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英国成交价最高的当代艺术家达明安赫斯特有一句名言:要让金钱来追逐艺术,而非艺术去追逐金钱。

  也就是说,艺术,不应该成为金钱的附庸。

  我对他的这句话,一半赞同,一半反对,赞同的是,要让金钱追逐艺术,反对的是,非艺术追逐金钱。

  我觉得应该是,艺术追逐金钱,金钱也追逐艺术,艺术是个好东西,金钱更是个好东西。

  没错,我就是喜欢钱,喜欢的要命,画画是我的兴趣,钱更是我的爱好,钱能给人带来的满足感和安全感,非其他东西可比拟。

  所以,当我面前的这位衣衫华贵,膀圆腰粗的中年妇女对我口沫四溅的说了一大堆,目的是让我低价出售、甚至免费赠予画廊里的一幅向日葵油画,好给她老公捐赠的福利院的“可怜又可爱”的孩子们的画室增添一份“希望与热情”时,我始终拒绝的态度,惹恼了她。

  她抬起她涂着红色蔻丹的肥而油腻的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怪声怪气的说:“报纸上都登了,陈小姐几天前还一口气买了新开盘的天阳商业街的十套商铺,这幅画对陈小姐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没想到,王氏的千金这么没有爱心?”

  没爱心?呵……这种张扬的生怕别人不知道的爱心是什么?不过是别有用心的人的权利与金钱游戏,就像陈伽烨最近在新开业的万城酒店举行的慈善拍卖一样,做足了噱头,可真正是落到爱心的目的上的,又有几个?

  人物纷纷粉墨登场,搔首弄姿,宣誓自己的善良与高贵,好歹真的漏了一些所谓的爱心捐赠下来,却又被层层盘剥,落到那些真正“需要爱心”的人的身上的,又有多少?

  我对她点头:“向太说的对,我没有爱心,所以,向太要买,只能按这个价来买。”

  她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放在我肩上的手缩了回去。

  我轻拂了下被她触过的肩,试图掸去我丝光衬面上的恶心的温热,接着对她微笑:“我看的出来,向太是个很有爱心的人,我相信,以向太对那些孩子们的爱,实际上并不会吝啬这么一点点钱来买一幅画。哦,我明白了,向太刚才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向太的意思是,这么一幅画,这么一点钱而已,其实远远不够向太的要求,那我多拿几幅出来?”

  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认真,语气也很真诚,她才会有那种错愕的表情。向太的脸沉了下来,在她手指上硕大的红宝石戒指上拂了拂,敷衍了我几句,找了个理由离开。我热情洋溢的将她送到门口,对她笑着说:“实在抱歉,现在画廊要关门了,您如果有意,下次再来。”

  她转头打量了我一眼,悻悻然说:“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陈小姐真是和你弟一样会说话。”

  我微笑着目送她离去,在画廊里转了一圈,换上我的雪地靴和牛角扣红色呢大衣,而后关灯,关上门,离开那里。

  外面下着小雪,我走的很慢,并不着急着回公寓。

  d画廊位于w市一条僻静的街道内,但由于画廊名气很大,并不是以地理位置来吸引客源,生意倒也不错。

  街道两边的树上缠着彩色的灯,有还未关门的影音店放着的钢琴曲,勉强贴了今天圣诞的主题,这是一首作为战争题材影片的主题曲,曲调颇忧伤,和远处因为圣诞而焰火绚烂的天空融在一起,却极其诡异的和谐,我心情舒畅,拍了拍落在我肩上的雪,朝着那焰火走去。

  我还是没有离开w市,而是选择在这里继续生活。

  我爸其实对我很放心,很多我的事都赞同我自己拿主意,只是由于我的过去,我弟总是管着我,不让我做这,不让我做那,他觉得我最好还是呆在w市,在他的监督下,才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我爸拗不过他,同时又也有些舍不得我走远,就默许了他之前对陈伽烨母亲的请求,让他通过陈伽烨带我回来的这种行为。

  我爸对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先在家工作两年,到时候实在想出去,有社会经验了出去不是更好一点?我和你弟也放心。”

  他还是给我介绍了画廊助理的工作,而我……也接受了,且从表面上来看,挺高兴。

  他还以为是他劝服了我,实际上不是。

  伽灿去日本了,陈伽烨没了要挟我的任何东西,主动选择对我放手,我没有理由走了。

  还有就是……我习惯呆在我熟悉的城市,这些日子,我弟虽仍不大爱搭理我,我们的关系还是比从前好了很多,我尽力弥补,对他好。

  更何况,我听那个人的奶奶说,那个人……打算永远不回来了,而我……不可能永远不回来。

  我在画廊已经上了快四个月的班,由初时的生涩,变为现在的熟稔,而陈伽烨……或许是他爷爷出于转了他股份给伽灿的补偿心理,除了让他继续担当陈氏的执行董事外,他还成了作为陈氏总经理的他母亲的直接下属,有意让他母亲开始培养他,将公司的事慢慢交给他。

  陈伽烨的这些事我都是听我弟说的,我弟说,陈家给王氏传了通稿,说是要放出风声,要将陈氏慢慢交给陈伽烨。

  我弟还说,伽灿这一拿到股份就走,真是失策,不过时间还长,如果过几年回来,还不一定陈氏最后在谁手上。

  我不予置评。

  陈伽烨生日趴我没有去,托我弟带了礼物。

  他只在家人为他准备的生日趴待了一个小时,就去了北欧,他一个人,生日趴上直言不讳,说生日要在外面过,这样才开心。

  他家人没有说什么,可能都觉得陈伽烨由于被迫转让了股份的事,有点不开心,所以他去外面玩了半个多月,他爷爷都没有催他回来做事。

  陈伽烨有在网络上发布照片,滑雪的,美酒美人在怀的,海上冲浪的……很多人点赞,很多人在下面留言祝福,更多人羡慕。不得不说,他人气很高,是所谓“有钱有颜有品”的富三代,还拥有一批粉丝,甚至可以说……陈氏之所以为更多人所知,有一部分也是由于他的原因。

  他回来前的最后一条讯息是:等我。下面配了一张图,是丹麦的城堡。

  很多人都在下面留言,李哲语的留言被顶到了最高,她回复了一个心的图案。

  近来,李哲语在契而不舍的追陈伽烨,追他追到整个w市都传言疯传,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他们与我已经没有太大的交集了,连唯一能称得上有关系的李哲语的孪生哥哥李哲言,在那次c市车祸后,与我就没有再联系。

  我过我的日子,他们有他们的生活。

  我和陈伽烨都进入了正常的生活轨道,只必要的宴会场合见面,我对他保持疏远,他对我保持客气,我们各过各的,朝着各自既定的轨道并行。

  这样的情况下,当然也见不了几次面。而这次想起他,却突然发现,我的确是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即便是在同一个城市。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有点记不清了。

  我坐在距湖心公园不远处的一家甜品店内靠窗的位置,一边看湖心绽放着的焰火,一边拿勺子舀碗里面的红枣炖雪蛤猛喝。天还是有点冷,不该不打伞,不戴手套,不戴帽的,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身体才会好起来。嗯,这家做的不错,比我自己做的还要好喝。

  我一边喝甜品,一边拿出手机来浏览,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起了搜索一下陈伽烨。他曾经和我炫耀过,说他是名人,我可以在网上搜他,都是一大堆对他的溢美之词,现在看看?

  我将他的名字输入了搜索框,竟然……还弹出了他的百科,我往下翻了翻,百科上的内容介绍更是令人咋舌,我看到了上面的一句,直接一口甜品喷了出来,“一直到高中时,陈伽烨都是叛逆少年,虽是如此,却没有影响他的优秀成绩,还是考上了h大,因为年少轻狂,他放弃了h大,迷茫了一段日子,但最后被父母感动,浪子回头。”

  百科上面还附了两张照片,一张陈伽烨留着杀马特发型,叼着一根烟,戴着耳钉的照片;一张是他那次在c市,他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在宣讲台上讲话。

  “什么啊……雷人……谁是编辑?这种话都写得出来。”我连连咋舌,简直匪夷所思。

  头顶一重,一只手放在我头上,拍了拍,陈伽烨略不满的声音传入我耳膜,“谁雷人呢?难道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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