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了解程度是能以认识的时间长短来论资排辈的么?
我曾以为,多多少少这算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因此……以我对陈伽烨近二十年来的认识,我自认为……我算是比较了解他了。【】
直到陈伽烨将他最后一个行李箱放入李哲语的车,看都不看一眼这个他住了二十余年的陈宅,对我和从他收拾东西到上车一言不发站在车前的陈家人一个招呼都不打,就上了车,疾声催促李哲语离开,车疾驰而去的时候,我这才开始怀疑,或许我一点也不了解陈伽烨,了解他的人……也许是李哲语,所以她才会和他在一起。
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什么暂时伪装、“卧薪尝胆”,放在陈伽烨身上简直是笑话。
没人比他现在能更好诠释“吃软饭”这个词了。
没了工作,整日闲晃,陈家人每个月给他一万元生活费,他不够用,今天竟当着我们的面直接向李哲语要卡,李哲语不给,他竟嬉皮笑脸的求。
连到现在都还撮合他们两人的他的奶奶都看不过去,主动要给他钱,他竟不要,挽着李哲语道:“不用麻烦你们了,我有哲语呢。”
他真的是乖顺了,尤其对李哲语乖顺,甚至乖顺到……李哲语因为他收拾东西太慢,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了他,他还唯唯诺诺。陈家人中有人发出一声叹息,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默。
叔叔许是为了活跃气氛,高声道:“伽烨也二十几岁了,外面住也正常,由着他们去。”
陈伽烨爷爷鲜有的没有拿话刺叔叔,径直转身朝屋内走。
背竟略佝偻着,颇显苍老。
陈伽烨奶奶笑着道:“是这回事,哲语是个好孩子,一起住,早点定下来也好,过一段时间可以让伽烨回陈氏上班了。”
陈伽烨父母不约而同嗯了一声,似乎还互望了一眼,鲜有的语气一致的道:“随他吧。”
随他……
不能说他们“随陈伽烨怎么做”,应该说……他们“不得不随陈伽烨怎么做”。
陈伽烨不再工作,不再为陈氏效力,不再为他引导陈氏走向辉煌的理想努力,即便……陈氏这个季度出现了亏损,他爷爷饭桌上提了好几次,他还是置若罔闻。
我看的出来……陈伽烨母亲有点着急,应该说……他们全家人都有点着急,或许不仅仅是他不再帮陈氏,而是……他那场“不为陈家人接受的恋情”结束后,维持了半年多的这种生活状态,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可对于一个自暴自弃的人来说,他自己不想改变生活状态,没人能代替他过活,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长期饭票可以倚靠。
对陈家人送完我爸的晚宴请帖,送走陈伽烨,吃过午饭后,我本是打算随我弟一起回家,没曾想,陈伽烨母亲却叫住了我。
她对我提了一个要求,合情合理,我弟还在一旁帮腔,我不得不答应。
彼时……我和陈伽烨母亲站在李哲语公寓门前,按下了门铃。
李哲语很快就开门,热情拉我们进去,拉着我们转了一圈,然后指着屋子里乱七八糟堆放的陈伽烨的行李,颇窘迫的说:“我也不大会收拾,偏偏伽烨东西还又多又杂,就麻烦您和萱儿了。”
说罢就找了个工作忙的借口,进了书房,关上门。
一口水都未喝到,陈伽烨母亲倒也没生气,就开始整理。
见我不动,陡然说:“你多担待她,这是伽烨的东西,是他要用,你帮忙收拾也是应该的。”
担待?应该的?
我礼貌答她:“哲语挺好,我没什么可担待的,这次来也是我恰好有空,所以来搭把手。”
陈伽烨母亲未答我,我不再和陈伽烨母亲多言,直接开始收拾东西。
陈伽烨去超市了,还未回来。
我不知道陈伽烨是否知道李哲语已将他的行李箱都打开,翻得乱七八糟了,这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得发火。
李哲语让我们随意布置,我和陈伽烨母亲也就按常规的来了。
两室两厅的公寓,家具齐全,简欧装修,李哲语自己的东西不多,所以陈伽烨的行李倒也好归置。
游戏机放进置物架,衣服放在早已空出了一半的衣柜里,鞋子占了大半鞋柜,数十条领带放进抽屉,其他东西妥帖放至对应的地方。
拿起那条中规中矩的朱红色领带的时候,我不由自主想起了去年我、陈伽烨、李哲语和李哲言在c市的那一天一夜,思绪纷乱。
那次……陈伽烨准备和我领证,就系了了这条领带,一身正经的黑色西服,还给我穿了红色旗袍。
他找了李哲语和李哲言作掩护,调虎离山,却还是没结成,仇家找上门,他出了车祸,我放弃了救他。
【我不怕告诉你,我会以婚姻的名义,一辈子……一辈子缠着你,做你的噩梦。】
我用力咬了下唇,将领带放入柜中。
“大红色,挺规矩喜庆,伽烨戴这条没戴几次。”陈伽烨母亲开了口,似乎是在感慨:“这孩子从小就与别人不同,鬼点子也多,我这个做妈的,有时候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为他好他也不听,真是让我操心。”
我微微一笑:“现在有哲语管,比以前好多了,您也可以少为他劳心劳力了。”
“好什么好?”陈伽烨母亲冷笑两声:“你这孩子,就不跟我说实话。你看看小李那样子,对伽烨是什么态度?”
我绞紧了衣服,轻声说:“阿姨,现在他们都住一起了,我说好说不好也没什么用。”
似乎是被我戳中了心事,陈伽烨母亲叹了口气。
平常我倒是会贴上去好心安慰几句,而现在……我一句话也不想说。
主卧的这张床……不算大,两个枕头,一床软被,陈伽烨和李哲语此后……要睡在这里。
说起来我还算是“前女友”呢?现在竟在帮他们整理“新房”,真是讽刺。
“你们在干嘛?”陈伽烨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陈伽烨母亲微笑着答他:“我带着萱儿帮你收拾你和哲语的卧室。”
李哲语不知何时已出了书房,从陈伽烨背后冒了出来,一只手勾住陈伽烨的脖子,靠着他的肩,笑着解释:“不说了嘛,你东西太多,我不知道怎么收。阿姨坚持要来帮忙,我也就答应了。”
陈伽烨倚在门口不动,下巴微仰,居高临下看了看我们,转头对李哲语轻声道:“你随便怎么收都行,不用麻烦的。”
陈伽烨母亲皱起了眉,三步作两步走了过去拉着陈伽烨就进了对面的书房,砰地一声关上门。
里面传来了陈伽烨母亲的训斥,隔音效果太好,我又不好贴门去听,也听不明白陈伽烨母亲在说些什么,只知道……陈伽烨母亲应该是很生气。
听这阵势,这场争吵还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左右我收拾的差不多,少参合,走了得了。
正准备和李哲语打招呼离开,李哲语却关了门,拉我往里走,“萱儿,我有事要问你。”
*
我们在主卧已待了近十分钟,李哲语还是未开口,而是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她拿手指绕她的头发,一遍又一遍,我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拿过一本杂志随意翻阅,余光瞟了瞟她。
不得不说,一白遮三丑,她虽样貌称不上十分漂亮,甚至轮廓有些过于硬朗,但胜在肤白,性格活泼,和很多人都能聊得上来,人缘倒挺好,也有很多男生追她,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在陈伽烨这一棵树上吊死。
李哲语第三次拉开了房门,瞅了瞅对面房门紧闭着的仍充斥着陈伽烨母亲的训斥的书房,又转头瞅我,我当作没看到,低头翻杂志。
她走到我面前,终是开了口:“萱儿,我问你些事。”
我嗯一声,她手指紧拽着裙摆,捏了捏,道:“你和陈伽烨每次做的时候,是谁主动?”
我抬头,皱了皱眉。
她脸有些红的道:“要怎么……才能引起他的兴趣?主动找我?”
我答:“我也不知道。”
她咳嗽一声,道:“你们不是有过么?”
我沉默。
她拉住我的胳膊,摇了摇,用撒娇的语气说:“只是分享下经验而已,别不好意思。”
“你要觉得不好意思,那……那我先说说我和他好了。”她在我旁边坐下,倚在我旁边,温温软软的说:“每次啊,都是我主动,他才来兴致。”
说罢,她面带羞意的掩住了嘴,小声说:“每次都是我在上面,真没想到,他会喜欢这样。”
我嗯了一声,敷衍着回应她,她音调陡然变高,略兴奋的说:“你也是么?”
我没答她,而是望着她,面无表情。
她对我笑了笑,说:“这种事,其实偶尔也想男生主动一些的,多难为情啊。”
我开了口,用颇不满的语气道:“和我说这些干嘛?我是前女友,你不觉得和我说这些很奇怪么?”
“你现在和他没关系。”她扯了扯我的裙子,音咬的很重的道:“不过你的经验可以告诉我一些啊,你也看得到,他现在和我感情挺好,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可时间长了,总要一些激情吧,你们以前都是怎么样的?”
我不理她,她继续晃我的胳膊,娇声说:“萱儿,你就告诉我嘛。我和伽烨从今天开始就要一起生活了,他……他说……”
话还没说完,她就捂住嘴,脸一红,道:“以前老是那样,有些倦了,想换新花样,让我自己想。我想你们这些年,总归有些经验吧。”
我看着她那一张脸,忽而觉得有些好笑,我诚恳的如实答她:“我什么都没做,没什么可分享的。”
她拍了我一下,笑着道:“别不好意思啊。”
我有点不耐烦,站了起来,往外走,边走边道:“如果是这件事,我已经回答你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她笑了几声,道:“我不信。”
我觉得有些头疼,气冲冲答她:“不信你自己问他,他那样的人,无论你主动还是他主动,结果还不都是一样没完没了,你只要脱*光了他不就屁颠屁颠过来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摁坐在床上,手指很用力,掐的我有点疼,我抬头看她,她神色有些古怪,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说的太露骨了,于是对她建议道:“其实男人不都那样么?你说是吧?问我还不如直接问他呢,他让你自己想,肯定是开玩笑的。”
陈伽烨那人骚*包的很,嘴还脏的厉害,以前还总对我提建议,说怎么做才好,这种人……怎么可能对这种事厌倦?
李哲语好歹是个女人,还是个身材不错的女人,又很白,李哲语一主动,即便他实际上不大喜欢她,也还是……两个人还真他妈的……我在想些什么呢?我赶紧揪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摒除脑海的那些画面。
李哲语在我身边坐下,拉我的手贴缎面软被,笑着问:“萱儿,我和伽烨以后就要在这张床上同床共枕,你摸摸看,被子软不软?你觉得睡起来舒服吗?”
“挺好。”我对她微笑,淡淡的说,“你们睡起来会很舒服,说不定他会因为床舒服每天多和你做几次,你可得做好准备。”
许是没料到我会将话说的这么露*骨,她很明显的愣了一下,脸竟红了起来,但也只是片刻间,她神色恢复如初。
她轻摇了摇头,道:“我们这些天不适合做这些事。”
她手指拂上了肚子,眸光温柔,语气愉悦:“孩子才两个月,危险期,不适合。”
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嗡嗡作响,我整个人僵住,盯着她的腹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害怕了?难受了?嫉妒了?”李哲语笑得前俯后仰。
我轻轻的呼吸了几下,捏紧拳,站起来往外走。
她得意的问:“还是你不敢相信他真的和我做了?还真的要和我一起生活了?你是不是还以为,他和我都是装的?”
我转头看她,长嘘一口气,道:“你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不管你清不清楚,看的明不明白,总之……我对他的感情没你想的那么深。你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你要和他过日子,就好好过,别总试探我。”
她盯着我,扬起眉,似笑非笑:“先是冻结反应,后是将手放在脖子那里,属于安慰反应,之后瞳孔剧烈收缩、呼吸急促、拳头都捏起来,我刚才说我怀孕了,你就是这样。而你现在……是逃跑反应,面对不想听到的东西不想面对吧?你对我怀孕这件事很愤怒,你对伽烨和我有了孩子很愤怒,你对我很嫉妒,你讨厌我,未必是因为我针对你,或许是因为我和伽烨同居了,脱离了陈家。”
她低头拨弄手指,嘴角一勾:“看来跟我哥哥学着点还真是有用,只不过拿怀孕试探试探你,一下子就让你这个对我男人不死心的女人原形毕露。你放心……我没怀孕,但是……住在一起的话,应该很快就有了。”
她拉开房门,把我往外推,冷冷的说:“你可以走了,我不想再看到你,还有……我哥哥那边,你少招惹。”
“哦?”我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也不知道是谁先招惹了谁,也不知道是谁找人来对付我。”
她笑的无辜:”你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懂?“
书房打开,陈伽烨母亲气冲冲走过来,拽过李哲语,扬起手要打她,陈伽烨止住了陈伽烨母亲,脸色阴沉的道:“要是来吵架的,妈以后都不必再来了。”
陈伽烨母亲忽地猛推了一把我,我一个不防备,撞到李哲语身上,两人同时失重向后跌去,眼看就要撞上茶几上的金鱼缸,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一下,迅速绕到我身侧,箍住了李哲语。
心底莫名沉了一沉,胳膊下意识往后撑,却碰到了鱼缸,砰地一声,鱼缸翻了过来,我跌坐下去,触到了滑滑溜溜的东西,我惊叫着弹开,又一个重心不稳往后仰去,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肩。
是……陈伽烨母亲。
陈伽烨母亲放开我,抬手要打李哲语,陈伽烨再一次拦住了陈伽烨母亲,脸色很是难看,声音极低的问:“闹够了没?”
李哲语将头埋在陈伽烨怀里,小声啜泣。
陈伽烨母亲气的全身发颤,指着陈伽烨,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摔门而出。
我整了整湿漉漉的衣服,也往外走去。
陈伽烨拉住我往浴室走,转头对李哲语道:“给她拿干净衣服。”
我用力甩开他,试图往门外走,对他吼:“不用你管!”
陈伽烨一个打横将我扛起来,朝主卧走,丢我在床/上,我从床/上起来,往门那边跑,他用力将门一甩,拿钥匙反锁了门,从衣柜里翻了一件裙子,丢给我,对我说:“换了就让你走,你也不想走光吧?”
我偏过头道:“她的衣服我不穿。”
“不穿?”他笑了两声,走过来,在我耳边哑声道:“不穿好啊,可以看个够。”
我低头瞅了瞅,忙夺过衣服围在腰间,对他道:“你出去。”
他推我进浴室,道:“洗个澡换身衣服你就走。”
无奈按他的要求照做,出来时,客厅已收拾干净,他们并坐在一起饮茶。
我看着微笑看我的李哲语,突然心生愧疚。
事实是我什么也没做,但是我又感觉,我的确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这种愧疚让我竟有一瞬觉得,那次从画廊离开,她找人对付我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我那天……的确是和陈伽烨……
我想了想,十分认真的对李哲语道:“你哥以后我不会再联系,你让他也别总找我,他那边……你……你回去问问你哥吧,问问他的时间值多钱,他陪我那三年多当我买了,一百万够不够?可是快要划一千块一天了呢,我听说他在c市最贵的心理诊所实习过,实习工资也没有我这个高吧?你问好了,我就出钱,好不好?”
李哲语脸色变得很难看,皱着眉道:“你当他的感情是什么呢?”
当他是什么?曾经的好朋友,但现在不是了。
陈伽烨忽而开了口:“你不用买,他陪你应该的,他不是……不是把你当……”
莫名的恼火,我脱口而出:“都说了,我和他没谈恋爱,你烦不烦啊?”
这句话似乎是对的,似乎又不大对,总之……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好像有点奇怪。
都怪陈伽烨这个死流氓,自己有女朋友了还对我动手动脚,思想龌龊,道德败坏。
“哦。”陈伽烨下巴微扬,唇角一勾:“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啊?他怎么这种德性,烦死了。
我走去过,戳他的肩,对他大骂:“陈伽烨,你道德败坏,你去死好了!”
“还有你!”我指着李哲语,怒气冲冲道:“你之前的事我都不计较了,你还要怎样啊?你以后别撩我,管好你男人,别让他对我动手动脚!”
我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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