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丞相府内院时,便能看到更加奢华的建筑,更有无数仕女美姬尖叫着四处逃窜。
何乐领了众人四处寻人,因为他并不认识严威,只能靠羽林卫的人来辨认。可是进入相府近一柱香的时间他们还没寻到严威,中间也抓来人拷问,但都是说此前严威在书房看书,闹起来后他就不见了。
“跑了吗?”何乐也是焦虑了,这时要是抓不到严威,那他们不仅仅打草惊蛇,还会陷入包围圈中。
“不可能跑。”栗源看过相府地形,那严威贪图享受,书房建在池塘边,这里只有一条路可进出。一来是风景好,二来够安全,议事也不怕有人偷听。但危急时分却也不方便逃跑,因为他们进来得快,他如果逃肯定会迎面撞见。
“是说他藏在附近!”何乐眯起眼睛。居然能躲过他的搜索,看来这位宰相大人还真是个人才啊!但何乐也不是普通人,他运起炁流入耳,将四周的动静尽收耳中。很快天地万物都变了,变成了由声波显示的模样。每个人都是声波激荡后显示出的轮廓,颜色全消失了,只有声音在这个世界回荡。
何乐忽略掉已知人的动静,专注那些隐蔽角落的动静。很快池塘中无数金鲤的游动,水草的摆动也被他捕捉到,一个肥胖的身躯也不可避免的被水波出卖。他藏得可真好,正是在书房旁一小片荷叶下,那里水位并不深,他藏身其中还真的很难找到。只是因为恐惧,这位曾位高权重的相爷正瑟瑟发抖,激得周围的水波不断。
“宰相大人,要不要我拉您上来!”何乐走过去,看着水中已吓得脸色苍白的相爷。曾经宰执天下的严威严相,如今看起来就是个胖成球的商贾,发髻散乱,仅穿着单薄的黑纱,浑身湿漉漉的颤颤抖动着。他年轻时应该极俊逸,只是现在都换成了一身的肥肉,但也还是将胡须修剪得极精致,虽被水泡过依然很有神采。何乐甚至有点恍惚,自己老了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修这样的胡须……呸!
“你们……你们……”严威你们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看到了一地的尸首,还有被围成一堆的美姬女婢。他有三个儿子二个女儿,最大的儿子今年已十八,即将要入朝为官。二女儿已许给文家公子,明年就能嫁过去。最小的儿子今年才满周岁,不久前刚刚抓到了金笔,取名为严锦章,意思是将来定能作出锦绣文章。
但梦想都在今晚被打断,他们此时都聚集在此,瑟缩在角落无助的看着平时里威严的老爹。为什么没人提前告诉他们出了变故,为什么敌人能这么快打进来,严家人都想不通。
“严相,好久不见啊!”栗源在羽林卫簇拥下走到严威面前,亲切的打着招呼。
“你们……你们……”严威抖得太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
“为了大周朝,我特意来请你赴死的。”栗源笑咪咪的对他说。
“你们……你们……”严威抖得更厉害了,原先他还存了自己有利用价值,现在想来恐怕唯一利用价值就是项上人头吧。朝堂之争历来就是文有文斗武有武斗,讲究的也是杀人不见血,这样杀上的门没有啊!这样不讲规矩的没有啊!自己再怎样也是当朝宰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怎么就如此被人踩在脚下,那些与他谋划的人都去了哪里?他曾经手握半个天下的兵力,曾离皇权只有半步之遥,曾有无数的门人弟子,曾有无数的走狗为他处理碍眼的事,现在却只剩他一个人面对绝境,无比狼狈的被仇人戏弄。
何乐单手将他从水中提了出来,扔在地上。这时严威已经完全站不起来,无数被整死过的朝臣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他已记不清杀了多少反对者,也不记得收了多少贿银,纳了多少娇妻美妾。几载的过眼烟云,转头却成了一场空。
“放过……放过他们……”严威鼓起最大的勇气,才能说出来,颤颤巍巍的指着自己的儿女。
何乐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严家大公子已经吓得脸色苍白,但还是站在弟妹身前护着他们。两个女孩早已哭成泪人,二公子才五六岁模样,也跟着姐姐们哭成一团。至于小公子,此时被仆人抱着一直在乱动,但出奇的没哭。何乐看着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大公子,到也没有恶感。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也不会杀到严威家里来。他在书上看过一个词罪不累家,意思是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罪过牵扯到全家,与帝王的诛九族很不一样。
“行,我会让他们去青竹县,那里环境不错,也养人。”栗源温和的点点头。说不上他是讽刺还是仁慈,总之他确实没打算斩草除根。
“谢过……”严威说完竟眼中有了泪,突遭大变的心境下他到此时却冷静下来。
“知道吗,如果你不勾结金人,我也不会来杀你。但勾结外敌,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拿你的命才能震慑一干宵小,否则大周朝亡矣!”栗源先生说完转身离开。
严威本还想说什么,最后只得长长叹息一声……
何乐走上前,一刀斩下他的人头,一代权臣就此走完自己的人生。原本他有机会颐养天年,可一步错满盘皆输。那边他的儿女们开始大哭起来,就连小公子也跟着号啕大哭,一些忠心的仆人也跟着暗暗抹泪。
拿到严威的人头,可算完成生存的第一步。宫里的陈贵妃虽也有外戚党羽,但很多事都是严威在指挥,将这党首铲除掉,剩余的逆党就没了凝聚力。
“走吧,去太子府。”栗源让羽林卫将严家老小赶入阁楼,又从外面将门锁上,这才往太子府去。
何乐将严威的首级挂在马上,挑了一盏灯在马前,缓缓朝太子府进发。他走得很慢,确保灯盏不会熄灭。后面跟的羽林卫已经琢磨不透他,渐渐生出敬畏之心。
其实别说羽林卫,栗源也猜不透何乐的想法,虽说走得有仪式感确能显出信心,但也没必要如此。
当然如果他们有谁真的问问何乐,就会知道真相很简单,他就是想把严威的首级照清楚,让那些个逆党看到。
太子府外现在守了有三千多士兵,一半羽林卫,一半是地方调防来的驻军。之所以没全用羽林卫,也是严威怕控制不住,毕竟这些人多年来以忠于皇室著称。调防来的驻军正是严威外侄吴定远所领朔方军,只是此时吴定远守在皇宫,并没有在太子府外。而羽林卫则是左卫,也是与严威最为亲近的一卫,可以说太子府门前的防御已算是极强。
从结果来看严威似乎很愚蠢,把所有兵力全布置在外围,就连皇城内也是以太子府和皇宫为主,唯独没给自己留下足够兵力。但只要是知道栗源实际情况的人,都会照此部属来执行。原因很简单栗源一没兵,二没将,更没有敢在此时站出来声援的军武中人。他有的只有民心所向,有太子的期望,但值此乱世仅有民心远远不够。所以他必须做两种选择,一是进宫面圣,讨来皇权为他撑腰,在道义上站到高位。或是进太子府,与太子一起出来强强联合煽动部分人倒戈一击。除此以外他没有别的选择。
但他们都忽略了栗源身边的何乐,更不会想到在绉兰原何乐会将金人的打谷队全歼,这样才能让他们先一步建立起反击的资本。而在城门外袁义承虽中立,但也进一步为何乐赢得了信心,所以才会直取相府,完成斩首行动。这其中差一样也会产生偏差,而此时风雨飘摇中任何一种偏差都能让人万劫不复。
“什么人!站住!”说话人有着明显的朔方口音。
何乐跃上马背,手中提着严威的首级,大声说:“奸相严威勾结金人,现已伏诛,尔等即刻撤离,否则依谋逆论斩!罪涉九族!”
因为何乐用上了炁流,所以声音传得特别远,就算是太子府里的人也能听清。瞬间轰的一下军阵就乱了,四周全是议论纷纷的嗡嗡声。
“肃静!肃静!”很快有领兵的出来维持军纪。
噗。
一柄斩马刀就这么劈过去,出声维持军纪的副官被劈成两半,明晃晃的斩马刀更是没入地下。
“拖上来!”何乐朝后面一挥手,肖重勋他们牵着马走上前,马后拖曳着近百颗金兵首级及严威肥硕的身子。这时严威尸身上还穿着朝服,比首级更好认。
因为何乐上来就找为首的下手,余下的将官一时也不敢乱开口,总怕何乐又突然下杀手。朔方军中真正上过战场的老兵并没来临安,只是几个好投机取巧将官受吴定远蛊惑,这才带兵入临安,搏一搏前程。因此当真正血淋淋的场面出现时,他们也是第一时间胆寒的人。
何乐没时间理会他们,而是接着大声朝太子府说:“安得擎天木,定鼎山川岳。公子,小可护着先生来了!”那句诗是当年太子在船上所作,全文更是哀叹山河破碎,期盼能有人站出来扶国之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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