,有一种最神秘且最高贵的血脉,九尾天狐。
九尾天狐,初时模样于普通狐并无二致,直到其随着修行,法力逐渐深厚,每渡一雷劫,身体便会蜕变一次,身后的尾巴也会增长一条,直到九条尾巴出现,便已是妖族中的无上至尊,法力无边,堪称绝世。
“还敢狡辩!”
白色小狐怯怯一抖,黝黑灵动的眼眸,望向前方。
火焰光芒闪烁,照映四周石壁,依稀可见石殿深处,一名身姿绰约的宫装女子,跪拜在一女子石像面前,此时正头也不回的背对于它。
小狐似是极为敬畏这名女子,眼神不敢直盯着她,像极了一个犯错误的孩子,在被长辈批评。
它微微低头,眼神游离,打望四周,直到望向那座女子石像。
石质斑驳的修长身躯,呈灰褐色,周身布满被岁月侵蚀的裂纹,石像的面容虽已模糊,但是她的眼睛,她的神情,却是异样的温柔,她双手捧于胸前,带着一丝期盼,和一点情愁。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小狐呆呆的想道。
前方宫装女子,似是察觉到了白狐心神飘忽,秀眉微蹙,对着石像恭敬起身,随即转身向白狐看去。
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股寒泉,顾盼之际,自有一股高贵摄人的气质,让人不敢直视。
小狐惊觉,背上皮毛悚立,心头一骇,头触在地上,一动不动,看其身型怯怯懦懦,模样颇为惹人怜爱。
怎料宫装女子看着小狐的样子,目光更似冷了几分,似乎格外不喜它畏懦的样子,但片刻之后,她又似想到了什么,虽然声音依旧清冷,但语速却缓了几分:“算算日子,再过一个月,就是你每逢百年,焚血之症发作的日子,你若不好好做功课,当心你的另一条尾巴也没了。”
白色小狐身子一颤,似是想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身躯不自觉得颤抖起来,在它懵懵懂懂的记忆中,自己原是有九条尾巴的,只因一种频繁发作的怪病,让自己备受煎熬。
这一千多年来,怪病每发作一次,血液就沸腾焚烧,五脏俱焚疼痛难忍,病后竟连尾巴也会脱落一条,这怪病之诡异难缠,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就连姑姑也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小狐心中大感恐惧,偏偏又对此病无可奈何,只得认命一般耳朵塌拢,神情沮丧之极。
宫装女子心中虽是不忍,脸上却不见丝毫急切心痛的神色,只见她娇容清冷,淡淡道:“这几日,我已寻来不少药材,虽是不能治愈你的焚血之症,但也可略微缓解症发时的痛楚,再加上你平时若不怠慢修行,压制体内血气,应可安然渡过这一难关。”
小狐猛地抬起头,惊喜的叫了一声,四肢跳跃,追着自己剩余地两条雪白狐尾,原地转圈。然后抱着尾巴在地上开心打滚,一副没心没肺的欢快模样,赤子之心显露无疑,转眼间就将可怖的病症忘到脑后去,或许在它眼里焚血之症的所带来的痛楚,都无法与眼前女子的些许体贴让它在意。
“好了,念在你身体不适,今日晚归之责,暂且记下。”宫装女子的声音袅袅传来。
白色小狐转眼望去,却见宫装女子不知何时,已转过身去,重新跪坐在石像面前。
“呜呜”
小狐轻叫几声,有些疑惑的望着姑姑,不明白她为什么又不理自己。
“你且下去休息吧,这几日,我会闭关炼药,你需留在洞府,巩固修行,不可外出。”宫装女子头也不回道。
小狐虽然有些困惑,姑姑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忽冷忽热地,但它对宫装女子的依赖之情,宛如一个孩子对母亲一般。它知道宫装女子平日里虽然颇为严厉,但她心中还是在意着它,关心着它。
它这般想着,带着雀跃的心情,自行跑到石殿中的一间石室休息去了。
石殿里,青铜盆中的火焰依旧燃烧跳动,宫装女子背对火盆,目视着眼前供桌上的香炉,飘散的缕缕青烟,她双掌合十,神情虔诚,低声祈祷的声音,如空谷幽兰般,一字一句的回响在石室之中。
“女娇娘娘在上,狐族弟子涂月,诚心拜见。狐族式微,天狐一脉,已然衰落,天狐血脉,自古稀少。如今,天狐一族唯一子嗣‘涂禾’,幼年遭厄,体内两种血脉,互相抵制冲突,千年来天生九尾,已去其七,血脉日渐衰败,只余两尾。而今,天狐一族声威,已然消失于妖族,可叹昔日妖尊血脉,竟沦落为一山中野狐,懵懵懂懂,灵性尽失。百年将至,涂禾焚血之症又将发作,弟子无力解决,唯恐天狐血脉凋零,姐姐予我的重托,无法完成。日后,九泉下亦无颜面对姐姐,弟子惶恐,愿女娇娘娘垂怜狐族,赐神石之力,护佑禾儿,渡过难过,再兴狐族,重整青丘之国。弟子亦愿青灯一盏,长伴娘娘左右,侍奉娘娘。”
宫装女子涂月说完,神情郑重,匍匐在地,叩首三次,虔诚无比。
过了许久,涂月缓缓起身,一双美眸轻轻落在石像之上。入目之处,石质粗糙,原本纤细婉约的身躯,布满了被岁月侵蚀的痕迹,无数年的风吹日晒,又有谁能看出,这是太古时期,倾世绝代的涂山女娇,堂堂妖族一代天骄,最后竟然化成顽石,着实令人惋惜。
难道这世间的情爱,真的就让你如此眷恋吗,哪怕受尽折磨,甚至最后化身成石,也不曾后悔吗?
涂月默默的望着,半晌,一声轻叹,转身离去。
你们都是如此痴傻,娘娘如此,姐姐亦如此……
石殿中一片寂静,那冰冷的石像,神情依旧无比温柔,她的目光痴痴的望着远方,带着无尽的期盼和一缕抹不去的伤怀。隐约中,似乎有一道缥缈,不可捉摸的女子歌谣,低声呢喃:“候人,兮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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