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伽烨在踏入那条窄巷之后,就没有再回头看我,也没有再跟我说话,而是自顾自往前走。
我神经紧绷,屏住呼吸跟着他,他却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却越走越慢,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这条窄巷我白天时常常路过,却从未有一日在黑夜中行走。
我太胆小,胆小到巷弄的绿树红墙一被夜晚笼罩,就无法融入其中,仿佛只要一踏入,遮天蔽月的黑暗沼泽就会将我侵蚀,再也无法脱身。
而我第一次……被眼前的这个人,带了进来。
陈伽烨忽然往边上移了几步,停住脚。
我咬了咬唇,也顿住脚,捏紧了拳。
他不会……真的是要在这里吧?
呼吸困难、心跳加剧、手心都是汗,我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陈伽烨让我如此,还是这片黑暗。
他转身,手缓缓抬起,似乎是要拉我,我下意识后退几步,扶着墙,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尽量语气平稳的说:“我觉得……还是去酒店比较好。”
他走到我面前,一只手撑在我右侧,脚踢到了我的脚。
我缩了缩脚,偏过头,他另一只手撑在了我左侧。
我有些不自在,想仰头看天。
结果就对上了他的那张脸,虽然黑夜中看不太清,却也一定能想象得到,是笑着的,眯着眼,歪着嘴,一脸流氓样。
我扯出一个笑脸,对他说:“你等我转个身。”
折叠刀就在我的后腰处,贴着我的背脊,是我在与他一同踏入这条巷弄时就放好了的。
对他出手,必须小心谨慎,不能出丝毫差错。
万一在我没能对他下手之前,他发现了我的动机,得不偿失的可是我。
他没打过女人,但如果一个女人要杀他,他肯定会还手。
我几乎可以笃定,一旦他在我出手之前还手,我肯定是他的手下败将。陈伽烨身手很敏捷,收拾人的时候更是干净利落。我看过他打架的时候的样子,就好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虽然动作算不上是粗鲁,但每一招都阴狠无比,打完人之后,他会朝人吹口哨继续挑衅,并言语上侮辱。
或许是我倒霉,我以前上学时经常碰见他和人打架,他打完后总会吓我,说那些人会来找我的麻烦,因为别人由于我们家里的缘故,认为我们关系很密切,之后就拉着我和他一起跑。
我被他骗过好多次,第一回害怕的要命,甚至还哭了;第二回慌张极了,几天都不敢出门;后来,次数见多了,才回过神来,他根本是在捉弄我。
最后一次,他拉着我跑的时候,我不肯,他把我书包丢到了河里,之后我就没有再理他,求着我爸转了学。
再后来,陈伽烨以来找我弟玩为由,开始频繁到我家做客,经常让我出丑,比如在吃饭的时候会随口说一下我在学校的表现,惹得我爸经常连声发问。
我爸……我的事情,他从来不直接问我,反而更乐意从别人口中知道我在干嘛。
他可能是从他遍布我的学校的狐朋狗友之中得到了我三三两两的消息,每次竟能有一些东西告诉我爸。
比如我考试考了多少分,学校举行了什么比赛我参加了,有什么男孩子对我有意思,甚至还有我哪天走路不看路摔了一跤,起来后不吭一声继续走。
当着我的面说,还笑的开心极了,这让我倍感尴尬,也更加的讨厌他。
我的事情,成为了他桌面上和我爸交流的工具,我感觉我就像一个傻子,自己的*眼睁睁的被人剖开来评头论足。
我越来越讨厌他,讨厌极了。
直到我十八岁的时候,对他的讨厌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恨。
他也第一次被人狠狠收拾。
我原以为,他之后会老实,不再招惹我,没想到,他变本加厉。
而收拾他的人,已然不在国内,自此以后,我不得不一个人面对。
我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些年任他宰割,任他鱼肉。
近年,他一再用伽灿威胁我,现在竟然真的要我配合他,在这条肮脏的巷子里,做那件恶心的事。
这与动物有什么分别?他是不是认为,我已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他随心所欲的侮辱?
“你喜欢这样啊?”他伏在我耳边说,“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你喜欢被我主宰。”
才不是,我背对他,只是不想在做那件事的时候看他享受的脸。
我捏紧了刀,悄然放到腰侧,紧张的要命,想要做个转身的动作,顺势将刀抽出刺向他。
或许是毫无察觉,他继续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不动,我没有一丝阻挠,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莫名其妙的,手指发颤,我却始终没办法让自己出手。
他身体越靠越近,整个人几乎都贴着我,他挨得我太近,古龙水和烟草味熏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头顶传来他的笑声。
低低的,带着几分戏虐。
我输了,他赢了,他或许……知道了我的企图。
我闭上眼,叹口气,正欲说话,却听到他说:“墙上有蜘蛛呢,都快爬到你头上了。”
我尖叫一声,猛地睁开眼,推开他,天知道,我有多怕蜘蛛这类多脚动物。
浑身发麻,只感觉后背都似有东西在爬,我用力拍了拍自己,使劲跺脚。
陈伽烨开了手机手电筒,拿灯照我,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啊……看到了看到了,后脑勺……”
我又气又怕,使劲甩了甩头发,陈伽烨又咋咋呼呼道:“坏了坏了……爬到衣服上了……”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他却突然嗤笑一声,道:“没有没有,骗你的,看看你,现在多灵活,跟个兔子似的,啊……兔子精又复活了?”
“你去死去死去死好了!”还是浑身不舒服,肯定刚才有蜘蛛,我边哭边往前跑,这里又黑又有蜘蛛还有这个讨厌鬼,我真是倒霉到家了。
“一只兔子一只兔子跑得快,耳朵竖起来竖起来真奇怪……”他紧跟在我后面,竟然还有心情唱他自己编的嘲讽歌……
我转头准备骂他,又吓了一跳,他竟然拿手机手电筒照自己的脸,还故意翻白眼,吐舌头扮鬼。
他怎么老这样?又幼稚又无聊,都不管别人有多害怕。
我对他吼:“陈伽烨,你够了!有完没完啊!”
他终于停止他的恶作剧,拉着我的手大步往前走,声音很愉悦:“完了,走吧。”
“你就是为了吓我才往这边走?”
“不然呢。”他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捏我的鼻子,一张脸笑得跟太阳花似得,说出口的话更是无语,“鼻涕眼泪都出来了,效果还真够可以的。”
我横了他一眼,从包里掏纸巾,给他一张,剩下的自己擦脸,摁鼻涕。
总是这样,只会拿人寻开心。
只是……之前握在我手里的刀,是我推开他的时候就掉了吧?我那时太激动,竟然忘了这茬,现在才想起来。
我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他这个样子,应该是……没有察觉。
也是,天太黑了,我闹出的声响又太大,他压根没瞧见没听见,算今天我不幸中的万幸。
我们走到了路口等红绿灯,他始终握着我的手,正视前方,也不和我说话,手指也没动一下。
他的脸开始变得严肃,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仿佛站在身旁的我就是不存在一般,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我瞅了瞅四周,对他说:“陈伽烨,有人。”
他没理我,好像是……没听见?
我抽回自己的手,往边上退了几步,对他说:“我们说好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绿灯亮,他迈开步子往前走,答非所问,“现在已经来不及见你朋友了,你最好规矩点,不要乱跑。”
哦,是这么回事啊。
我笑:“我知道。”
从我跟着他过来,我就知道,我今天是送不了夏宁了。
陈伽烨从来是,一直以他自己的事情为先,不顾别人的想法,即便我想,他也不会让我做。
陈伽烨果然是带着我往c市新开的万城酒店在走,看来今天是难免了。
我想,我得先和夏宁打个电话。
我可不能用他的电话,得找公用电话。
道歉,诚恳的道歉。
我不大会和人道歉,只会一句,对不起。
现在已经进了大堂,我可以用大堂的电话打。
正在我要和陈伽烨说这件事的时候,陈伽烨的助理任年迎了过来。
任年今年22岁,是我舅舅任自元不愿意承认的私生子,他母亲去世的早,和他外公外婆相依为命,他从小就和陈伽烨混在一起,当他的跟班。陈伽烨进入陈氏后,任年就成了他的助理。
他看着我跟着陈伽烨过来,倒没有讶异,我也坦然自若的和他打招呼。
他对陈伽烨很忠诚,很听他的话,每次陈伽烨都会带着他一起来,给我们打掩护,买东西。
他知道我和陈伽烨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了解多少,不过,我肯定的是,没有陈伽烨的命令,他不会把我和陈伽烨的事告诉其他人。
任年对陈伽烨道:“报告厅里的人都坐满了,你还有半个小时,稿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背背,休息休息就上台了。”
陈伽烨面无表情的对他说:“我要去洗个澡。”
说着就拉着我往就酒店走去。
任年有些着急,边跟着走他边道:“今天的招聘宣讲会可是准备了好长时间,里面有五百多个人等着呢。”
我突然想了起来,好像三个月前,的确媒体有陈氏集团要输入新鲜血液,重招应届生的消息,还将陈伽烨的那一张讨厌的脸给印在了海报上,之前听同学们议论过这件事,说从来不招应届生的陈氏,想要进去的话,肯定很难。
我听他们聊,还附和了几句,而他们……倒不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是谁的,只有夏宁。
倒不是我刻意隐瞒,而是我和他们不大熟,他们不问,我也就不主动答了。
今天是陈伽烨去找我,所以耽误了时间。
如果他不按时参加,出了什么岔子,我能想到我回去后,他的那位爷爷会拿这件事对我家做多少文章,说我爸教导无方多少次。
我爸的王氏这些年本就依附于陈氏,他肯定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他爷爷所谓的“教诲”。
陈伽烨的爷爷很护着陈伽烨,因为他是家里的长子长孙,也是陈伽烨父亲唯一的儿子,更有一点,就是陈伽烨爷爷从来不把陈伽烨叔叔的儿子陈伽灿放在心上,只认为陈伽烨才是陈氏的唯一继承人。
我拉住陈伽烨,对他道:“这么重要,先去参加吧。”
“等会吧。”他扯了扯领带,看着我似笑非笑。
任年不说话了,立在一旁,对我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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