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子来了!”婢女通报道。
卫瑜随着众人的目光向外看去,却被他身旁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那人身披黑色的大氅,肩部纹有绒羽,更显的身姿挺拔宽阔。明明公子如玉,却清冷的好似一块不可靠近的寒冰。
东陵殊的一照面,引起了在场姑娘们的窃窃私语,心里暗暗庆幸着今日情况特殊没有来得及设屏风,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面容。
“孙儿见过祖母,见过各位夫人。”余平侯府四公子行礼道。东陵殊简单地跟着他随了礼。
“拓哥儿不必多礼。”老夫人崔岳氏对这位孙儿很是溺爱,面容难得地柔和的不少,“身体可好些了?”
这位余平侯府的四公子单名一个拓,生的也是玉树俊朗。虽是家中在办寿宴,他仍是一身白衣儒装,素净的看不见一丝喜庆,倒像是一个温润安静的读书人。
“已觉好了许多,祖母不必挂怀。不知祖母唤孙儿前来有何事吩咐?”
崔岳氏设座让两人坐下,温声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方才在你常休憩的桃林木屋内,发现了瞳姐儿的婢女,叫你过来问问。”
“瞳姐儿的婢女?”崔拓俊眉皱起,微怒道,“我并不晓得什么婢女,她为何会随意进入我的桃林?”
崔岳氏将事情与他说后,崔拓脸色黑了下来,冷声道:“孙儿原本是在桃林木屋中休息,后小厮通报道容廷来了,我便去书房寻他,之后未曾离开过!那婢女为所做之事,孙儿全然不知,这点容廷可为我作证。”
“的确。今日离朝早了些来接家母,恐打扰到众夫人小姐,便先去寻了阿拓,他一直与我在书房闲谈,不曾去过别处。”东陵殊淡淡道。
崔岳氏点头,安抚道:“祖母知道,那婢女已被杖毙,你不要往心里去。今日是你几个妹妹不曾知晓你在桃林,你也不要怪罪她们。”
“是啊四哥哥,都是瞳表姐刚来的时候说见你出府了,我们才…还有带郡主去你那木屋的,也是瞳表姐!”崔孝芙极怕这位脾气不定的兄长变脸,急忙道。
卫瑜听见又扯到了自己,心里不由叹气,只得出声道:“只怪卫瑜酒量浅又贪了嘴,一杯桃花酿就有些头晕了,不巧身上被洒到茶水,阿瞳便扶我去那木屋避风。后来公主寻来叫醒了我,只觉房中气闷,便一同出去走走透透气,至于阿瞳去了哪里,我也不得而知。卫瑜并不知那木屋是四公子私地,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崔孝芙听卫瑜未说出是她出言逼她喝的酒,有些惊讶地抬了头。
崔拓向那说话的姑娘看去,见她容貌娇好,因饮酒的关系,腮上更添晕红,看的人心神一荡,心火降了不少,点头道:“不关姑娘的事,勿放在心上。”
见周围姑娘们都醉态未消,不由奇道:“不知姑娘饮的喝酒?桃花酿本是花酒,度数比寻常果酒还要淡,不应如此啊?”
卫瑜也不懂,摇了摇头。
崔孝芙喏喏地接话道:“是瞳表姐先发现的,找了两个婆子从地里给挖出来的…”
崔拓心里一紧,感到有些不妙,皱眉道:“可还有剩下?”
“有有有!…”崔孝芙点头如捣蒜,立马让自己的婢女去把酒坛子取了来。
从远远看见那个坛子时,崔拓面色就不好看了,等到了近前,轻轻闻了闻,又点了两滴一尝,气的背过了身去,两手直抖。
东陵殊上前一把稳住他的胳膊,沉声道:“阿拓,冷静。”
“来人啊!叫大夫,快叫大夫!”老夫人崔岳氏慌张地起身,焦急地喊道。
她这个宝贝孙儿是早产,还患有喘喝之症,一直被全家捧在手里,不敢不顺着。
余平侯夫人也过来擦着儿子额际的冷汗,眼眶都红了,不停喃喃道:“拓儿…拓儿你怎么样?别吓娘啊…”
深吸了几口气,崔拓才冷静了下来,呼吸逐渐平缓。他推开余平侯夫人,愤愤转身,指着崔孝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东陵殊一把按住了。
“容廷!这哪里是寻常的桃花酿,这是你离京那年,我专门埋下的桃花酒头!”崔拓原地转了两圈,不忍再去看那所剩无几的酒坛,“五年了,整整五年了!今日竟…”
“阿拓,酒还有很多,改日我们去塘栌不醉不归。”
“不一样!那怎么能一样?!”
“阿拓!”东陵殊拍了拍他的肩膀,耐心道,“我知你心意,但这里是老夫人的寿宴,不要坏了礼数,嗯?”
“……嗯。”崔拓看了看他,低声应了下来。
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经此一事,岳瞳不但在余平侯府中彻底得罪了人,在贵女圈中也算是坏了名声,被送回府后还不知要如何面对。寿宴没心思再继续下去,各府夫人纷纷带着自家姑娘告别离府。
朝容长公主也准备带着卫瑜离开,卫瑜在她耳边道:“母亲在马车上等我就好,我去向安平公夫人道声谢。”
“嗯?”
“此事一会儿上了马车,我再细细跟您说…”
“好吧,你快些回来。”朝容长公主迟疑下,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安平公夫人,见她似感受到了目光也转过头来,冲二人露出笑容。
“放心吧母亲。”卫瑜等朝容长公主离开,才向着安平公夫人那里走去。
安平公夫人笑眯眯地看着那貌美的姑娘走来,等到了近前才开口道:“阿瑜,许久不见了。”
“夫人…”卫瑜不知为何,在她的目光中竟有些不好意思,“今日之事,多谢您了。”
“不碍事,总归我没操什么心。”安平公夫人毫不在意,上下打量着卫瑜,见她微醉时的撩人姿色,不由叹道,“这般被人盯着的姑娘,今后有人可得看紧了。”
卫瑜脸更红,明明对方没说什么,可她就忍不住乱想。
安平公夫人没有再揶揄她,两人慢慢地往外走,转移话题道:“在别庄住的可好?”
“好极了,尤其是房中的布置,都是我最爱的,真是有劳夫人费心了!”
安平公夫人也像是第一次知道,脸上讶色一闪而过,继而笑的狡黠:“都说了,总归我没操什么心,你住的惯便是好。”
卫瑜感激地点点头:“也麻烦依姐姐了。”
安平公夫人笑的更甚。
两人在余平侯府外分别,安平公夫人坐上马车后,掀开车帘对卫瑜道:“泱儿很是想念你,有空常来府中坐坐。”
“一定的,夫人一路慢走。”
那边,东陵殊待人群散尽,又陪着情绪激动的崔拓在桃林中走了走,来到先前众姑娘休息的庭院处停下。
崔拓突然道:“今日你不递消息就来找我,是提前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吧?”
东陵殊斜倚在树干上,没有回答。姿态闲适,几瓣花瓣零落散在了他的大氅上。
“你是为何而来?该不成…是为了救下那个美人儿?”崔拓也没有在意他是否回答,自顾自道。
“我若不来,你当真跟那婢女共处一室,可就不是杖毙这般利落了。崔拓,你该谢我。”
“哼,我若在桃林,如何能让她混进来?”
“既是设计于你,必有千种计让你落套。”
“我看照着剧本来走,就算我落套,也该是与那美人儿套在一起的吧…”
东陵殊眼微眯,不善地看过去。
崔拓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似笑非笑道:“如此,你还是为了救美人儿而来。”
闭着眼点点头回味道:“嗯,那美人儿的确不错…”
感受到有疾风冲来,崔拓却不紧不慢地又咧嘴道:“不过我心疼的还是那一坛桃花酒头。”
风在鼻前倏然静止了。
睁眼看去,只见东陵殊闲闲地在面前用手扫了扫肩上的桃花,低着头道:“酒头没了,你那桃花酿给我取两坛来。”
“怎么,来我府中上演出英雄救美后还要讨点东西带走?”
“不服?”挑眉。
“不服又当如何?你还能对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动强不成?”
“少废话。我还要赶着送母亲回府。”
“我看你是急着出去见美人儿最后一面吧!”
“崔拓。”东陵殊活动下手腕,发出骨头咯吱的响声,“我倒还没揍过书生。”
崔拓知安平公夫人还等在府外,也不再开玩笑,转身去抱了两坛子回来,冲他晃了晃道:“走吧,送你出去。”
两人走到府门口时,正看见镇国公府的马车起步行远。
“哎呀,晚了一步。”崔拓有些幸灾乐祸。
东陵殊遥目望去,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中,也不曾等到窗帘挑开一下。缓缓收回目光,唇角微弯轻笑道:“无碍,今日逃掉了,来日总要跟她好好算算今日这笔账。我倒想知道,究竟是谁给了她那么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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