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谁是英台
就在,冉明感觉兴趣匮乏,正准备告辞离去时。
谢玄进入大厅,来到谢郎案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微微摇头自失一笑,深吸一口气后长身而起,揖手为礼,看着座上冉明朗声说道:“区区不才,未敢请教。”
此时,郗恢正刚刚和荀念清谈完一场庄子逍遥的清谈。二人都是青年学子,才学和家世皆不凡,一场酣畅淋漓的清谈,众人仍在回味之中。
然而,谢玄的“未敢请教”四字,如同巨锤一样敲打在众人心头。
居然有人去挑战冉明。
谢安一看谢玄欲挑战冉明,有点不快。他考虑的多是家族。冉明到来,无非是结好谢氏。
但是谢氏如今的情景,只有谢安最清楚,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则是风雨飘摇!因为参与反桓温保皇,谢氏成了桓温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在这个时候,谢安甚至想到,桓温正等着谢氏出错,好趁机落井下石。冉明的身份太过于敏感,他不想与冉明产生任何交集,如果桓温借机宣扬谢氏意图北归,就会让皇上对谢氏反感。
可是,谢玄是一个性情中人,他和谢道韫一样,外柔内钢,只要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冉明道:“没有请教。”
谢玄道:“陈郡谢玄,字幼度!”
“谢玄!”冉明听到这个名字,丝毫不亚于听到谢安一样震撼,如果陈郡谢氏能让冉明上心的人物。除了谢安,也只有谢玄、谢道韫姐弟了。冉明起身,整理一下衣衫,正视谢玄,今日头一次以凝重神情示人,认真说道:“谢兄请。”
古代的教育都是生涩的文言文,能读懂一本书,足以傲视天下了。何况谢玄是谢氏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无论家世,还是才学,仪表,都要冉明不相上下。二人同样各领风骚。
不过,要是原来的冉明,和谢玄清谈。
谢玄笑道:“子阳兄有没有读过易》?”
冉明点点头道:“易为六经之首,讲的是天地人伦大道……略懂……”
谢玄道:“既然子阳精通易》,那就最好,某也不才,正好有几个问题不解,顺便请教一下子阳兄,不知可否?”
冉明摆摆手道:“精通算不上,只是略懂!”
谢玄道:“易是研究天地的,我就问个关于天地的小问题吧。这天,有多高?这地,有多厚?请子阳兄指教。”
位于屏风之后的谢道韫,闻言脸色大变。谢玄问出这样刁钻的问题已经不是请教,而是挑战了。
两汉三国南北朝期间,学术竞争激烈,相互之间的辩驳和战斗一样惨烈,丝毫不比武人比武决斗差。后生要想成名,辩倒一个前辈是最佳捷径。当代大儒郑玄年轻时就曾经和前辈学者任城何休论战,用何休的学问来挑战何休,以至于何休大叹:“康成入吾室,操吾戈以伐我”。
这就是成语入室操戈的成语因此而生,郑玄也一战成名,传为佳话。
在众人眼中,谢玄就是想踩着文武双全的冉子阳上位。
冉明似笑非笑的望着谢玄道:“幼度要问天多高,地多厚?”
冉明在三十岁之前,几乎对国学没有任何涉猎。也是后来,进入不惑之年,开始修身养性,修习国学。冉明非常清楚,别看他对三国两晋南北朝史涉猎颇深,真要引经据典的讨论经义,他绝对抓瞎。要想击败谢玄,必须牢牢控制着讨论方向,乱拳打死老师傅。
想到这里,冉明笑道:“幼度所问是有云之天,还是有星之天,如果是有星之天,又是哪一颗星所在之天?”
谢玄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疑惑的问道:“这……有区别吗?”
冉明笑道:“有……”
冉明又问道:“幼度,量过吗?”
谢玄摇摇头道:“没有。”
“没有量过,你怎么知道没区别?”冉明笑道:“我说我量过,你会相信吗?”
谢玄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谢玄毫无疑问,被冉明带到沟里去了。
谢玄不由自主的从易经方面的问题,转而询问冉明算数问题。
冉明对于国学,不其精通。可是,要说算学。后世的随便一个中学生,只要数学不是体育老师教的,都可以完虐古代人。
这场辩论,毫无疑问,谢玄必将败北。
但是现在的冉明不同,作为一个在信息爆炸时代环境中成长的人,所接受的知识,无疑是天壤地别。哪怕在历史上号称近智为妖的诸葛亮,在后世环境中,他就是一个傻子。
另一边,谢道韫回到了屏风之后,她没有期待谢玄会胜,只是期待谢玄,不要输得太难看!
事实上正如谢道韫所想的那样,冉明一张利口,语出如清美莲花,将无数贤人经典,被他巧妙撷取组织,变成一张繁复又清晰的罗网,往往需要听者琢磨良久,方始明白其间真义,更令场间诸生感到震惊无语的是,在今番辩难里,谢玄居然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下来,天下间最有名,学问最出众的青年学子,无数光环加在身上的谢玄,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汗如雨下,身如筛糠。
谢玄就这样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败得太狼狈,败得让人惨不忍睹。
谢玄败了,谢郎接着上。
毫无疑问,谢郎又败,谢万揉身而上,谢万败,谢安亲自上,同样失败。
和范宁谈儒,谢安谈玄,冉明都是在众人最拿手的领域,将其击败。用慕容复的那句话就,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在与支道林清谈佛说,冉明用佛家经典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结束了这段辩论!在场的二三十东晋有名的才子,顿时哑雀无声。
就这么败了?
败得这么狼狈?
败是这么彻底?
屏风之后,谢道韫的脸开始激动的红晕起来,小丫鬟小茹道:“看不出,这个叫冉明的这么厉害!”
谢道韫心低声道:“他最厉害的并不是清谈!”
小茹奇道:“那是什么?”
“杀人。”
冉明离去了,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离开了东山别院,冉明没有直接回上虞,而是去寻找传说中的玉水河畔的祝家庄。
冉明并不知道,他这一走,却带走了一个人的心!
月上枝头,庭院里似乎没有一丝风,暖阁门旁,种得紫藤,却纹丝不动。既湿切热的空气,得让人感觉发慌,谢道韫沐浴之后,换上一件轻衫,脸上敷了粉,细长眼眸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怔怔的有点出神!
眉头一皱,谢道韫感觉有种从来没有的失落。
她的眼光向来极高,同辈中人,都进入她眼里的人,几乎屈指可数。不知觉间,谢道韫眼前不禁浮现出冉明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想到这里,谢道韫有点痴了!
这时,婢女小茹熟练的将上好的松墨研好,铺开宣纸,然后道:“三娘子,准备好了!”
每天晚上,谢道韫都会练半个时辰的字。然后看一个时辰的书,最后才睡觉,除非有要事耽搁,否则,这就是她四五年来的生活习惯。
谢道韫轻轻的转动玉腕,墨笔软毫触到宣纸之上,一横一横一竖,她写出了一个碧字。接着她又写了下去,不自觉间,居然写出了碧草清清花盛开,山伯永恋祝英台!
“祝英台”
这时,谢道韫不禁想起冉明在打听祝公远,难道说,这个祝英台就是祝公远的女儿?祝英台的你到底是谁?
难道说是你朝思幕想的情人?谢道韫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却隐隐的知道什么是爱……情,祝英台是谁?竟然可以让你如此着迷?
晚上的时候,谢道韫就接过了仆妇的报道,冉明离开东山别院,径直去了玉水河,不时的打听祝家庄,还有附近有没有一个叫祝公远的,有没有一个女儿叫祝英台。
“祝英台到底是谁呢?”谢道韫语痴出声:“祝管事有几个女儿?”
小茹道:“奴婢倒是不太清楚。可能燕娘知道。”
谢道韫道:“去唤燕娘过来!”
燕娘就是谢道韫身边四个健壮仆妇之一的顾燕娘,乃北地流民,传闻乃出身将军世家,有一手好拳脚功夫,寻常壮年男子,四五个人也近不了身。
小茹出屋,不一会儿,那个圆脸臂阔的仆妇进来暖阁。
燕娘道:“不知三娘子唤奴有何事”
谢道韫道:“日间你去寻祝管事,可知他有几个女儿?”
燕娘想了想道:“祝管事好像是有四个女儿,大女儿在六岁时夭折,次女、三女儿皆已嫁为人妇,只是小女待字闺中。”
谢道韫急切的问道:“那他的小女儿是否名叫祝英台?”
“不是!”燕娘摇头道:“不是,祝管事的小女儿今年八岁,由于早产,自幼体弱多病,名叫豆芽?”
“豆芽?”谢道韫哑然失笑。谢道韫喃喃的道:”谁是才是让冉明念念不忘的祝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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