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这偌大的披香宫,难不成还只有你知道这事了?”苏清嘴角微微勾起,声音清雅,但是眼中却冰冷一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加倍奉还!
细辛先前的那一巴掌,她可以不追究,但是今天这一场杖责酷刑,她是一定要追究到底的。
听到苏清的话,小佺子有一瞬间的呆愣,但是片刻之后却立马回了神,垂眉顺目的对着苏清行了一礼,然后快步走到小厨房的红漆木门边,将那木门轻轻阖上。
小佺子的年纪不大,再因为从小净身的原因,身形瘦弱,皮肤白皙,远远看着,竟有些难辨雌雄。
习惯性的弓着腰,小佺子走到苏清的面前,白净的脸纠结的团在一起,“苏清姐姐,奴才知道你和细辛姐姐的情谊,不是常人可比的,可这是在皇宫,做我们奴才的,安分守己,才是最好的。”
“小佺子,我也想安分守己,可是偏偏有人,不让我如愿呐。”苏清对着小佺子微微摇头,语气中多少也带上了一些怅惘。
苏清本就不是一个喜欢争名夺利的人,她的心思也没有这些从小便浸淫在这深宫大院里面的人深,但是你入了虎穴,便得要学会和老虎搏斗的本事。毕竟这用金砌高墙围叠起来的皇宫,不是你想独善其身,便能独善其身的地方。
苏清没有那种别人打了她左脸,她又把右脸伸上去的高尚情操。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会第一反应选择自保的普通人。
“苏清姐姐,这皇宫大院,能如意的事情又有多少呢?”小佺子的眼中,是苏清白皙娇俏的侧脸,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透出凝脂一般的玉泽。
“不如意,那便让它如意。”从宽大的摆袖中掏出一个绣工精湛的绣囊,苏清捏了捏里面的那对耳坠子,放在了小佺子的手里。
这一对耳坠子是原主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坠子上各装饰了一个小金珠,内托镶嵌了一小块不算很纯的玛瑙。但是于小佺子这样的小太监来说,却也算的上是一件物什了。
小佺子拿着绣囊的手一顿,神情微动,声音细小道:“其实今日也是凑巧,是如南姑姑的生辰,姑姑平日…嗜吃甜饼。”
这如南姑姑是披香宫里面的主管宫女,这披香宫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过她的眼。
即使她只是一个从五品,但是就连那傅昭仪刚刚从家里送出来的贴身侍女,正五品的尊等宫女访卉也要让她三分,谁让人家是太后的人呢。
不过说到那访卉,苏清觉得这傅家,也是下了大本的,因为那访卉虽然说进宫当的是傅昭仪的贴身宫女,但是实质却是那傅昭仪的亲表妹。
听小宫女嚼舌根的时候说,这访卉颇有几分姿色,说话婉转雅致,性子也比那傅昭仪不知要好了多少倍。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能送进宫里来的,又有几个是心思单纯的呢。
这傅家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如此的明目张胆,还真是怕人不知道啊。
不过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是苏清要考虑的,她要好好教训的也不过是那个狐假虎威的茯苓而已。
人都说树大招风,茯苓这般的不知收敛,一定已经惹得那如南姑姑不快了,苏清要去做的,不过一根导火线罢了。
现在既然得到了小佺子的消息,苏清脑中也慢慢成型了一个想法,她挽起宽大的摆袖,慢条斯理的洗净双手,开始做起了自己最拿手的药膳。
那如南姑姑嗜吃甜饼,苏清第一想到的便是那益脾饼,因为这益脾饼不仅味道香甜,最重要的是能健脾益气,温中健胃,对补气调理十分有效,不仅可以上胃,更能让人感觉上心。
这益脾饼是用面粉,白术,干姜,鸡内金等不算精细的原料做出来的,是一种可以当成主食食用的糙粮。
苏清首先将上次用剩下的白术和干姜洗净,用漏纱布包成药包,扎紧之后放入砂锅内。然后在砂锅之中放入早前浸泡好的红枣,加入适量清水,用武火烧沸,随后用文火熬煮半个时辰左右,然后除去药包和红枣的核,把枣肉搅拌成枣泥。
益脾饼做起来有些费时,苏清看了看外面渐渐下沉的天色,抹了一把额上沁出的热汗,有些心急的快速将鸡内金粉碎成细末,与精细面粉混和均匀,然后再将刚刚搅拌好的枣泥倒入其中,加入适量粗盐,和成面团。
将面团分成若干个小团,做成薄饼嵌入几颗红豆,苏清在锅内放入菜油,用文火烙熟。
一道小小的益脾饼,花费了苏清近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香气逼人的出锅了。
将益脾饼用油纸包好,苏清放下挽起的摆袖,用小厨房里面的清水洗了手和脸,随便的收拾了一下自己,便提着裙摆直接便往那如南姑姑住的地方去了。
那如南姑姑今年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是因为整日里摆着一张冷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
身为一个从五品的主管宫女,如南姑姑住的地方当然不会差,只是那傅昭仪因为如南姑姑是太后的人,并不重用她,所以即便住的地方好,却是离那披香宫的正殿远了许多。
走在碎石小道上,苏清看了看依旧残存着余热的日头,脚步一拐,走向了的另一条曲幽小径。
这小径四周满是暑热之中癫狂滋长的藤蔓和绿树,丝丝条条的垂挂下来,和那大大小小的假山石交相缠绕,落下一点又一点细碎的光斑。
其实这小径不仅是景色幽静,凉爽沁人,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条通往如南姑姑去处的捷径。
手里的益脾饼还烫的很,苏清用手帕包着,捏着那个四方绢角交叉打出来的结,脚步匆匆。
前面还有一个拐弯便到了如南姑姑的住处,但是苏清却突兀的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茯苓穿着粉蓝色的宫装,梳着双髻,上插双珠,面容娇俏可爱,在一片绿意盎然之中声音娇美,十分显眼。但是让苏清惊讶的是,她的对面,竟然站的是一身宫装的如南姑姑。
这如南姑姑本来一直侍奉在太后身边,近半个月前才被调入披香宫。三十近几的人,梳着最平常的矮髻,髻上未梳裹一点加饰,以顶发向左右平分,穿着勒身的宫装,双手置于腹前端站,身形瘦削,面容严肃。
这不是苏清第一次见这如南姑姑了,但是每次看到她严肃的面容,却还是不自觉的觉得有些害怕。
苏清隐蔽在假山之后,透过藤蔓之间的微小细缝,放缓自己的呼吸,静静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这如南姑姑和茯苓这般隐秘的站在一起,必定是有什么事情。
苏清离她们不远,几乎可以说是只隔了一座假石山,但是因为茯苓和如南姑姑刻意压低的声音,她连一些只言片语都听不见。
小心翼翼的拨开那藤蔓,苏清清楚的看到如南姑姑塞给茯苓一包东西,附耳在她身旁说着什么。
皱着眉头,苏清刚刚想侧身更靠近一点,却发现脚踝被杂乱的藤蔓缠住了,裙摆处也勾在那尖翘的藤蔓断枝上,动弹不得。
苏清有些心急,却莫可奈何,只好静下心来看向再次看向茯苓和如南姑姑处,却发现那处早就空无一人,只余下小道上轻微被踩踏过的衰草痕迹。
用力的扯断缠在脚上的藤蔓,苏清也顾不上被扯破的裙角和割红的脚踝手掌,快步从假山后走出,停顿在两条分叉小径的交叉点上。
这是刚刚那茯苓和如南姑姑站的地方,苏清从绿草茵茵中看到新踏践出来的痕迹。如南姑姑走了左边,回了自己院子,而茯苓走了右边,也是她自己院子的方向。
思索了一阵,苏清咬牙,顺着茯苓的方向走了过去。
手中的益脾饼依旧很是烫手,苏清行走之间偶尔碰到手掌,细嫩的皮肤也是经不住的一阵烫手,但是让她更为害怕心惊的,便是刚才看到那茯苓和如南姑姑互相收拿东西的画面。
苏清虽然算不上是一个聪明人,但是普通的眼力见还是有的。如南姑姑是太后的人,茯苓是傅昭仪的人,现在两人连在一处,只有一个解释,不是茯苓变成了太后的人,便是那如南姑姑变成了傅昭仪的人。
可是按照傅昭仪那简单粗暴的脑袋,苏清觉得,前者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了。
如果那茯苓真的变成了太后的人,那刚才两人密谋的事情,大概就是针对傅昭仪的,按茯苓在傅昭仪面前的受宠程度,做点小动作,不过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里,苏清的脚步一顿,不知道是该走,还是不走。
因为走,那自己必然会卷入这场争夺之中,但是不走,于良心而言,苏清又过意不去。
手里的益脾饼在苏清的停顿不前中渐渐冷却,只剩下一点余热,透过油纸和帕子,浸透苏清冰凉的肌肤。
罢了,就去看一眼吧,只求心安。
这样想着,苏清才迈开了停滞许久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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