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句喜欢,陈伽烨很久都没有反应,甚至笑容也凝固,只是那样平静的看我,目光毫无波澜。【】
心底难安,我垂头,看入他眼里,一字一句地说:“陈伽烨,我说,我喜欢你。”
他胸口上下起伏,眸地抬眼死死的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像是要拼命辨认出我所说的那句“喜欢”的真正含义,仿佛只要掺了半点假,他就能将我那句喜欢归结为任何一种不代表喜欢的情绪。
我俯身下来,唇贴着他的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有多喜欢,可是陈伽烨……我喜欢你。”
他轻轻摸了摸我的脸,将头从我腿上移开,往床边移了移,阖上眼,轻声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对我说什么?”
我看着他,心竟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什么时候……竟开始拿自己和别人比较,开始把自己贬低了?他可是陈伽烨,好多人愿意来往的陈伽烨,好多人喜欢的陈伽烨,救了陈氏的陈伽烨,从来就自恋自信自大的陈伽烨,总是能一脸无赖对我理所当然,惹我生气后我对他发脾气也依旧故我的陈伽烨,还有……给了我世上最好的珍宝的陈伽烨,他有那么多面,唯一不可能有的就是卑微懦弱,这不是他啊……
“我知道啊,我说,我……我只喜欢你。”我将自己缩小,再缩小,缩在他怀里,搂住他,将他的手臂搭在我背上,轻轻地说:“我是说真的,我以后……以后也只喜欢你,我知道……你是独一无二的陈伽烨,所以,我喜欢你。”
我想让他安心,想让他宽慰,想让他不再那么患得患失,想让他重拾他的骄傲自信,不想听到他言语中再有一丝一毫的自伤退却。
他没说话,也没动,我却知道,他在听,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像是密集的鼓声,一下一下打在我心底。
他终于开口,声音哑的不像话,却是在说:“你再说一次,就再说一次,你说了,这辈子,你休想有机会再从我这里逃走。”
“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喜欢的要命的喜欢你,除非你找别的女人……”我哽咽着摇头,只要脑海里过一下那样的想法都难以忍受,“不……你不能,你这么喜欢我,怎么可以?我喜欢你,你必须对我好,只准喜欢我……”
他的手臂收紧,将我紧紧压在他心脏的位置,拿脸轻轻蹭了一下我的发,我将他抱紧,再抱紧,闭上眼。
第二天醒来时,仍是相拥的姿势,我睁开眼时,还只觉恍如梦境,不由得蹭了蹭他已生了青色胡茬的下巴,略感刺痛,这才确信,我的确是醒了。
他在我头顶笑,垂睫看我,四目相对,又同时避开,不由得热了耳根,我仰起头,吻了吻他微凉的唇,说:“早。”
他将我圈紧,声音沙哑的问:“睡得好吗?”
我摸了摸他发烫的脸,轻声答:“好。”
早上我们并未温存许久,时间已不早,他起床穿衣,叫了早餐到卧室。
我坐在床上喝牛奶,透过浴室的玻璃,看他对着浴室的镜子整理着装。
他今天要去美国出差,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兼带着伽灿去美国为伽灿父亲的伽城集团找上市前的融资商。
飞机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起飞,他衣服穿得的很快,收拾的也快,我有些讶异的发现,他似乎是……已然很会拾掇衣物。
他穿完衬衣西裤,迅速走至衣柜前,就拿了一条蓝色波纹领带套在颈间要系,我喊了声等一下,下床,走到他面前,帮他系。
许久没这样做,动作有些生疏,时间又赶,系了好几次都感觉不大对,他唇角向上牵扯,喉结动了动,心下又羞又恼,我欲后退,让他自己系,他捉住我的手腕,轻拍了拍。
我咬牙,绷着脸,终于的帮他系好了领带,后退几步看了看,满意的点头。
他长手一揽,将我抱了起来,放到床上,为我盖上被子,对我说:“时间还早,你多睡睡。”他一只手撑在我头侧,俯下身,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我的唇,却是闭上眼,眉目轻蹙。
这情形恍如旧时光,莫名其妙心就收紧了一分。
他捏了捏我的脸,挑眉问:“要不要陪我一起出差?”
我摇头,轻推他,“赶快走,别赶不上飞机。”
他嗯一声,拉了行李箱往外走,正欲开门,我扬起音喊:“陈伽烨,我等你。”
他转头,定定看我一眼,一本正经说:“我知道啊。”
说罢松了松领带,边瞟浴缸边朝我歪着嘴笑,流里流气说:“黄花菜,你等我。”
脸上滚烫,我拿一个枕头向他砸去,将头埋在被子里,只听到几声低笑,他关上门。
我将头探出来,仰头望着床头的那幅我大学时的第一幅卖出去的油画作品,不由得笑了起来。
当初说什么来着?买画的人眼瞎,自己骂自己这种事情也做的出来。
陈伽烨在出差半月后,回了国,我开车去接他,但没有预料到的是……伽灿父母也去了。
伽灿见我来,调侃着问是不是专程来见陈伽烨,伽灿父亲也打趣我,伽灿母亲更是拉着伽灿父亲的衣角,在他背后对我偷笑。
我有些难为情,陈伽烨很自然而然的揽住我,对伽灿调侃:“不是来见我难道见你啊?这么喜欢围观给你找个老婆怎么样?”
我没想到的是,陈伽烨还真就帮伽灿“找老婆”的事认真严肃的和伽灿父母聊了许久,一直到……陈宅陈家人的饭局,陈伽烨还在煞有其事的和陈家人聊对于让伽灿相亲的安排,陈家人对这件事来了兴趣,便对将我刚进门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伽灿身上。
伽灿苦着脸对我道:“没完没了。”
我白他一眼,回他:“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拿我打趣。”
正说着,陈伽烨就拿手掐了一下我,我转头看他,他一脸理所当然,低声在我耳边说:“吃完饭就回酒店。”
脸腾地一下就烧起来了,我低头扒饭。
午饭后,伽灿却提议去外面逛逛,煞有其事说既然陈伽烨让他相亲,他当然要换一套行头,必须得他亲自监督,去商场买衣服,左右他今天可以休息。
陈伽烨黑着脸在那里不做声,没曾想伽灿又对我道:“姐,你没什么事的话也陪我们一起走走,你毕竟是个女的,知道什么样的衣服对女孩子胃口。”
伽灿父亲在那里连连称是,陈伽烨母亲也笑着说是这回事,让我们都去帮伽灿选选,参考参考。
陈伽烨立时改了口,满口答应,我瞟了陈伽烨一眼,心里暗道糟糕,他从机场回来就小动作不断,我可算摸出点规律来了,他表面越严肃越一本正经,之后越猥琐……
不过三人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上车后,陈伽烨倒真的还挺规矩,坐在我旁边不动,还关心起伽灿这几年在日本的情况,我也来了兴致,问了伽灿些事情,他这次倒很配合,都一一答了。
只是就饮食这一项出现了分歧,陈伽烨在听到伽灿对我抱怨日本多生食惹得他闹了好多次肚子后,不以为然道:“多吃几次多闹几次肚子就习惯了,生肉都吃不了算什么男人?”说罢还拍了拍伽灿的肩,“身体太差不行啊,这几天带你锻炼锻炼,多打打沙包就好了。”
伽灿连连附和。
这些话有什么逻辑?他自己还挑食呢……我忙对伽灿道:“肠胃本就不好,以后尽量少吃。”
伽灿点头。
陈伽烨哼了一声,道:“总不让伽灿吃冷的,路边摊也不让碰,我和你说,伽灿都是被你惯成这个样子的。”
我怎么就惯着了?我皱起眉头:“我让伽灿路边摊少吃有错吗?冷的本来就吃了对胃不好,要少生病就少碰这些,病是吃那些东西吃着吃着就来的,不是吃着吃着就好的。”
陈伽烨拉长了脸开始驳斥我,无非是我溺爱太过,伽灿这么娇贵就是我那也不让这也不让的缘故,还拍自己胸脯对我说,要不是把伽灿给他带了几年,强健了体魄,锻炼了身心,现在肯定是个病秧子。
我气不打一处来,搬出理由反驳他,他倒还来劲跟我杠上了,后来不知怎的就谈到了伽灿谁从小到大来教,要教的好一点,伽灿更喜欢一点。
我们辩了半天,临到了商场还得不出一个结论,都不肯下车,最后只好问伽灿这个当事人:“伽灿,你说说,喜欢谁来教你?”
本是贴着窗看外面风景的伽灿转过头来,扬起笑容对我们说:“都好。”
“什么?”陈伽烨吼道:“你眼瞎啊?”
心头贸然有了一股无名火,什么都好?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我的火火要是以后大了说都好,看我怎么……哎,也不对,陈伽烨是火火的父亲,该怎么教两个人可以商量。
伽灿嘛……也是这个理,情绪渐渐平复,我扭头准备对伽灿笑,对自己做深刻检讨,伽灿却拉开车门,下车一溜烟跑向人群,跟个奔腾着的皮卡丘似的,黄色的身影只在视线范围内晃了几下,就连影都不见。
不大一会,我和陈伽烨就都收到了伽灿发来的短信:我自己逛,你们冷静冷静。
我和陈伽烨对望了片刻,同时转过头,冷哼一声。
我今天是做什么来着……不是帮伽灿买衣服的吗?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还真是无聊……伽灿不是已经长这么大了么?我和陈伽烨要教的……可是我们共同的儿子火火,说不定……还有更多。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余光瞟了瞟陈伽烨,却见他拉开车门往外走。
这是干嘛,这么容易就生气?爱滚滚,谁稀罕?我垂头绞手指。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陈伽烨坐到主驾,发动了引擎。
“干嘛?”我问。
“你说呢?”陈伽烨反问。
脸颊微热,我嗯一声,他又道:“坐到我旁边来。”
我捏紧拳,拉住车门,他转头,语气坚决,“快点过来,别磨磨唧唧。”
我开了车门,踏上脚下这条人流来往不断的路,走到前门。
陈伽烨拉开车门,俯身过来,朝我伸出手,手心向上。
有人已认出了他,不远处在看我们,甚至拿了手机,似乎是在偷偷拍照。
我紧张的要命,脚有些不听使唤,一时竟不知道该迈哪只脚,机械的前行,却不防备自己并脚而走,一下子扑向他,他迅速起身,接住我,脸蹭到我的脸,在我耳边笑:“脸红什么,这就脸红了?看起来傻不拉几的。”
我想要反驳,他却拉我的胳膊,说:“快上来,别磨蹭了。”
我咬唇,迅速上车,关上车门,垂头对他说,“快点走,别人都在看。”
他却故意将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给垂了下来,歪着头凑近我挑眉问:“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我扭过头,对他说:“明知故问。”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的说:“不就是……不就是谈……谈恋爱么,别人都做的事,我们怎么就做不得了。”
我愣了愣,他双手抱胸,绷着脸,自顾自快速说:“哎谈个恋爱怎么这么麻烦,一回来刚开始谈恋爱就见长辈,之后就一起吃饭见家长老子感觉好不爽,而且还有伽灿那个电灯泡在旁边看到就想让人打一顿,唉我们还是要遵循正常的恋爱作息没人打扰的情况下两个人吃个饭送个玫瑰看个电影坐下摩天轮逛下街晚上……”
他不断的说着那些约会的招数,语气越来兴奋,眼神时不时朝我这边游移,渐渐的眉飞色舞,手指也比划个不停。
我轻轻舒了口气,那些之前隐在心中的顾虑和郁结慢慢的散了融了。
他没有给我任何关于我这几天和他有意无意间提及的关于结婚的问题的直接回答,却给了我最让我满意的答案。
我拉了拉他,认真说:“那我们约啊。”
他顿住,瞅着我,喉结上下动了动,缓缓说:“或许约个几天感觉就来了。”说罢扭过头,“然后该干嘛干嘛。”
我绞住衣服,还是说了句:“最好感觉快点来。”
最好快点,虽然很抱歉,但……陈伽烨,我还是想快点,我有点等不及。
他忽而笑着问,“你知道怎么快点么?”
我愕然,他俯身过来,扣住我的下巴,吻了下来,嘴唇轻触,双目紧闭,睫毛轻轻颤着,旋即又迅速离开。
我抬手摸了摸唇,扭头看他,他左手在方向盘上弹了弹,朝车前的人按了按喇叭,对他们挥挥手。人群散开,他启动了引擎,载着我穿行在这片车水马龙中。
晌午刚过,太阳升的很高了,金黄色的光洒向空中,洒向高楼,洒向来往不息的人流,洒向他。
车窗开着,灌入的风吹向他,把更多的阳光也吹向他,他融在金色静谧舒适的光中,下巴微扬,眉梢微挑,惬意无比,嘴角都不由自主多添了几分笑。
我们在这片人海喧闹中走走停停,等绿灯行红灯停。
终于的,我们将喧闹抛到身后,驶上了一条僻静的小道,我们一直往前开,往前开……直开到……我未意想到的一处地方。
他将车停在那里,转头对我笑,指腹在我脸上一寸寸轻揉,眸光越来越热,“约会之前,还是想在这里待一天。”
我浑身僵硬,深吸一口气,仍是挤出了笑脸,张嘴说话,火车开过,鸣笛声响,轰隆隆的将我的那句“为什么”带走,一点回音也不留。
他倾身过来,双手捧脸的看我,笑得像个小孩,一脸期待。
我微笑,点头,“好。”
市郊火车站点旁三层楼的车站旅馆的招牌已生斑驳,招牌连接的电线露在外面,刺拉拉的很扎眼,和六年前我刚满20岁的那个夏天,我和他踏入这处破败旅馆时没什么两样。
而那间三楼的房间,也一如既往的……开着窗,正对着铁轨。
现在……这间房内,不知是否已住了人,是否如六年前那般,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靠窗的椅上,双手捧脸的笑,对着床尾倚柜而立的女孩说:“就站在那里,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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