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刺客的任务自然落在事主商公子一行人身上,何乐原以为没他什么事,可谁知那位商公子竟点名让他去伺候。何乐也想不出自己能帮他什么,但既然吩咐了,又是云檀宗的贵客,他只能依从。
“你可知道我是谁?”等那刺客醒来,商公子换上威严的模样逼问到。
那刺客直盯着他,目光凶狠,喉结上下滚动着却不急于说话。
“你是不是叫田重?靖南侯待你不薄,为何要陷害于他。”
“可惜没能一箭射死你!”刺客酝酿了片刻,才说出狠话。
商公子旁边的护卫听罢,上前就是一巴掌,将那刺客扇得满嘴鲜血。
这时何乐皱了皱眉头,不是他见不得血腥,在北地长大他是什么血腥残暴的事都见过。哪怕是食人,他也见过几次,甚至还差点吃到。所以这点小事对他实在不够成影响。只是在那护卫扇耳光时,他竟然感觉到了炁流,非常微弱。如果以成功进入旋光境作为修习炁流的开端,那么那时的炁流就似一口能吹熄烛火的风。而刚刚他察觉到的炁流,仅有旋光境十分之一不到,微弱得几不可闻。
如果不是他在近前,几乎都感受不到。
“那个……也许……”何乐咳了咳,不知该不该出声。
那刺客怨毒的看了他一眼,此前这小子拼了命的把他勒紧,此时手足都是麻木的,根本使不出分毫力气。
“嗯,你说吧。”商公子疑惑的看着这小孩,实则让他来是有多重意图,但也要看机缘。很多时候一个人的际遇,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或多说了一句。此前何乐关于炁流的论调,很是让商公子欣赏。但看一个人终究是全面的看,不可能因他一时的表现而断论。
“他身上有古怪!”何乐指着刺客,虽也说不出所以然,但确实是有把握。何乐自己也能使出炁流,但那是要使出起式才行。与体内能存炁流的人不同,他只能调动身周的零散炁流来为已用。显然这名刺客也是不能存炁流的,那他又怎么能在不起式的情况下,显示出有炁流的痕迹。何乐很好奇,也很不解。
“什么古怪?”
“他身上有炁流!”
何乐话音刚出,就吓得那两名护卫挡在商公子身前。而那个刺客,却突地脸色一变,虽极力镇定下来,但依然显出破绽。
商公子推开身前两人,看着这名刺客,满是困惑不解。如果这人是炁修者,那云檀宗的高手没理由不处理就扔给他。绳索再紧也是困不住修习炁流的人,哪怕只是个旋光境。但眼前的刺客显然只是外家功强者,而且何乐也只是说他身上有炁流,与身俱炁流的意思完全不同。
“他应该是被人做过手脚,很是玄妙。”何乐走到近前,不惧对方怨毒的眼神。再毒的眼神他也见过,成千上万漫山遍野,那是一些也只长两条腿但会吃人的牲畜。
“唋”待何乐靠近,那刺客奋力朝他脸上吐出一口浓啖。可惜何乐闪得快,全吐在他身后那护卫身上。
何乐伸出手来制住他的行动,张开左手掌抵近刺客的脸。刺客整个脸上都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炁流,实在太微弱。也许那孙天翊没有察觉到,也许是不屑一顾,所以才忽略过去。
要不是那护卫一巴掌击起炁流的自然反应,何乐其实也不可能察觉到。一切还是来得很凑巧,刚好都让他给遇上。
“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布一层炁流在你脸上?”何乐好奇的问,虽然知道他不会说,但还是忍不住。
“我想我可能知道,有种邪法叫移形换影,需要凝形境高手才能做到。据说仍是南荒邪派所创的旁门左道,可以将一个人的外形在短时间内塑成另一个人的模样,持续时间能有二十个时辰。在此过程如果死去,则容貌不会改变。”商公子属于博闻强记的人,加之对于奇闻异事特别感兴趣,因此听人说起过。
何乐还是第一听说可以将炁流作用于人的外形,因此特别好奇。制住那刺客后他将双手都放在刺客脸上,调动起炁流来与之应和。因为残留的炁流非常微弱,他也不怕会有危险。一番探查后他终于有了发现,那些炁流始终被什么束缚在刺客的皮肤与骨骼间,正是它们的牵扯才使得刺客的外形改变。而最让何乐惊奇的是,这些炁流没有逃逸或流散,始终若有若无的存在于皮肤与骨骼间。虽微弱不堪用,但总是存在的。
“我能除去这层炁流,需要吗?”何乐回头问商公子,商公子点点头,当然需要。对方这是在恶意栽赃,他自然需要知道真正凶手是谁。
何乐不再说话,将双手贴紧刺客的脸,运行《太乙炁贯篇》中引炁入门的心法,将那层微弱的炁流从刺客脸上吸走。随着功法的运行,刺客的脸渐渐模糊,又渐渐清晰,最终变成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一个护卫摇了摇头,看向另一个。
“解开他的衣服,看看他的后背。”商公子吩咐道。
一个护卫上前将那刺客翻过身,撕开衣襟露出肌肉纵横的背板。在他的背心中间,有处圆形的旧伤。
建祯帝时曾重用过锦司处,主察帝国内乱党谋逆重罪,而每个锦司处的人,都会在后背上刺圆形锦司二字。但随着建祯帝崩天于澄河边,建隆帝也销掉了锦司处,原本锦司处的人要么进入军队,要么消失于江湖,再没了曾经威风凛凛的模样。现在只有天机处,基本取代了锦司处的职能。
“居然是锦司处的旧人,难不成他们……”一个护卫感觉再说下去就该大逆不道,赶紧的收住嘴。
商公子没有下结论,只觉得整个事件一环套一环,恐怕没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而何乐根本没法理他们在说什么,完全沉浸在巨大的发现中。原来在人的身体里,不仅会有炁流存储的内囊,还在皮肤与肌肉之间也能存放炁流而不会流失,或是流失得很慢。尽管只是理论上的存储,但如果能存放一部分且确保不流失,他就能尝试修习。只要够勤勉,也许可以在炁流消散前跨入旋光境。当然这只是假设,就好比一无所有的乞丐,突然找到一只破碗可以尝试去乞讨。
是不是好一点,当然好一点,活下去啊!何乐咬紧了牙关。他还能记得那些漫山遍野金人,还能记得惨死的所有人,也知道在澄河以南的人都忘了死去的那些人,因为他们已经能安逸的生活了。
“何乐,怎么了?”商公子皱起眉头来。
“哦,没事,就是勉强用了炁流,身体会有反噬。”何乐说的是常识,但其实在他身上是不存在的。虽然他没法存储炁流,但也不会被反噬。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王长老,何乐一直伪装得很好。
“那你去休息吧,这里暂时也没什么事了。”商公子也不勉强他,再说现在的情况比想象中复杂,也容不得他多想。
何乐躬身后离开船楼,在外面遇上张志淳,两人也没说话,只是相互点点头就交差开。何乐第一时间回到房间,马上开始尝试将炁流引入皮下。完全不行,炁流没有入口,任他如何起式,炁流也只会绕着他周身循环。尝试了好几遍后,他才放弃假想。
“大道无形,可显可幻……”
也就在这时,沉寂很久的箴语再次出现,柔和而又温润。不再如当初的雷霆霹雳,尽显出循循善诱的育人之姿。
何乐安静的细听,既不惊喜也不无视,只如等候多时的家人镇定自若。
随着他对箴语的理解,身体也似进入虚空境中般,在那一刻他看到了大千世界里的炁流。陆地上的炁流,水中的炁流,空气里的炁流。原来世界中竟有如此多炁流,有些炁流会被什么所吸引,汇入一个个点。这些点有的大,有的小,如星光又如萤火,气象万千展现出来。就在他的不远处,有团庞大的点,四面八方的炁流正络绎不绝奔涌而来,想来是那个孙天翊吧。
还有一团不输多少的点,也在吸引着炁流,看方位竟不是那个女孩,反而有点像是张志淳。只是可惜看不到人的模样,只有个方位。审视过一圈船上后,他试着将眼光放向四周,想看看能看多远。
随着他的视角不断升高,他注意到那些炁流是有规律的,如箬叶的茎脉。从天地万物中生成,向四周漫延而去。所以炁流是有脉络的,而不是胡乱生成。何乐惊奇的看着,不敢相信自己能看到这些。
视角还在升高,几十米、几百米、几里地都尽收眼底。原来在小的炁流脉络上,还有更大的脉络,一环套一环遍布着整个世界。而就在离他们几里外,有个点比孙天翊略大,也正在疯狂的吸收着炁流。他们这些点就如无底洞,而天地间的炁流也似无穷无尽。
完全被震撼的何乐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功,视角继续升高中,几百里、千里……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大地竟然消失,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掉,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点。那个点在吸纳吞吐着巨量的炁流。到这时他的视线终于模糊了,意识也不受控制的分解、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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