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的玉面公子,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白玉冠,穿一袭殷红底团花的玉绸宽袖袍子,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系着一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风尘仆仆,想必刚回府便直接来了这西厢房。
荷风吓得要跪在地上,被他朝肋骨就是一脚,痛得要吐出血来,“哎呦”了一声,却不敢喊疼,只得跪地喊:“安大爷饶命。”
江芷安骂道:“下贱东西!我阿姐就是生性软弱,才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口里说着,便又要上前去踹荷风,被身后的小厮拉着劝说:“大爷,再踢下去,可别闹出什么事。”
江芷安低头见荷风只一个劲地哭,自觉无趣,胸中的气恼也解了几分,便顺势作罢,随口又骂了句:“不想伺候就滚出去,省得碍眼。”
这安大爷是江府唯一的少主子,除了老爷外,没人敢得罪,性子又是极为火爆的,从小学了武艺,他看着不顺眼的奴才,挨打都是常事。
刚刚只想着老爷夫人都不理这小姐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人来看她,怎么把这位大爷给忘了,荷风心里懊恼,急忙道了谢,捂着胸口退了出去。
这头荷风刚走,那头荷香才回过神,忙上前解了江芷安的斗篷,问他可是刚下了学回来。
江芷安却不理会,绕到床前去看江芷柔,这个他一向不太亲近的双胞胎姐姐。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此刻煞白得毫无血色,像是已经死了过去。
想起全无印象的生母,江芷安不免心酸:“我们自小不在一处长大,继母待我如亲子,你又口不能言,我儿时不懂事,便成天和芷静、芷乐玩在一处。待明事时,却已经和阿姐你生分了。”
说到此处,江芷安语气哽咽道:“我们姐弟一胎同出,我本该好好保护阿姐才是。”如此忧伤了好一阵,慢慢平复下心情,才询问起荷香事情的始末。
荷香一一说了,提到那首让老爷动怒的诗,江芷安说他想看看,荷香便取了给他细细看。
江芷安喃喃地念了最后那首诗,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想不到阿姐竟然一直暗恋表哥,若真为此投池寻短,父亲会生气也是难怪。”
“大爷,荷香不明白,就算小姐真爱慕于表少爷,不过偷偷写了几首闺房诗,也不算太过逾越,老爷怎么会那般生气?”
“表哥是母亲那儿的,打小又和芷静玩得要好,两家人明面上没说,怕私下已经订好亲事了。”
江芷安话刚说完,荷香诧异得出了声:“表少爷他和二小姐……”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江芷安看着香楠木桌上摆着的窑纹银边盏,有些出神地慢慢说,“父亲是极要面子的,阿姐不懂得轻重分寸,现下闹出这么大的事,传出去必定被人所耻笑。所以……”
他这儿话未说完,一道激愤的女音陡然响起:“靠!他亲生女儿都要病死了,他还只想着自己的面子,说什么轻重分寸,简直是狗屁!”
这话语粗鄙,却气势十足,唬得江芷安和荷香两个皆愣了半晌,同时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小……小姐?”荷香见江芷柔睁了眼,又是激动惊喜又是诧异犹疑,“您醒了?刚刚的话是您开口说的?”
江芷柔张了张嘴,打算再开口说话,忽觉嗓子干渴难耐,便只出了声“水”。
荷香“哎呀”一声,急忙去取水,递给江芷柔,见她起身喝了,才慢慢缓过神来,感动不已,语气呜咽:“小姐,您没事了?而且现在居然还能说话了?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我倒希望你是在做梦。”江芷柔没好气地说完,心里想着:我顾柔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在家安安分分地睡个觉,没招谁没惹谁,居然这都能穿越。
想起之前被奇怪的对话和哭声吵醒,本以为是老哥为了让自己起床,故意把卧室内的电视机开特别大声,还打算出口骂他一顿,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怎么也睁不开眼,开不了口。
对话犹在耳边,非常清晰真实。她还估摸着是不是最近太累,被鬼压床了,所闻不过是幻觉,只要睡醒就能恢复正常。
想不到好不容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都是着宽袍大袖,古装扮相的人。江芷柔自然吓了一跳,却不信邪,顺着那少年的话,按自己的想法,随口骂了一句,结果竟真说了出来,他们还都诧异地回望了自己。
如今,她确信,自己真的穿越了。
江芷柔打算先搞清自己现在的状况,于是故意和他二人套话,又把这大半天所听见的理了理,便大约清楚了。
这具身子的原主是府中的嫡长女,名叫江芷柔,生母早亡,留下她和弟弟江芷安,父亲娶了继室,生了个二小姐叫江芷静,其中一个孙姨娘生了三小姐江芷乐。
这头江芷柔还在细细琢磨,那头江芷安已经唤小厮去请大夫了。
那小厮一路跑一路见人就说:“投水自尽的哑巴小姐非但没死,还张口能言了。”
下人们交头接耳地传,很快全府上下都传遍了。
卫敏是第一个赶到的,身边围着丫鬟婆子。进屋前,两个丫鬟在两边打起帘子,卫敏才杏步入内。
几个穿红着绿、戴宝簪珠的姨娘跟在她身后,鱼贯进了厢房。
江芷柔此时歪坐在云母石如意床上和江芷安谈话,见她们来了,因分不清谁是谁,便故意娇弱地咳嗽几声,对江芷安说:“不是说去请的大夫吗?怎么大夫没请来,倒先来了这么一大群人?我看着头晕。”
江芷安听了,起身对那些姨娘说:“阿姐不习惯这么多人围着,母亲留下便好,其他姨娘先回去吧。”
被直接下了逐客令,那些姨娘面上过不去,却只得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卫敏见江芷柔只着了身白色里衣,慵懒地歪坐在床榻边,长发披散,未施妆容,玉颜清雅,容貌清秀,五官随了她的生母,似江南女子的温润恬静,脸色虽仍有几分苍白,相对之前已经红润许多,显得柔弱可怜,楚楚动人。
眼前的俏人儿分明是江芷柔,却又不似江芷柔,卫敏心中不解,直到她转身朝自己喊了声“母亲”,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晶莹澄澈,竟是灵动之极,相较之前眼神常表现出的躲闪羞怯、胆小自卑,简直判若两人。
又被连续唤了几声,卫敏才回过神。
“母亲可是诧异阿姐竟能说话了?”江芷安亲昵地去扶卫敏,像是一对亲母子般,“我起初也被惊得不行,小时候阿姐高烧不退,好不容易好了,却再说不出话来。父亲请了不知道多少大夫给她瞧病,都找不到医治方法,想不到这一病,竟自己好了。”
被江芷安扶到床榻边,卫敏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握着江芷柔的手,轻拍着手背道:“芷柔这次从鬼门关闯了一遭,也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江芷柔却只是轻笑,不答话。
俩人尴尬了一阵,她心里虽讥讽,却只得勉强配合说道:“母亲管理后宅,本就幸苦,今日之事……真是劳烦母亲为我费神了。”
江芷柔说完抬眼看向卫敏,眼中并没有太多深意,卫敏却显然被她这一眼吓着,猛地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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