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条鱼

  几乎就在同时,打西边黑暗中冲出来一支军队,夜色中开始也看不清究竟是哪方的部队,对方也没打出旗号。叛军完全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就这么与其遭遇上,直到这时对方一直掩着的灯火才显露出来,一杆硕大的袁家旗也竖起。

  华三通在后面看得肝胆俱裂,情知这次恐怕是得完蛋。己方军队本已丧失斗志,此时又被前后夹击,就算他是战神再世也无法力挽狂澜。

  “冲,往这边冲!”还好他没有丧失理智,指挥着亲卫队往西北方向突围。他知道不能往南去,那里肯定会有更多伏兵,而在东边与北面全是追击过来的袁家军,唯有在西北方还有一线生机。

  “杀!”华三通的亲卫队也杀红了眼,奋起的斗志让他们的战斗力瞬间提升不少。衔尾追杀的队伍竟让他们杀出一条血路,而在西北方再没有其他伏兵。

  何乐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从斜刺里杀了过来,带着足足有两千精锐的人马从侧翼撞进叛军队中。为何要等这个时机,何乐记得兵法之上有写士气,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士气在战场之上作用非凡,此前有几次叛军是看到希望,但又一次次失望,其实至此时已是穷途末路,要是能冲出去或许还能鼓起最后的勇气,但何乐带着人要将他们最后的希望也打得粉碎。

  这是战场,不会有谁心生怜悯。

  华三通看到何乐冲杀过来,就知道恐怕已经逃不掉,所以他也抽出佩剑迎上去。论武功华三通仅有四品实力,可他不惧死,只惧败。跟在他身后的是百名最忠诚的亲卫,他们一个个杀红了眼,就算是自己人要敢逃也一样杀。

  何乐同样注意到冲向他的华三通,有那么一息想过留下他的性命,但很快他就放弃。华三通不是那种能随意收服的人,他有自己效忠的对象,而且还不会轻易改变。就如同爱情,华三通这样的人只会爱一个人,外人就是再羡慕也无法将他抢过来。

  “杀!一个不留!”何乐冷冷的发出命令。他知道这样的将才留着对付金人才是最好的归宿,可大周朝太爱自已人打自己人,结果就是最有能力的人都消耗在内斗上,而非死于对外的战场上。

  冷兵器时代惨烈的短兵相接由此开始,何乐领着袁家军迎头对上仅有百人的华三通,他手起刀落亲手解决掉了这名颇有实力的副将。至少他没有受到多于的痛苦和污辱,也保留了他的全尸,更没让马匹践踏,这是何乐能给予对手的最高礼遇。

  那些跟在华三通身后的亲卫,全拼到了最后一口气,何乐绕着他们看了一眼,对赵义说:“厚葬他们。”说完他又领着两千精锐将剩下的残兵全部赶入洼地,那里将是他们最后顽抗之地。

  “原地缴械者不杀!”至少还有一万多叛军,他们已经没有了指挥官,完全处在混乱中。何乐知道这些人杀不杀已经不重要,他们已丧了胆,就算留着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此时临安城里杀出的两万人与袁家军的四万人会合,将这一万人困在洼地里,随着缴械者不杀的口号喊起,大批的士兵扔下武器走出来跪在地上。只要有人跪下,很快就会有更多人下跪,一万人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跪了大半,没跪的人只能流着泪无助的站在那里。他们是打伏击的,他们是来领功劳的,可转眼间一切都失去,更多的人连命也没能保住。

  何乐骑在马上,没有半点自豪感,主要还是祝大昌的谋略,然后袁义承将军的支援,他只是在其中起了调和的作用。最关键的还是他觉得华三通死得不值,为了这样的主子,为了这样的目的。以华三通的能力,本可以有更大作为。只是在此乱世,又有几人能完全由着自己来做,就算是兴庆帝也不可能。兴庆帝也会有太多顾虑,会要周全所有人的平衡。比如升了何乐侯爷,就得也升袁义承才行,不然旧部军人就可能会不满。等等诸如此类,哪怕是那如同世外高人的云檀宗,也一样不得不妥协于世俗,也一样会安排弟子踏入俗世。

  “侯爷,已经全收拾好了!”祝大昌的话将还在神游的何乐拉回来。

  “嗯,知道他们的计划吗?”何乐俯视着那跪了一地的俘虏,视线漫过尽是黑暗。这夜注定还不会安稳,更大的战场还在南方平原之上。

  “已经审出来,打袁家军旗号,左手臂上绑白布条。入城后会有大家族接应,然后开南门迎主力进城。”祝大昌拿着突审来的证词,眼中有此小小的兴奋。大家族倒下,才能让更多小家族出人头地。

  何乐接过证词,发现竟然没有申屠家的身影,就是说这次在临安城负责接应的没有申屠家族。何乐不知是该喜还是惊讶,他对申屠家没有特别的好恶,也不会因为他们曾派过死士就憎恨,更不会因为他们收敛而喜欢。就如同这大周朝的腐朽一样,申屠家早已腐朽,或许不用等外力,他们自己就能将自己弄死。

  “照计划进行!”何乐披上大氅,将自己隐藏在队伍中。

  除了留下三千人看守俘虏,其余人开始朝着临安城进发。进发的士兵在路上就给自己手臂绑上白色布条,这样当他们进城时就成了那些大家族眼中的叛军。

  此时袁义承将军已经领着一万多守城兵控制住东、南、西三处城门,静等何乐他们入城。而在皇宫之中,兴庆帝正站在内城的高台之上,此前的那十六声巨响他也听到。多少会有些心惊肉跳,害怕真的将袁家军阻断在共济山外,害怕袁家军不能顺利进入临安城。

  在后宫中,那名叫步亭芳的太监正在皇后身边悄悄耳语着什么,而皇后此时正半眯着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仅仅在休息。此时其他的太监宫女都已撤走,整个皇宫之中仅有他们两人,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香味。

  临安城中,曹家三人正坐在大堂上,下面是几位族中重要成员,而余下的家奴都守在外面,每人手中都拿着兵器。

  “守住门,谁来也不得开门,这个时节皇上是不可能来传召。今夜恐怕会不太平,不管如何也要守住家里人。”曹文仲坐在正上方,并没有因为去了官职而失去家族掌控权。

  “不知侯爷在哪里?”曹玄理有点不安。

  何乐他们为发安全起见,并没有通知曹家,所以他们对于那十六声巨响,还有城中的异动都表现出了极端的敏锐。他们知道发生了大事,可究竟是何事又缺乏消息来源,而且到此时他们发现城中的信息传递已经完全停滞。所以他们才召集所有家奴,做好最坏打算。

  离着曹家不远的申屠家则要安静得多,每处院子里的人都待在自家院子里,就连最跋扈三小姐也没有出来瞎闹。申屠家主坐在大堂首座上,也没点灯,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似乎坐了不少人。

  “先生辛苦了!”申屠家主低沉的声音传来。

  “无妨,可惜今晚没法出城了。”一个轻亮的声音应了声,无法听出年龄。

  “看来是的,等会就安排先生休息。”申屠家主轻轻叹息了一声,似乎对于时局有些不满。

  “想不到那个小娃如此犀利,还是你的眼光高明啊!”

  “唉,老了,上次他来也差点走眼。要不是他带走了那个叫叶子的小丫头,要不是他对叶子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也差点上当。想来应该是叁拾二的原因,想不到就是送了两次吃的,就能让叁拾二愿意用她来交换。”申屠家主又叹息了一声。

  “你果然老了,已经叹息了七声。可有想好交权给谁吗?”来人一点也不客气。

  “想好了,交给老五,他各方面都不错,心也够狠。”申屠家主如同在说别人家的事。

  “第五确实不错,做事也沉稳,就是有时太狠了。”

  “嗯,以前还担心过,后来看到那个小娃娃,才觉得狠点也许不是坏事。”申屠家主笑了,无声的笑,在黑暗中任谁也看不出他真实想法。

  “是啊,够狠。这个局被他搅得……”

  “先生在担心了吗?”

  “还好,当初那个栗源出来不也没担心。世事如棋局,静观其变好了。”

  “还是先生沉得住气。”申屠家主不由自主又叹息了一声。

  黑暗中那位被称为先生的人走出大堂,身后跟着数名黑衣人。夜色中他缓缓走在申屠家庭院中,最后在一处池塘边停下来,看着那幽静水面,然后他将脚边的石子踢入水中。

  石子入水后激起池塘里的鱼高高跃起,竟是条纯金色的鱼,鱼鳍有如鸟儿的翅膀。那鱼儿跃出水面后,又转身落下,但就在这时又一颗石子飞过来,打在它身上。石子的力度极大,直接将鱼儿洞穿,等它再落下时只挣扎了几下就浮在水面上。

  被称为先生的人看着鱼儿,看了很久才离开。

  待他离开不久申屠家主才缓缓走过来,看着那鱼儿又轻轻叹息一声,那可是他养了近十年的异种鱼,每次他来喂养时都会跃出水面,但在这个夜晚它却被一颗石子洞穿身体,打断了脊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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