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异域黎明

  燕国西境,黎明时分。

  天色微明,鉴烛已然将李恨等人一一唤醒。

  李恨初一醒来,便是将襁褓紧抱怀中,然后看向沉睡在干草窝中的渔村男童晋仇。昨夜针灸之后,晋仇体内兽血已然抑制下来,以鉴烛之医术,三日内断然不会再发作,只是三日之后,须找一永久之法才可。

  燕七揉了把惺忪睡眼,困惑的盯着沉睡的晋仇,他从未见过此子,是以一副不解的模样。李恨微微一笑,嘱他背上晋仇,乘着天色微明作速赶路。燕七倒也未问许多,强壮的胳膊一把搂起晋仇,一力背在肩上,五人随即望西而去。

  约莫行了十余里路,竟遇到一条滔滔大河。

  鉴烛望着并不宽阔的河对岸,眉头微皱。此河唤作烟雨河,是三大雄江之一的弥椤江支流,河水并不湍急。但因为此河是燕国与西夷的疆界,所以除常行走域外的商客之外,鲜有人渡越。如今天下征战,商客寥寥,靠舟渡谋生的船家断了营生,便改行了,故此江上已无舟渡。

  一行人正对着大河发呆,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破空之音,鉴烛耳尖,已然转身,战刃出鞘。其余人等也陆续转身,却见一名身着红裳、容貌清朗的女子,正微笑而立,徐徐扫视众人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在李恨怀中的襁褓上。

  这名红衣女子正是峻影,不过鉴主等人却未见过她。

  峻影将目光投向襁褓同时,李恨觉察到怀中的襁褓似乎有所动静,当下心中微微一动,警惕的朝红衣女子看去。

  “姑娘莫非也要渡江过去?”鉴烛见红衣女子来的悄无声息,心知并非等闲之辈,但似乎对自己一行并无敌意,是以口气颇为温和。

  “正是,”峻影微笑道,“将军可有渡江良策?”

  “在下见那座山腰有片竹林,可伐些许,编一竹筏,便可渡江。”

  “只怕竹筏编就,便需半日,再随波渡上半日,到得对岸,日已西暮。”

  “姑娘所言甚是,不知姑娘可有良策?”

  峻影微微一笑,望向李恨:“渡江之法便在这位小兄弟的身上。”

  鉴烛扬眉,亦望向李恨,心中满是不解:“姑娘莫非在取乐我们,李兄弟身上怎么会有渡江之法?”

  峻影微微一笑:“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这位小兄弟身上应该有一枚高人赠送的避水灵珠。”

  李恨呆了呆,想起在贯云峰峰巅之上,那名乌龙神确实送给自己一颗莹剔透的水灵珠,说可以百水不侵,只是这件事他从未告诉给任何人,眼前的女子怎么会知道呢?

  他自然不知道赠送他水灵珠的乌龙便是峻影的父亲,尽管困惑,李恨还是从转婴孩的襁褓中取出水灵珠,交与鉴烛。

  鉴烛将水灵珠递给峻影:“有劳姑娘了!”

  “将军客气了!”峻影捏了个咒诀,将水灵珠掷入河中,那河水顿时以水灵珠为界分作两半,中间露出一条笔直宽阔的无水地带,这段干燥的河床如大道般通向对岸,看得鉴烛等人呆了半日。

  “请吧。”峻影微微一笑,三人才回过神来,狐疑的踏上干燥的河床。

  待得上了对岸,李恨与燕七兀自有些忐忑,鉴烛毕竟见过各种术法,已面色坦然,抱拳道:“多谢姑娘相助!”

  “将军客气!”峻影依旧微微一笑,“其实在下是受高人所托而来。各位所去之地离此尚有数百里,若徒步而行,来回必要数日。若将军骑上这几匹良驹,”峻影一摆手,河岸上凭空多出三匹骏马,“兼程而行,则明日此时便可抵达,不知将军可愿笑纳?”

  鉴烛抱拳道:“姑娘如此相助,鉴某自然盛情难却,他日若有机会,自当报答相助之恩!”

  “将军言重了!”峻影淡淡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将军能否应允?”

  “请讲!”

  “我想细细看看这位李兄弟怀中的婴孩,不知可否?”

  三人都是一呆,都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古怪的要求。鉴烛目视李恨,以示咨询,李恨沉吟片刻,才微微点点头,抱着襁褓徐步上前。

  峻影探手撑开襁褓,朝婴孩微微一笑,那平素非常安静的婴孩忽然有所动静,双目放光,并且开始不安分的舞动着手脚,似乎一副兴奋的模样。李恨古怪的看了一眼峻影,待她看完,立刻将襁褓重新抱紧入怀。

  “多谢李兄弟了!”峻影微笑道,话音未毕,已消失无踪。三人恍惚听到一声破空之音,俱抬头望去,只见烈日之下似乎有一丝黑点闪过,瞬即消失无影。

  逡国,五丈原。

  五丈原坐落于一片群山之中,或者称为“五丈谷”更为恰当,但此原却颇为广阔,绝不止“五丈”之宽,可谓名不副实。

  五丈原几乎与外界隔绝,想来是那名上古天神离虹有意为之,说起五丈原的名字由来,还有一个神奇的传说,原本此原不过长五丈、宽五丈,后来因为天地间一个奇妙的机缘才变得如此宽广。目下就不细说这个故事了,等日后有机缘再细细讲述。

  话说入夜之后,逡国残部及楚国援军从各自驻地发兵,子夜借道庄鱼龙驻扎的陈州,再朝东南进发,星夜兼程,黎明时分,这支三国诸侯的军队(庄鱼龙派了一千人)已经在当地土人的领导下,顺着丛山的谷地蜿蜒而入,在经过一道崎岖的坡梁之后,一片广阔的平原豁然出现在这支近万人的军队面前。

  五丈原的美丽绝非言语可以形容的,据说当年天神离虹曾将三界的珍奇草木、异兽引入此原,令得五丈原内繁花似锦、灵兽群集,仿若世外桃源,但凡有机缘见到的人无不惊讶非常。只是幽冥禁殿女主人赢玥为心上人殉情后,这里便没有人打理,若干万年下来,已荒芜不若往日,但此地远离尘嚣,是以仍旧景色奇异,美妙不可方物。

  这批从战乱尘世进来的造访者其惊讶之情自不必说,置身此境,早忘记了自己的凡人身份,忘记了争战的尘世,灵魂仿佛都被净化了。

  三国军队足足在通往五丈原的谷口呆愣了有半个时辰,却不敢枉自踏前一步,怕亵渎了这美妙的仙境。

  “若能葬在此地,虽死便也无憾了!”肃神呆呆的看了半天,忽然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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