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苏御医的爱女,那这药理之事,你也是懂得一些的了?”许皇后的声音变缓,但是苏清却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处愈发的凉飕飕起来。【】
“奴,奴婢懂得一些…”苏清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照实说,毕竟这皇后这样问,肯定之前知道一些什么,自己可不能弄巧成拙。
“那这物,你可认识?”面前突然被扔下一个绣囊,苏清慢慢伸出手将那绣囊打开,一股奇异的香味便立刻弥散开来。
红花!果然还是那李经娥的事情。
苏清暗暗皱眉,手里捏着绣囊,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结巴道:“…依…依奴婢拙见,这…这…是晒干了的…红花粉。”
“那你可知,这红花粉的效用?”
“…活血通经,去瘀止痛…”
“放肆!还敢狡辩。”突然,那许皇后“砰!”的一下拍击了手边的雕镂红木桌面,引得装着清茶的青瓷茶碗浸晃出来,沾湿了袖摆。
立于许皇后身后的香嵩立马上前,撤了那茶碗,又拿出锦帕擦拭许皇后的袖摆。
“皇后娘娘明鉴,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皇后娘娘…”苏清扯起嗓子,整个人伏趴在金砖地上,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大义凛然的将脑袋磕上了那耀眼的金砖。
“这绣囊是在你房中搜到的,还有何好狡辩?”许皇后的声音透着沉重的威压,在一方正殿之中,沉沉浮浮,直刺人心。
听到许皇后的话,苏清磕在金砖上的脑子一蒙,终于是知道为什么刚才这皇后话说一半,突然就声色砺刃起来了,感情她这是妥妥的背黑锅的节奏啊!
不过到底是谁要害她,竟然将绣囊放到了她的屋内。
苏清咬牙,额头触碰着那冰冷的地砖,脑子里面却是一片杂乱。
另一边,那傅云听到那许皇后的话,面色却是陡然冷凝了起来,手指狠狠的箍紧身下的红木椅子。
苏清是她披香宫里的宫女,谋害皇嗣这种事情,如果兜到她苏清头上,她自己也摘不干净。
想到这里,傅昭仪微微侧过身子,满脸委屈的看着许皇后,娇声道:“皇后娘娘,您这可就是一面之词了。再说,这药膳宫女专做药膳,私藏点红花粉,也说明不了什么呀。”
许皇后面色冷淡的看了一眼傅昭仪,接话道:“本宫刚刚是问过这宫女的,那桃红四物汤不是她所做,那她要这红花粉做什么?”
怪不得刚才要问她那桃红四物汤的事情,原本在这等着她钻套子呢。
苏清伏跪在地上,身体骤然绷紧。
现在,苏清觉得自己的结局不过两种,一种是被傅昭仪推出去当替死鬼,一种便是死咬着那傅昭仪不放,管他这件事和傅昭仪有没有关系,只要和傅昭仪绑在一起,成为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也许还能搏得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苏清突然“扑腾”一下抓住了傅昭仪的小腿,声音哽咽,面容哀戚道:“娘娘,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对您惟命是从,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奴婢对您的忠心,天地可表啊…”
听到苏清的话,傅云恼红了脸,那被她死死抓住的小腿动了动,却是没有踢开她,只缓下一口气道:“你的为人,本宫自然是知道的,放心,皇后深明大义,一定会还你清白。”
傅昭仪说完,苏清立马便转移了阵地,对着许皇后的方向便是一阵猛磕,“皇后娘娘明鉴,皇后娘娘明鉴哪…”
光洁的金砖地上,苏清磕在上面的声音“砰砰”作响,不过一会儿,她白皙的额头便肿起了一块,在瓷白的脸上分外明显。
许皇后看着猛磕头的苏清,精细修剪的眉头皱起,不发一语。
身后的香嵩看着许皇后的表情,往外挪了一步,对着身侧的两个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那两个小太监接收到香嵩的提示,垂目向前,其中一个太监从袖口中拿出一块帕子塞进苏清的嘴里,然后直接把苏清从地上拽了起来拖到一旁。
嘴里突兀的被塞上一块帕子,双手被那两个太监押赴着,苏清“唔唔”的呜咽着,却被两个小太监恶狠狠的压在了角落。
许皇后虚抚着手上的纤细甲套,目光看向一旁的傅昭仪,缓声道:“既然傅昭仪觉得这宫女是无辜的,那…可有证据。”
傅云被许皇后的话一噎,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看到傅昭仪的表情,许皇后轻蔑一笑,“傅昭仪没有证据,本宫却是有。”说完,许皇后朝着身后的香嵩看了一眼。
香嵩会意,朝着守在门口的太监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一会儿,一个穿着宫装的宫女便出现在了殿中,面容娇俏,眼角微挑,带着媚色。
苏清瞪着眼睛,死死的看着跪在殿中的茯苓,嘴里的帕子几乎塞到了喉咙口,让她哽咽的难受。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茯苓跪在地上,偷偷窥了一眼那上座的许皇后,在看到那不算明丽的面容时,眼中闪过一丝窃喜,这许皇后的面容也不过如此。
看到茯苓的身影时,傅云身形微动,却是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王晔。
王晔垂眉站在傅昭仪身侧,对着傅昭仪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不要害怕,本宫可为你做主。”许皇后看着茯苓,身形微微前倾,严肃的面容上显出一抹可称为柔和的笑意。
“喏。”茯苓的嘴角微微勾起,双手置于腹前直起身子,缓缓开口道:“昨日晚间,奴婢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出了披香宫,一开始并未在意。”
“但直至今日清早十分,奴婢才看到那人沾着满脚红泥回来。奴婢心中奇怪,便尾随于后,却不想看到…”说到这里,茯苓将脑袋转向苏清所在的方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说无妨。”许皇后轻泯了一口手边新上的香茗,声音轻缓。
“喏。”转回了头,茯苓毕恭毕敬的继续对着许皇后道:“奴婢看到那宫女进了苏清的房间,而且…而且奴婢还看到苏清在房中清洗一双沾着红泥的绣鞋。”
“红泥?”许皇后的目光瞟向一旁脸色难看的傅昭仪,语气微挑。
“据说只有掖庭后院处有一方废弃的红泥地。”香嵩侧头,明明是对着许皇后说的话,但是声音却清晰的传遍了整个正殿。
“那绣鞋…”许皇后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茯苓。
“奴婢看到苏清因为那红泥黏浊,洗不干净,便抛在了井水里。”
“井里?香嵩。”许皇后对着身后的香嵩使了一个眼色。
“喏。”香嵩从许皇后身侧走出,带着两个小太监便出了正殿。
正殿里突兀的一阵安静,傅昭仪的面色惨白,坐在那椅子上几乎呈现摇摇欲坠之感。
“哟,昭仪妹妹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差?”许皇后双手轻搭在扶手上,看向傅昭仪的眼中带着冷冽的笑意。
傅云藏着袖中的手紧紧交握,脸上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回视着对面的许皇后道:“不碍事,只是前些日子贪凉,有些头疼罢了,不劳皇后娘娘费心。”
“小病不医可成大患,昭仪妹妹还是上点心的好。”许皇后脸上带笑,那轻柔婉切的模样在傅云看来却是笑里藏刀。
“多谢皇后娘娘体贴,臣妾前些日子喝了李太医特开的桃红四物汤,可好的很呢。”那最后的四个字,在傅昭仪的口中说出,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经过刚才这一番,傅云再如何蠢笨也能想到,自桃红四物汤开始,自己便被这女人给算计了!
“那本宫便放心了。”微微扬起下颚,许皇后的凤目眯起,正对上傅昭仪满含愤恨的目光。
不管如何,照着傅家现在的趋势,这皇嗣决定不能出自他家。皇家的第一个孩子,不管嫡庶,必得是许家人。
殿门外,香嵩带着两个小太监匆匆而来,一人手里拿着一双湿漉漉的绣鞋,一人手里拿着一块不知道包着什么的绣帕,那绣帕材质看着不错,但上面满是污泥水渍,将绣帕原本的样子完全掩盖住了。
“娘娘。”香嵩躬身一人向前行了一宫礼,然后伸手朝着身后那拿着东西的两个小太监挥了挥手。
许皇后的嘴角不经意勾起,示意苏清身边的小太监将人拉过来。
苏清被拖拽着往殿中而去,那与金砖磨蹭的身体,即使隔着厚重的宫装,还是让她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疼。
脚上的绣鞋被粗鲁的褪去,那双湿漉漉的绣鞋被套到苏清的脚上。
即使是炎热的夏季,苏清还是觉得脚底一阵冰冷,那湿气就好像是从脚底直直的钻进了心里。
“娘娘,确是这宫女的绣鞋。”香嵩仔细察看了一番苏清脚上还在滴着水的绣鞋,俯首对着许皇后道。
许皇后撑着下颚,目光落到小太监手上抱着的瓷罐上,缓缓开口道:“那是何物?”
香嵩垂首,将那绣帕打开,露出里面被泥水浸染的一小块褐色东西,浅淡的香味渐渐弥漫在这一方殿中。
“这是在掖庭后院挖到的麝香。”
许皇后轻捂着口鼻,冷淡的看了一眼,朝着香嵩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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