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祭旗

  一下子站出来十位文臣,个个脸色铁青,就如同何乐是那乱臣贼子。

  兴庆帝还在看,尤其是擅收叛军敌将,还有因何乐的过失才导致城墙被毁。

  “何爱卿,你来看看。”兴庆帝着太监将奏章交给何乐。

  何乐接过奏章,入眼的是极工整的字迹,作为文臣一手好字是非常重要的标配。何乐认真看过每一条罪状,还别说每条的切入点极讲究,就算他是当事人也会觉得很有道理。

  “写得不错。”何乐交还奏章,也不打算争辩。

  “就这样?”兴庆帝奇怪的问他。

  “是啊!里面的事微臣都有做,只是说法不一样。另外字写得不错,好一篇锦绣文章!”何乐很认真的回答。

  “那你说该如何。”

  “听凭圣上发落。”何乐一跪到底。

  对于何乐不作辩驳,朝堂上跪着的众位大臣一点也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认为他这是被扣死了罪行,所以才无话可辩。

  “可还有谁要附议?”兴庆帝看向堂下众多文臣,还有那些远处连面目也看不清的臣工。

  没有谁再出列附议,但已出列的诸位皆是要职的大臣,他们几乎把持了大周朝堂的言路。那被杀的严威,还有被抓的郑言畅与他们之间关系可谓千丝万缕,若是牵起背后的主线则申屠家也就若隐若现。而代表曹家的文臣系此次保持着沉默,并没有急于站队,很是诡异的保持三缄其口。至于袁将军还有栗源,那更是修行到很高境界的人精。

  “那好,没有附议的,说明大周朝还有救。你们真的知道昨夜的实情吗?”兴庆帝将那份奏章从高台上扔下来,砸到御史中丞头上。

  “这就是你们这帮文臣干的事吗!当城破将破之际你们在干嘛?当叛军将要冲入临安城时你们在哪里?那破城的物料就是从郑言畅府中搜出的,因为此事刑部的秦十三差点被刺客杀死。你们到是好,专门躲在家里罗织罪名,好本事啊!乱时不助,太平时再出来插刀!你们当我是昏君吗!你们这是要乱我大周朝的根基吗!”兴庆帝在从龙椅上站起来,咆哮着质问。虽说他的威严还没展示过,但此时在场的众位大臣也没谁敢说话,全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喘。

  “来人,把这十人全给我架出去剥了官服,送大牢听候处理。”吼完,兴庆帝招来士兵,将堂下十人给叉了出去,就在殿外被剥去朝服,打散发髻送往刑部大牢。一般来说听候处理还是有转还余地,就看他们身后的人能不能说服皇上。

  “我朝自立国,就以敬贤臣远小人为本,历千年而不腐。为何近年糜烂至此!就是因为近小人远贤臣。何爱卿一人独挡叛军之时,你们还在家睡着大觉,做着黄梁美梦。何爱卿杀死逆贼严威之时,你们还是墙头草,作壁上观。何爱卿杀金人时,你们还在想着如何花钱卖来可怜的太平。可知我朝圣皇曾言,宁可站生,不可跪死。一群软骨头,大周朝就是被你们这样的软骨头毁掉的根基,一个个盘算着眼前的利益,为朋党而忘了国,忘了身为臣子的职责,忘了法度,忘了王法!我就等着你们跳出来,还以为会有更多,十个还不够,不够杀,不够祭旗,不够让天下知道我姚常厚的决心!”兴庆帝说到激动处将身边的杯子也砸到台下,碎片飞溅,远处被伤到的臣子无人敢动。

  “你们知道有多少大周朝百姓私下在说大周朝要完了!大周朝腐朽了!你们不知道,因为你们装作不知道,你们假装世道清平,这样你们才能心安理得的醉生梦死、肉林酒池。哪怕百姓流离失所,生无所依,你们也可以眼睛一闭就天下太平。你们可知道你们是踩着百姓才能站在这里,没有了百姓你们也一样得沉下去,没有了百姓你们一钱不值。”兴庆帝又砸了一个杯子,这次扔得更远。

  “一群小人,只是因为别人做了你们做不到的事,就编排出六大罪状。这还是对一个功臣,换个普通人你们是不是能编造出更多罪状,好人也能被你们污蔑成十恶不赦坏人。”

  下面静得连呼吸也被抑制到最低,多数人恨不得将头完全埋进地板里。

  “圣上还请息怒。”栗源在兴庆帝调整的间隙,站出来说话。

  “圣上还请息怒。”袁将军也站出来。

  何乐早就偷偷的站了起来,躬着身子缩在一旁,这时也不好出面,如是装孙子。他也没想到兴庆帝能发如此大的火,完全将群臣震慑住,也展现出了一代帝王该有的模样。

  “冠勇侯。”

  “微臣在。”何乐不得不站出来。

  “把刚刚那些人连同郑言畅一家杀了祭旗,要让天下人知道朕的决心,也要让叛军知我们的决心。”兴庆帝脸色有些潮红,缓缓说完才退回龙椅上坐下。

  “臣领旨!”何乐没有劝阻,也不屑表现什么大度。大度是太平盛世的余兴节目,乱世更适合快刀斩。

  领了旨的何乐转身就往外走,那些与将要斩首文臣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众臣工谁也不敢多言,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诤臣,他们背后有无数的人依靠他们活着,所以他们不敢死。历来真正敢死谏的,多是孤家寡人。

  郑言畅一家早已被收押,而这次的十位文臣则没有涉及族人,算是皇上网开一面。何乐也没想过要斩草除根,他并不在乎朝堂上的胜负,因为他知道还有栗源先生在。

  从刑部出来,何乐押着几十人的车队缓缓往南门走去,那里是叛军主力所在。此时城防军还有羽林卫集结了大量的士兵在此,对于何乐的到来他们也是议论纷纷。此前因为某些人的刻意,何乐负面传闻早已在军队中传开。而关于他孤身守城的传闻同样在士兵中传颂,还有他独自歼灭金兵的传说,已经让何乐接近被神化。

  所以当何乐押着犯人缓缓行来时,这些士兵也是心情复杂,他们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何乐。但他们又分外渴望英雄出现,原本有袁将军,但他会有老去的一天。何乐当然更符合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形象,既年轻又武功高强,还有着孤胆英雄成分。但早晨那则恶毒传言几乎粉碎了他们的期望,直到这时何乐押着朝中大臣过来。

  在城门下何乐停住,抬头看着阳光,有些刺眼。身后的各位大人嘴里都已被塞了铁棘球,一种专门防止囚犯游街时喊话的刑具,所以他们就是有再多憋屈也说不出来。何乐也懒得看他们,就如比武时的生死对决,既然站到场上就不要怕输。

  一名太监站出来,开始宣读众犯人的罪行,当关于十位大臣污蔑冠勇侯六大罪时,士兵们终于有些骚动,原来是他们编造的啊!士兵们很愿意相信这个结论,因为大臣们一直高高在上,却从未为他们做过任何事。冠勇侯不同,他才刚来就替他们挡了风雨,如果昨晚的叛军冲进城,他们要么投降要么战死要么逃跑,而不可能还在这听大臣们的罪状。

  “冠勇侯!冠勇侯!冠勇侯……”

  不知谁起的头,士兵中突然爆发出欢呼声,无论是站在城墙上的还是守在下方的士兵全都被煽动,仿佛一股火焰燃烧,从东门传递出去,然后整个城防沿线全燃烧起来。中间只有偶尔的几声圣上万岁,更多的还是冠勇侯。

  何乐多少还是被震撼到,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好,换个皇帝他这次是真的凉了。还好是兴庆帝,还好是最需要他的时候。

  “祭旗!”何乐不知该如何阻止这股火焰的燃烧,其实他也知道不能阻止,因为这股气势能焚天,何况是区区几万叛军。

  南城门缓缓打开来,几十名人犯被羽林卫押着跪在城门前,在他们身后是一面巨大的军旗。负责行刑的刽子手走到他们身后,扯掉蒙在刀上的红布,又喝过一碗烈酒,咽下大半,剩余的烈酒喷在砍刀上。

  跪着的人犯不少已经吓瘫,有的更是被吓到失禁。作为曾经大权在握的郑言畅,此时想不通为何士兵们会如此喜欢何乐,他不是刚刚才来吗,为何就能让士兵们发自内心的拥戴,很可惜他再也无法知道。

  第一个被推出的就郑言畅,他对面是曾无比期待的叛军,而他身后是已经燃烧起来的守城兵。现在他的血将被祭旗,作为一个时代逝去的符号就此消失。

  刽子手觉得今天的刀很顺,果然是大人物,砍起来就是感觉不一样。他也注意到有几个皮相很好的小娘子,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也如此。他只知道一件事,麻利的把这事办完就行。

  何乐站在行刑处旁边,盯着叛军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要这时进攻,那行刑就不得不终止。但奇怪的是,叛军始终没动。

  一颗颗人头被木杆子戳着立在城门外,而他们的血会洒在大军旗前,算是完成祭旗仪式。

  用了近一个时辰,行刑才完成,巨大的军旗被悬在东门城头。何乐是最后一个回到城门内的人。叛军始终保持着诡异的安静,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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