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是为了感谢盟主“星云若雨忘了账号”在2020年7月18日和2019年10月17日所捐献的两次全血而加更。
今天晚上又要在布鲁恩博士的直播平台搞直播了――要不是因为这个事儿一直压在心上,孙立恩都有心思干脆直接一觉睡到大天亮算了。
高强度值班的副作用正在逐渐影响到所有医生们,大家的生物钟现在都乱的一塌糊涂。每天起床看到窗外灰蒙蒙的景象,基本所有人都得先看一眼手机才能大概判断出来自己这是处于凌晨还是傍晚。
如果碰到累的比较狠的班,那看个三五眼才明白现在是几点的也大有人在。反正这段时间因为过度疲劳,医生们闹出了不少可笑又可怜的小笑话。比如刚上完小夜班,结果把凌晨四点误以为是下午四点,着急忙慌洗漱完毕冲到餐厅,才发现是自己看错了时间。
还好,孙立恩对自己的记忆力和生物钟有足够深刻的认识。为了防止睡过头或者在错误的时间醒来,孙立恩已经把每天的闹铃都按照排班表设置好了――每天的起床时间前二十分钟内,会有足足十个闹铃随时准备把孙立恩从床上拽起来。
自从当初去首都接帕斯卡尔博士一家并且还拐来了袁平安,所以险些耽误交班之后,孙立恩每天晚上都得给自己预备上十个闹铃才能安稳睡觉。而且为了防止睡的迷迷糊糊以至于在自己醒来之前就按掉闹铃,他还得把手机放到距离床边远一点的地方。这样早上要按掉闹铃就必须起床操作,这个习惯非常有效的避免了“睡过头”事件的发生。
预计的直播时间是八点,现在这个时间正好还有功夫吃口饭,然后还能顺带洗个澡。孙立恩盘算了一下时间,然后决定先吃饭去――从下午回来到现在他一直都在睡觉,现在肚子里空空荡荡的就剩下点胃液了。
“孙医生,您现在方便么?”到了餐厅,孙立恩刚刚挑了些餐食放在盘子里,一个戴着口罩而且穿着不太规范防护服的人就在门口朝着孙立恩喊了起来。这人非常懂规矩的没有穿着防护服进入到餐厅,而是在门口朝着孙立恩挥着手。
孙立恩皱了皱眉头,放下盘子然后走了出去,“您是哪位?”
“我是咱们宋安省台的。”这位工作人员出示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件。经过状态栏核实,名字确实和证件对的上,“孙医生,我这次过来是想跟您沟通一下之前谈的拍摄的问题。”
孙立恩现在每天去上班都会带着省台工作人员给他的运动摄像机。但是因为工作原因,他很难按时去交换摄像机――入仓时间一般在四个小时左右,配合上摄像机四小时的工作时间应该没啥问题。但孙立恩在舱内待的时间超过四小时的情况比比皆是,并且由于摄制组的要求,孙立恩基本上是每天起床洗漱完毕后,就开始打开了摄像机――这就让摄像机更难拍到记者们想要的东西了。
刚刚换好防护服进入红区,摄像机就没电了,这还怎么继续拍?
“我们接下来会给您拿上两台摄像机轮换,请您中间轮换一下摄像机。”当然,医生们工作有多辛苦,红区里有多危险摄制组的工作人员们都是知道的。就算是对孙立恩拍到的东西不太满意,但他们也不能指使医生去干啥――现在的一切工作都要为防疫工作让路,哪怕急的抓耳挠腮,哪怕因为拿不到想要的画面而无法容忍,也必须忍耐。
请求孙立恩带上两台摄像机,已经是摄制组忍耐再忍耐的底线了。
总要给他们一点素材,这样才好完成工作吧?给患病的人治病当然很重要,非常重要。可我们宣传口的工作也很重要呀!
“孙医生,之前的拍摄素材挺不错的。”这位工作带着三分恳求两分无奈的语气说道,“就是……重复性有点高。您在进舱之后好多画面没拍到摄像机就没电了。所以,麻烦您在红区的时候换一下摄像机吧――您就当配合配合我们的工作。”
“行。”孙立恩很痛快的把事情答应了下来,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既然人家有这个请求,那就干脆把事情办好嘛。“其实我觉着,你们还可以多搞几台这样的摄像机来。只有我一个人的视角不太全面,最好让其他医疗队的队员们也拍一拍。”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孙医生。”在布鲁恩的房间里,靠近窗户的一个书桌已经被改造成了临时的直播房间。不知道哪儿来的环形灯和其他柔光灯摆的错落有致,孙立恩被光照的甚至有点睁不开眼。
不过,孙立恩很快就适应了灯光问题,并且开始非常熟练的朝着手机屏幕打起了招呼――反正直播已经开了两次,一回生二回熟嘛。
直播间里蹲守的这帮网民也非常热情的向着孙立恩打招呼,而且打招呼的内容都挺……有意思,“为什么我们情人节的时候还在家看直播?这一切都要从一只蝙蝠开始说起……”
“现在在家看直播,就是对我们医务工作人员和全国上下抗疫工作的最大支持了。”孙立恩对着屏幕笑着说道,“我觉着吧,屏幕前现在最开心的可能就是你们这些单身狗――有对象的人也未必能在这个时候见面,疫情一来,好好的普通情侣就都变成网恋异地恋了。”
孙立恩的玩笑话引起了一大堆观众的起哄。而在停顿了几秒钟后,孙立恩对着屏幕认真道,“至于后面的蝙蝠的内容,咱们开开玩笑也就算了。但是作为医生,我必须得提醒一下各位――病毒溯源是一项艰巨且复杂的科学工作。我们还不知道这次病毒的原始宿主是什么,不知道导致感染人类变异的中间宿主是什么,更没有办法确定病毒爆发的‘原爆点’在什么地方。开玩笑归开玩笑,但是科学问题不能开玩笑。”
孙立恩的话引起了直播间里一大群人的积极响应,大家纷纷表示“不开玩笑了”。
“孙医生,疫情什么时候才能控制下来呀?”和以往一样,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最关注的仍然是这个问题,“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摘掉口罩上街?”
“对于疫情防控的问题,我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了――我不是专家。”孙立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疫情控制的问题,我个人感觉应该不会太远。但要给出一个具体的日期,这个确实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孙立恩这边正在解释,突然有一个留言跳入了孙立恩的眼帘。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云鹤,而是现在全国几百万的在逃云鹤人。”那个留言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道,“这几百万人都是高危因素,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流窜到什么地方去,然后祸害上一大片人。应该马上把他们都控制起来,这样我们才能安全。”
看到这个留言的时候,孙立恩感觉自己的血压一瞬间就飙起来了。他马上滑动留言,然后把这条发言的账号截屏保留了下来。
“刚才说这个话的人,我暂且当你是没有恶意的。”孙立恩强压着怒火,向屏幕上展示着截图,“如果你真的是故意说这个话的,那我劝你赶紧把自己的脑子从狗嘴里抢回来――那玩意喂狗是对狗的严重伤害。”
孙立恩真的是在强压着怒火说这个话。他已经气的浑身发抖了,“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在逃云鹤人’?什么叫在逃?嗯?”
“犯了罪试图逃避法律打击的那才叫在逃,云鹤人是罪犯么?”孙立恩重重的一拍桌子,“我现在看你倒像是个在逃的!”
布鲁恩有些惊讶的看着孙立恩,以他的中文水平,尚不足以马上反应过来这句话说的有多恶毒。但这并不影响他看得出来,孙立恩现在已经快气疯了。
“我们要做的是尽快让这些在外的云鹤人居家隔离,并且积极进行每日的健康管理。”孙立恩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克制住了怒气说道,“隔离人但不隔离爱――这不光是因为被隔离的是我们的同胞,用脑子想想吧蠢货!”虽然努力在克制,但是他的克制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那些离开了云鹤的居民,他们都是在封城前通过正常交通途径离开的。有关部门和法律都没有禁止他们离开家乡――他们本身就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孙立恩怒道,“现在,家乡有传染病在传播,他们想回家也回不来。这种时候漂泊在外,有家不能回的感受你们体会过没有?我告诉你们,现在医疗队的所有医生们都和他们一样,我们也有家不能回!”
“还要把他们控制起来?惩罚可能患有传染病的普通人,你们是盼着他们因为害怕处罚,所以大批量瞒报漏报?你是希望那些有症状但是害怕被关起来的人隐瞒自己的旅居史,然后再去你家楼下转悠两圈?有没有脑子了?!”孙立恩暴跳如雷,“要是活腻歪了麻烦你自己找个不会打扰到别人的地方自己解决,不要连累其他人!”
“让你们去热爱自己的同胞,不光是因为他们作出了巨大的牺牲,更是因为他们的牺牲是对你有价值的!”孙立恩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喘吁吁的说道,“只有他们主动的,心甘情愿的汇报情况,自我隔离,疫情才有可能控制得住。你们刚才不是都想知道什么时候疫情能够彻底被消灭么?我现在告诉你们,等所有人都心里装着别人,能够互相体谅并且自觉按照防疫要求做事,等那一天到了,这个病毒就会被消灭掉了。”
一通暴怒之后,孙立恩算是彻底没了继续直播的性质。他又简单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就匆匆结束了直播。
“这段内容,我觉得可以交给电视台的记者们了。”布鲁恩在一旁指着桌上的摄像机悠悠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不过我觉着你骂的挺对的。”
“防疫工作不是靠医生就能完成的。”孙立恩吐出一口浊气摇头道,“觉着光靠医生就能解决问题……那这场瘟疫就永远不会消散。只有所有人都参与进来,只有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应该干什么,不应该干什么,我们才有打赢的希望。”
“让敌人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淹没”这种话在中国绝不只是个口号而已。每一个中国人都是这么认知的,也是这么做的。只有人民群众积极参与进来,只有党员干部们带起头来,各个部门积极配合起来,我们这个文明古国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来应对各种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样的力量是无形但又伟大的。它表现在一千多万云鹤市民自觉留在家中不外出,它表现在天南地北涌向云鹤的支援物资,表现在无数“有力出力,有钱出钱”的普通中国人身上。
所以孙立恩才对“在逃云鹤人”的说法如此愤怒。当所有人都在拧成一根绳,为拯救自己和同胞而奋战的时候,你突然跳出来指着自己的战友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我们都是被你连累的”,甚至鼓动其他战友放下手里的工作,先来一起指责这位战友。这样的行为和阵前叛变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真的是在战场上,这样的人一定会被拖到军事法庭上,然后挨一颗枪子。
但愿这些人只是单纯的犯蠢。孙立恩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刚刚在电梯里,他看到了自己脑袋上那个“愤怒”的状态栏,这让他一下就清醒了不少。
网络科技越来越发达,现在的人们足不出户也能被几千公里以外的傻缺气疯了。
被傻缺气到已经很不幸了,要是把这种负面情绪带到工作场合,影响其他无辜的组员那就更不幸了。孙立恩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并且努力的在脑海里寻找着能够让自己心情好起来的记忆。等会还要在会议室开病例讨论会,现在可不是带情绪的好时机。
宋安省国家应急医疗队的会议室讨论会是一项不定期展开的讨论交流会。虽然按照规定,特定患者的病情只能在医院内进行讨论,以防止患者个人隐私外泄。但现在情况特殊,云鹤市传染病院的会议室也经常被占用,要搞一个能够供大家参与的会议场所,那就只能在酒店这里想办法。
好在酒店方面大力支持,他们不光直接敞开了会议室的大门供医生们随意使用,同时还积极提供包括消毒液和矿泉水之类的“会议物资”。至少每次开会的时候,与会人员都能有一张桌子可用,都能拿到一支笔和几张记录纸用于摘录会议内容。
“咱们今天的讨论内容,是接管北五区之后就一直在接受治疗的患者,之前是在19床,然后被转入抢4床,短暂回到17床后又在今天下午重新进入抢1床的女性患者。”孙立恩刚刚抵达会议室,就听见袁平安用有些高的音调说道,“这里是患者刚入院的数据,各位可以先看一下,我们今天的讨论重点就在于后续对她的治疗方案调整,并且要找出让她短时间内病情连续波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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