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应对
关于出兵龙山封锁为朱应奎报私仇一事,赵期昌这里与赵鼎明也只是通气一下。【】
戚继光的五路齐出,卫里四路的作用是将这一片封死,报仇的事情由朱应奎的人来干。所谓卫里这四路人手,要求只有一点,那就是保密。
龙山就在中左千户所,旁边就是左千户所。中左所于家、左所王家都是戚继光过去、即将成为的姻亲。不通知这两家不是信不过他们,而是担心这两家召集家丁、佃户长工时走漏风声。
戚继光不需要卫里这四路人手有什么战斗力,只要能封路,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各方同时出军,将龙山彻底锁死就完事了。
赵期昌也不觉得自己这些人能捞到什么大功,追根到底是朱应奎的一起私仇。想要弄到军功,只有阵斩倭寇才有这个可能。
卫里是负责封锁,搜查的是朱应奎手里的人,所以倭寇的军功在摊派任务时,就已经与卫里没了交集的可能。
赵家内部的会议也在半夜时结束,维持现有地盘不变,继续各搞各的。由于三房牺牲未来收益来保证家族基业,赵鼎明的大房再拨出一百石作为补助。
至于宝贵的家生子,大房这边两次拨过来二十余户,现在面对铺开的摊子自己都缺,更别说给三房拨人了。
今夜赵期昌就与赵鼎明睡在正房,抠指头算着钱粮。加上大房拨过来的这一百石,他就能从十一月底撑到正月底。距离明年夏收还有四个月的空缺,加上对新附家丁的支出,也就是最少四百石粮食的缺口。
这四百石不好解决,名义上握着的荒地都已规划完毕。白石墩这里开好的田卖出一百多亩,足以补上这四百石的亏空。
可他不能卖,一旦开这个口子,不管是卖给谁,只要卖了开了这个头,其他想买的人就能将他扯碎。
打死都不卖,眼红的人会静静等着赵家将自己撑死。若卖,赵家就有转机,很多人是不会给这个转机的。
想了又想,也睡不着,赵期昌下炕将门拉开,院子里生着一堆火,庆童披裹被子正烤着火,起身双手缩在袖筒里:“老爷”
“天亮时,派人给刘家、王家、文家、乔家传话,让他们家中掌事的赶在正午前来墩里,咱要与他们谈谈。”
庆童点头,赵期昌将披着的外袍拢紧,坐在火堆旁扬扬下巴示意正屋里,撇撇嘴道:“家中事务繁忙,眼前风平浪静下可谓是暗流凶猛,稍有不慎我赵家会如田家那样,从卫里除名,失去傍身存身栖身之地。思念至此,如何能睡的踏实”
看一眼鼾声不绝的正房,庆童咧嘴笑笑点着头应和:“确实如老爷所说,家里步子迈的太大。看着有些虚,如梦似的。”
他很清楚自家老爷警觉的性子,入睡时稍有动静就会惊醒。有个人睡在一旁打鼾,简直能要赵期昌的命。
步子不大就吃不了独食,独食自然不是好吃的。
以前是张赵王三家联盟,信心不足又处心积虑将刘家拉扯进来,田启业部落户中所后,也进入这个联合,变成五家联合。就这样才勉强在卫里达成均势,这还是戚继光不在意土地的结局下。
否则这种大开荒计划,根本就没有撇下卫里掌印单干的说法。
戚继光在外面不插手,也没插手的意思,其他各家也在旁观中。等开荒成果出现后,那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间。
此时的戚继光也抵达备倭城,与张茂交谈着。
登州水寨里朱应奎忙碌一团,马上就要有大动作,刘磐也睡不着觉,擦拭着一字排开的三领盔甲,都是朱应奎给他借来的。
身披三层甲这种说法很早就有,明初时就有身披三层甲的成建制重甲部队。现在的边塞精锐里,也有这种编制。某些精锐重甲军士全身武备、干粮下来,有八十斤的负重。
里外中三层甲也是分档次的,刘磐眼前这三副盔甲档次属于较高。
一件最里头的是铁环编织的锁子甲,如同一件铁纱坎肩一样能覆盖上半身。
中间的是一件对襟连身鱼鳞甲,鱼鳞甲片比制式将校鱼鳞甲更小,灵活性也更高,当然制作也更麻烦,自然价格更是高的离谱。
最外层的是宽大的棉甲,锻打的厚棉夹着铁片、铁网用铆钉固定,表层两臂,胸前、背后还绣着一块亮漆漆皮甲。
这套武备穿在身上,负重就在六十斤。明制五斤等于后世六斤,再算上衣物、头盔,兵器,刘磐作战负重也在七十斤以上。
营房外,一名身穿半身棉罩甲,顶上大檐勇字盔盔顶上插着赤旗的小校拱手:“将爷,朱公有请,说是客人来了。”
刘磐将布巾丢在盔甲上,起身取下墙壁挂着的长剑,挂好长剑探手取下红缨毡笠扣在头上:“来了几个”
帐外小校声音有些低落:“只有两骑。”
拉开门,刘磐出头走着,低骂一声:“好大的胆子。”
大半夜从历城跑过来,竟然只带了一个人充当护卫。
朱应奎所在的官署院落只有前后两进出,道员并不是制官,登莱两府军政基本上朱应奎一把抓,可道员是加派差事,不是制官也就没有专门设立的衙门机构。
前院正房门前,刘磐吐着白气看一眼自己族兄带来的护卫。
这名护卫精瘦而矮,留着淡淡八字胡在体形上看不出特殊。穿着的制式将校鱼鳞甲也不合适显得过大,背后的绿色披风拖在地上过长看来也是借来的东西。
这名正值壮年的小校拱手:“小的龚显,拜见将爷。”
刘磐上下打量呼着白气,缓缓点头:“奇怪,听口音你是江西人”
“回将爷,小的是江西南昌人。”
抬起头,龚显目光平静看着刘磐,刘磐只是摇头连叹奇怪,进了大堂。
堂中一侧,刘磐的族兄,四川卫正三品指挥使已脱了红底兔绒收边斗篷,斜坐在椅子上倚向铜炉取暖,手里端着茶碗坐没坐相。
朱应奎披着外袍收腿盘坐在正位椅子上,也是毫不讲究,见了刘磐进来也只是随手一指懒得说话。都是南京城从小玩到大的玩伴,聚在一起自然不需要客套什么。
刘磐落座,头向后仰着眼皮垂着瞥向刘岷:“大哥,小弟向来没怎么求你,你入京述职本不该滋扰,可山东地界咱真无第四个熟人,这才搁下脸求你。可你怎么就带来一个人朱家兄弟缺人缺的紧,大哥这么做,可让咱心里着实难舒畅。”
朱应奎轻咳两声:“大兄入京述职本就不该在地方上逗留,随行家丁也被人看的紧紧,你也别为难大兄。”
刘磐轻哼一声撇过头去,刘岷长叹一声:“这到底他娘的怎么个事若不是王道成那边言语,咱可能还不知道你们闯下这么大的祸端。多派几个护卫又不是大事事到如今说什么都迟了,朱家兄弟说说,问题出在哪”
摇着头,朱应奎道:“朱国榕主仆命丧深山野地,南边又是蒙山,各路响马多如牛毛,见财起意也是常事。”
他只是江南朱家分支中的分支,否则祖上也不会活不下去去投军,战死后孤儿寡母隶籍锦衣卫过日子。锦衣卫就是个大杂烩,有功文武子弟赏个锦衣卫官职混饭吃,战死的非卫所体系军官抚恤问题也挂在锦衣卫处置。
也是高中进士后,他这个世袭锦衣百户才将名字刻在族谱中,否则就是官升锦衣卫千户,实职千户,也没这个可能。
与朱家的联系就在那么一张族谱上,相对于朱家,他更亲近南京城里一起长大的勋戚小伙伴。
“响马”
刘岷皱眉,刘家基因不好,可他长得还算标致,又有才能,否则也不会入赘去了四川那边发展:“这可难查,也难办。”
不是杀一批人就能交代的,要查清楚再杀。
朱应奎端起茶碗喝一口,苦笑:“咱是坐在家里祸从天降,龙山这边有问题。不单单是有饿虎凶兽伤人,应该潜匿着悍匪。冒充倭寇,为患乡里。”
看着刘岷,朱应奎道:“这伙贼人想必由来已久,否则也想不出伪造凶兽杀人的勾当。朱国榕那仆从,被野兽啃食不成人形,勉强能认出刀伤。咱这里小题大做,故意推断是潜匿倭寇所杀。这才让县衙先行封锁龙山周边,行敲山震虎之计,也以清查倭寇踪迹为由向上面请动调兵文书。”
又看向刘磐,朱应奎长叹一声:“若真有倭寇,这件事便能交代过去。可倭寇潜匿在境内,如此大的事情捅上去,整个山东就别想安稳。”
刘磐轻哼一声:“山东又几时安稳过,光今年就有四股贼子造乱。”
刘岷斜坐着伸出指头晃了晃:“查,先把这片地翻个底朝天再说。至于倭寇,我这做大哥的给你们找,找几个倭寇来杀。”
看着朱应奎,刘岷道:“治下闹倭不是大事情,要不了朱家兄弟的前程。惹得朱家发难,兄弟的前程可就全毁了。哪怕,本就没有什么倭寇,他们在朝中也能治兄弟一个靖倭不力的罪来。”
朱应奎苦涩点头,他只知道有个族中算辈分是爷爷辈的小秀才要路过这里,这小畜生胆子大的没边,渡过长江在南通州拜过长辈后竟然没走运河,而是沿着海北上。
难道不知道,沿海地区三月到五月,九月到十月这一段时间是闹倭鼎盛时间段
说的难听了,这小畜生走沿海路线,命中就注定吃倭寇一刀
刘磐见朱应奎总算是拿定主意,瞥着刘岷:“大哥,你口里的倭寇,在哪”
“清查潜匿倭寇是一件大事,何鳌能在兖州府带着一万多人搜两个月的妖僧,登州这边搜两个月的倭寇又算得了什么”
刘岷说着眯眼:“两月时间为限,到时候逮不到倭寇,咱买几个真倭首级送过来,足以给朱家做个交代。”
海上也不平静,械斗火并时死掉的日本国水手多了去,走黑市买几颗腌制好可长期保存的首级,真的不是多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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