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伏击与反伏击
黑夜中,北曲山人马,十二支辅军营地,王道成率领的八百人,整整十四支兵马运动起来的,有的或满怀信心静静等候,有的则在山路间悄悄移动。【】
赵期昌就静静等着成山卫方向起火号令,而驻扎在南官山村的即墨营一部按耐不住,等到一更时就出发了,甚至一点消息都不给登州卫捕倭军。
二更时,张承翼急的跺脚,骂骂咧咧进入帐中:“将军不能再等了,弟兄们憋不住了。”
赵期昌如一座泥塑一样坐在帐中主位,睁眼,语气幽幽:“急什么今夜的主角不是我登州捕倭军,是标营中军,也是北曲山贼。”
“可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
张承翼语气很冲,恨不得一脚踹翻赵期昌,拿起令箭狠狠抛下去带着弟兄们杀出去。出军时卜卦大吉大利,人人士气高涨都想着狠狠干一票。
扭头瞥一眼张承翼,赵期昌倒了一杯已冰凉的茶水,递过去:“你以为你比李孟厉害还是比王道成厉害又或者比所有人都厉害都看的明白”
一连三个反问弄得张承翼格外憋屈恼怒,低声吼道:“三郎今夜中军出动,前后七千多人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北曲山贼只要他们下山,绝无侥幸”
赵期昌提着茶壶给自己慢悠悠倒水,端杯小饮一口:“你想多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顺利。”
拳头捏紧,呼吸粗重瞪目望着赵期昌片刻,张承翼狠狠跺脚离去。如他所说,只要贼寇下山,今晚就是瓮中捉鳖,不早早下手,迟疑慢了可能什么都捞不到。
赵期昌想的更简单,李孟带着几十个人残兵败勇越杀越勇,屡次从巡检司手里突围,牵着巡检司鼻子打,这种人没道理待在北曲山坐看着官军合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底气所在,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另一方面形势也很明显的摆在面前,北曲山贼被包围,已无后路,己方实力是对方的几十倍,没道理失败。现在不急着下手,稍稍迟疑什么都捞不到。
所有人都是这个心思的话,那赵期昌可以断定,都中计了。
可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都他娘的是杂军农兵,最怕的是夜战,几个人冲溃几百人都是常见战例,连赵期昌都对自己严格操训的捕倭军没什么夜战信心,这帮人都哪来的信心
平时都吃不饱肚子,大半人都患有夜盲症,更无集中训练的经验,这样的人到底哪来的信心打夜战
就凭人多如果打仗就比人多,还要将军干什么,打的时候大家玩拔河比赛就行了。
真当王道成没心思攻山人家是舍不得中军标营折损,又知道攻山时这六千多杂军不顶事,才这么封锁的。
毕竟都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来打仗的,不是给朝廷打仗。给朝廷打仗战死了就白死了,现在是所有人在何鳌手里接活干。有了折损,都要给真金实银的抚恤。
攻山战事甚至比攻坚战事还要惨烈,拉锯的攻山战役就得用人命填。若是攻山,何鳌哪来那么多钱粮抚恤所以王道成根本不敢攻山,他承受不起损失。
白天,王道成都不信任这些人的战力,更何况是夜里夜战就是一次算计,看谁棋高一着。
估计,也就是赌一把的心思,对内应的情报期望过高。打仗就是赌博,赵期昌不喜欢赌博,所以他很谨慎
不敢攻山,而北曲山又那么大军力严重分散,本就是杂兵调度不方便,那主动权就无法夺回来。主动权在敌人手里,那在山里打夜战就是一场悲剧。
所有人都想着能大胜,即墨营这边一个千总没见信号就敢私自行动,就别说军纪更为涣散的各卫兵马。
成山卫营垒外,夜不收快步疾驰冲入营中,一道红色烟花升起,山顶烽火点燃,一座接着一座,二十多堆围绕北曲山的烽火从东边史家村开始,沿着南北一路烧向西边。
一排排火把从各处立起,一条条火龙开始游动起来。
成山卫营垒外,只见贼人火把,不见人影。
雪夜下,靖海卫见红色烟花,当即一支三百余人队伍按着计划向着北边成山卫支援,打着火把小跑着,似乎生怕去的晚了错过油水。
北曲山上,一串孔明灯先二后二升起。
贼首王平、红鼻子两支人马二百余人从山路两侧突然杀出,靖海卫这边领兵的一名千户遇袭不惊,狞笑着举起竹筒在火把上一晃,吼着:“不出王将军所料结阵待援”
他高举着竹筒,又是一道绿色烟花升起。
附近成山卫、金山左卫、即墨营一部当即涌出营垒,争先恐后前来合围贼军。
“钓饵。”
北曲山上,刘磐笑了笑,扭头见李孟回来,突然问:“弟兄们的目标是成山卫,怎么官军会知道我军动机青面兽,你说说”
这人诧异之时,一杆枪刃透胸而出,热血喷溅,艰难低头满是不可思议。
刘磐轻叹:“你真当你是干净的各处弟兄都是活不下去才上的山,而你呢你与文登巡检司的关系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私密事,走好。”
李孟抽出枪,血液喷溅了一脸,狠狠一脚将跪倒在地的青面兽踹趴下。看向刘磐狠狠点头:“北面果有官军登山,青面兽手里的弟兄已杀了上去。”
刘磐看着东面动向,四条移动的火龙即将围向王平、红鼻子二人,对着其他人挥手做手势,问:“可见登州卫人马”
“黑漆漆没见着,不过所犯官军兵马不盛,也就三四百人的样子。”
两人谈话时,又是一串孔明灯先二后一升空。
与靖海卫厮杀的王平二人见了孔明灯,立刻率人撤离,一时间靖海卫忙着救治伤员,根本不敢追击,看着二人率人消失。
紧接着又是一串先三后二孔明灯升起,成山卫与靠近的金山左卫遇袭,分别两支贼军突入营垒中将松懈的守军击溃,纵火焚烧。
刘磐望着山下各处游动的火龙,以及成功起火的金山左卫、成山卫,笑道:“怎么奇山所那边无动静很明显,这一路的李二郎也是内鬼。”
夜里,在山上俯观,所有主动权都握在他手里,除非官军各营坚守不动。现在官军一切踪迹都在他视线中,而他又能灵活指挥不打火把的部属,打官军几乎可以说是次次都是伏击、奇袭。
精锐部队夜里都怕夜袭,更别说卫所杂兵,很多卫所兵就是一帮匆匆动员起来的农兵。论素质,连赵期昌的镶黑旗辅军都不如。
说着双臂环抱在胸前,慢悠悠道:“若来的是一营边军,我打都不敢打。看看山下,这帮卫所军一个个打着火把,生怕误伤。”
李孟望去,山路处两支队伍面对面停下,似乎商议着什么。
刘磐继续说着:“看着官军六七千人,可人越多对咱来说越有利。王道成能将这些杂军农兵调度起来,已经难为他了。若人数上万,估计这时早就哗变了。”
刘磐根本就没下山亲自领军作战的心思,现在下山就会成为瞎子。对付一伙失去调度的乌合之众,只要四五支拳头稍稍露面,就能打崩。何况这是夜战,再多的人力也发挥不出来,甚至人聚的越多反而越危险。
他扭头继续下令:“既然那帮人还没反应过来,再来一记狠的。”
说着做了个手势,第四波孔明灯先二后三飞起。
山下撤离的王平、红鼻子二人见了,立马带着人转向向东,扑向靖海卫、即墨营一部营垒。
“立定”
在孔明灯一串串飞起时,赵期昌立刻勒马吼道:“火速通报王文泽,严防营垒不可有失,我部遇袭也不可轻离再报南官山村,就说我部驻军在北五里处,若有贼人来袭,务必坚守营盘,我部自会救援”
庆童随手一点,五骑朝后方急驰而去,五骑奔向南官山村。
赵期昌打马调转,看着夜里黑压压的三百人:“全军立火把,马队警戒一百五十步,弓弩上箭,待令”
陈明理当即领着马队散开游动,余下二百步军取弓在哨官、总旗官呼喊中搭箭列阵,张承翼指挥弩兵上箭。
今夜战事根本登州卫捕倭军无关,主要战事集中在东面。
成山卫、靖海卫、金山左卫、即墨营一部所在的营地先后起火,一支支仿佛无穷无尽的贼人神出鬼没,总能在各军行进路途中发动奇袭。
靖海卫经历一次有心理准备的伏击,第二次回撤救火时,得手的王平、红鼻子二人士气旺盛,牵着牛马驴子也在回撤的路上,他们一露面,直接吓崩靖海卫。
一支支先后赶来的卫所军队有的甚至在行进中队伍越拉越长,走着走着风声鹤唳,一人惊呼一声,就崩溃了。
甚至远处的雄崖所援兵在路上时被大嵩卫救援溃兵一冲,也跟着崩溃。
王道成在一处山坡上看着一串串孔明灯飞起,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做了太多的考虑,得到内应消息后,担心贼军声东击西来打大嵩卫,命令大嵩卫严守;又考虑到贼军会伏击援军,也让各处带了烟花,做了遇袭准备。
可贼军只是虚晃一枪,一招引蛇出洞,不等他反应,靖海卫就按着计划出兵救援,也按着计划引发求援烟花。于是没有遇袭的各处,又按着计划扑上来救援、抢肉。
王道成做了三重考虑,可还是落入陷阱,因为他没有更近一步的指挥方式,他没法子在夜里指挥各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处处营垒起火,一队队打火把行进的卫所军遇袭崩溃,或莫名其妙的崩溃。
一切也都在刘磐的眼中,也都在他的调度中。这已经不是有心算无心,而是打了一场有准备、有计划的仗。
这一夜过后,所谓的封山就是一句笑话,刘磐可以说是想往哪里跑就往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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