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三 奴隶军师

  了然山以西的小城青炎城。

  大将兰屿立于城头,眉头紧蹙,军师肃神与副将左忠卫已经率军前往五丈原,仍毫无讯息。按先前约定,事态若有进展,必会派遣令兵前来报信,兰屿好亲自派兵前去接应,但眨眼已经过了两日,仍不见一兵一卒归来,莫非两人遇到什么难题不成?

  兰屿正自焦虑,却见前方荒原尽头一骑绝尘而来,心中不由一紧,难道是军师遣来报信的?忙吩咐属下准备大开城门迎候。

  来人飞速而来,很快便可见其行装打扮,却是一个文官打扮,并不是自家的令兵。兰屿微一沉吟,不知来者是何人,当下也不着急,静候他的前来。

  那单骑已到了城下,一副士大夫扮相,却不是自己识得之人。随从见状,高声喝到:

  “来者何人?”

  来人翻身下马,双手一拱:“在下越国大夫谭案,有要事欲知会兰屿兰将军,请代为通报。”

  “何等要事?你说与我知便可!”随将高声回复。

  谭案微微一笑,见回话之人旁边站着一位默不作声仪态威严的中年武将,便已心中有数,转手向兰屿一揖:“想必这位便是兰将军了吧!在下越国大夫谭案,早年曾受恩于邵离公子,今日前来,不为别般,却是想为公子略尽绵力。将军若信得在下,可愿听在下三言两语?”

  兰屿回手一拱:“谭大夫有心了!请上来叙话。”

  谭案拱手谢过,进得城门,上了城墙,两人便在城墙上搭就的简陋座椅上分宾主坐下。兰屿上下打量完谭案,才缓缓问道:“不知道谭大夫所为何来?若是做越王说客,可请回了!”

  谭案哈哈一笑,道:“此番谭某前来,是想请将军尽速出兵,迎回邵离之子邵天储。”

  都汉平原,比干城。黑暗之殿。

  “主公,属下接到赵康飞鸽传书,已在荇京发现那名叫李恨的孩子的踪迹。那股亦正亦邪之气原是跟他在一处,想必离他并不遥远。目下如何应对,请主公示下。”

  “赵颜奇可已拿下了中山国?”深沉浑厚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着。

  “禀报主公,赵颜奇所率之兵不过三千,但进展神速,目下已夺取中山国大半国土,今日午时已经驻兵中山国国都之外,明日便可拿下都城灵寿。不过这中山国国君曳壬却颇有意思,竟然在城中集了三万狼骑残兵,还请了几个术士助阵,准备垂死一战。”

  “那几名术士可有什么来历?”

  “听说其中有一人叫做狐璧阳,会布几个上古诛仙阵法,想来也没有什么厉害之处,其他的都是些名不经传的角色。”

  “秦晋两国可有动静?”

  “秦无烟正在筹划增兵逡国国境,虽然对赵颜奇进兵中山国有所关注,却没有什么动作。晋侯良赢每日依旧饮酒作乐,国事都交给钧诸打理,烈血将军钧诸却大力支持女婿秦无烟,兵粮都随便给其调动,所以亦无须理会。”

  “这么说北方应该不会出什么大变故了,这里就交给青玄打理吧。你亲自去南边走一趟吧,去帮一帮长孙皓宇,他武力虽强,经验却不足,对付东提山那批阴魂只怕还欠锤炼。路上顺便查查这个叫做李恨的孩子和他身边的那个婴孩。以我所料,这个婴孩生而有正邪两股霸气,将来必能左右天下之势。你若能将他纳入我道则为上佳,若不能,宜及早除之以绝后患。”

  “属下明白!”

  五丈原,幽冥禁殿。

  “如此,在下愿意质押为奴,终生侍奉娵訾姑娘。”肃神笑道,朝兼茶乜了一眼,“兼兄,你目下意欲何为?”

  “算你小子狠!”兼茶朝肃神翻了翻白眼,“我倒是想让你们全身而退,不过军令在身,不能坐视,眼下就看娵訾姑娘有何等神力可以阻我手下千余兵马了。”

  肃神微微一笑,缓缓走向绿藤之台,言下之意是要去取下聚形石了。兼茶脸色一变,一挥手,手下军士齐刷刷向前逼去。

  肃神朝娵訾双手一摊:“主人,这可如何是好?”

  娵訾闻言,秀眉一挑,长枪横扫,一阵无形的劲气忽忽而过,前排的几名军士不由的倒退数步。兼茶脸上掠过一丝讶异:此女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当下伸手拦住下属,望娵訾道:“姑娘,聚形石我们势在必得,还请姑娘不要妄加阻拦,在下不想冒犯。”

  娵訾冷眉相向:“此石已经有主,你若敢造次,休怪本将军不客气了!”

  兼茶微一沉吟,见肃神已经轻巧的取下聚形石,纳入怀中,知事态已无斡旋之地,当下挥手下令,众军士团团将两人围住。

  肃神见状,微微一笑,附耳与娵訾道了两句,娵訾微一点头,身形已经闪到兼茶身侧,银枪明晃晃的横向兼茶脖颈:“得罪了!请兼军师送我们出去吧!”

  兼茶脸色当下便绿了,朝肃神恶狠狠瞪了一眼,这种擒贼擒王的下流手段,也只有这小子才想的出来。

  肃神慢悠悠的走过来,朝兼茶嘻嘻一笑:“如此有劳兼兄了!——请吧!”

  兼茶暗骂一句,但身家性命握在人手,眼下除了乖乖从命又能如何?所幸钟魁尚且把守在谷口,此人绝不是轻易便受肃神威胁之辈,自己还不算满盘皆输。

  众军士见军师为人挟持,便有利刃在手却都无可奈何,只好眼睁睁看着三人全身退出禁殿,望谷口方向而去。

  行过十里,肃神便让娵訾释放了兼茶,两人相约来日阵前饮酒,便胡道珍重各行其道而去。娵訾自然讶异一番,肃神张齿一笑,且行且将与兼茶的交情告知她,娵訾这才释然。

  两人行至远离禁殿三十里之遥的五丈原腹地,三国杂牌军和百里烨的先锋钟魁所率之军仍在僵持。

  要想将聚形石安然带回,他们的真正敌人便是对面的急先锋钟魁,而不是与肃神斗智斗勇却总是略逊一筹的兼茶。

  “肃军师!”肃神甫一归来,左忠卫紧皱的眉头便舒展了开来,赶忙迎上前来,“是否取得聚形石?”

  肃神点点头。左忠卫当即壮言道:“如此便好!末将立刻组织敢死之士,全力护送军师突出重围!”

  “在下正需敢死之士!”肃神微笑道,“不过不是护送我,而是护送这枚聚形石出谷。请将军务必依计行事,如此这般!”

  肃神当下将计谋授与左忠卫,后者听罢,频频点头,笑逐颜开:“军师果然智谋过人!末将立刻前去部署!”

  娵訾在一旁听了半晌,斜眼看向肃神:“计谋虽好,不过未免龌龊?”

  肃神嬉笑,恭敬低首道:“主人明鉴!不过用它来对付兼茶,却是上上之策!”

  娵訾盯着他看了半天,才道:“罢了,你也不必对我如此假惺惺的毕恭毕敬,我虽代为监管你这个奴隶,却并不是你的真正主人,你以后便叫我娵訾姑娘好了!”

  “是的,主人!”

  娵訾瞪了他一眼:“你说,我却当如何称呼你呢?”

  肃神低首回道:“奴才还没想到,但凭姑娘钧意!”

  娵訾思索片刻:“我年幼之时,有一天神赠我神犬一只,与你一般聪慧,而且每日吠叫不止,于是我便叫他吠子。。”

  肃神心下一紧,道:“那又如何?”

  娵訾认真道:“你与他一般聪慧,且话又多,于是我想……”

  “想如何?”

  “我便叫你肃子吧!”

  “这还差不多……”肃神咕噜了一句。

  “军师!”左忠卫闯入肃神军帐,“已部署妥当,何时行动?”

  “今夜子时整!”肃神道。

  子时时分,五丈原腹地忽然大火冲天。

  各将士军帐均燃起熊熊火光,军士们在帐营之间呼叫奔跑,嚎叫之声不止。前阵驻守的兵士被调遣了半数回来,防守立刻显得薄弱。

  钟魁在沟壑对岸见此情形,不由跃跃欲动,几次想击鼓冲锋,均被兼茶阻止:“此乃竖子肃神疑兵之计,不要上当!”

  未片刻,前阵驻守的兵士又少了半数,所留守之兵寥寥无几,且军心大动,钟魁不顾兼茶拦阻,当下派了一支千人尖兵队越过林立的障碍,砍翻小股军心涣散的驻兵,直逼对方军营。

  这千人队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杀翻几拨散兵。带队的将领见敌营野火四起,驻兵涣散,以为有机可趁,便发扬了急先锋的优良传统,想一举取得头功,于是长驱直入,直到被肃神的伏兵截做两部分包围起来,杀的落花流水。

  这两拨被困的五百人队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只剩下不到百人兵马,除了缺胳膊断腿嗷嗷叫的,还有的都是浑身血腥,满面污血,估计回到家里老娘都不认得他了。

  这拨败军仓惶逃回钟魁的军营,钟魁倒也没有惩治他们,让他们退到后军休养生息,以留剩勇再战。

  这边钟魁知道中计,连忙紧紧把住阵脚。敌军却不依不饶,点了无数火箭射将过来,弄的钟魁的不少军帐都烧做一团,直把中军弄的闹哄哄一团,救火的救火,骂娘的骂娘,一夜未睡。

  待到后半夜三更,敌军才有消停,钟魁军中也忙乱完毕,除前军依旧原地坚守外,中后军早已经困做一团,忽忽睡去。

  这时候后军军营中闪出几个军士,浑身满脸血污——就是那些个被打到回到家老娘都不认得的家伙——这伙人手刃了几个碍事的军士,趁着黑夜的掩护,望五丈原的谷口摸了出去。

  这拨人自然不是钟魁麾下的军士——值得肯定的是,钟魁麾下是绝不会有逃兵的——他们是趁那千人队溃散的时候混进来的左忠卫下属。

  这便是肃神要将那千人队分作两拨包围的原因了。他杀尽其中五百人,让兵士换上敌军衣装混入溃散的队伍,然后再勤加骚扰,直到他们兵疲马乏,再偷偷逃出谷去。

  待到第二日凌晨,兼茶得到后军的报告,知道中了肃神的计,当下钟魁立刻派人追赶,怎奈仅存的几匹战马也被牵走甚或药死,以徒步追马,便是插翅也难追上了!

  钟魁急怒之下,下令全军攻打敌营,却伤亡惨重,在兼茶规劝之下,只好班师踏上归途。如此,肃神用他龌龊的伎俩以最少的伤亡瓦解了五丈原之困,紧随钟魁其后,班师归去。

  不过最搞笑的是,钟魁的退兵恰恰是中了肃神的计中计。他派去钟魁后军的那拨军士之中,并无一人随身带着聚形石。钟魁退兵之时,那枚绿的扎眼的聚形石此时正乖乖的躺在他怀中,在他肃神和三国杂牌军的护送下安然上路。

  东提山的逡氏军魂,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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