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人一起被叫到学院院长的房间。
房间内,除了院长外,还有几位颇有地位的老师。见到七人,老师们的视线在几人间转来转去,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失望。
学院长是个一脸严肃的老头子,平日里见人便喜欢说教两句,如今更是面沉似水,看着被叫来的七个人在他面前一字排开,表情各异,他越加不快,但仍旧强压了怒气,“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对我们这个学院根本不屑一顾,觉得自己背靠家族,在这里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这我不说什么,没能让你们觉得在这个学院中学到了东西,这是学院的耻辱,不是你们的!”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但身为学生,最基本的尊师重道是为根本,这点你们不要忘了!”
被老先生吼了一嗓子,连懒洋洋的安然都站直了身子,做出一副老实听训的模样,只有嬴桥还是那副谁都瞧不上的样子,站没站相地杵在一边。
学院长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却到底拿他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装没看到,“这一次叫你们来,是要问你们,昨日餔食之后,你们都去干什么了?为什么没有上课?”
几人对视一眼。
他们所在的级次,餔食之后的课程固定不变是训练武艺。但所谓武艺,也仅仅是指外在功夫而已,念气是不教的。
每个人的念气因天分、血脉或修习方式的不同,往往会发展出不同的能力。虽念气的基本应用大同小异,但相似的也可能只是外在,内在的运气上仍有细微的差别。
是以青芒学院根本不教授念气的实际使用,这些东西都是学生们各自靠着家族传承去修炼和掌握的。
也因此,如安然、嬴桥等早已掌握了念气的少年,本就不强制上最后一节的课程,只要家中提出申请,就可以免修。
当然一般而言,也很少会有家庭提出免修。因为念气可以回家自行修炼,但武艺本就是也要练的,在学院练习并没有什么不好。
可哪怕这样,学院也一向对最后一节课管理得十分宽松,明知经常有人逃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从未问过学生们的去向。
如今突然问起来,真是怎么想怎么奇怪。
但师长们既问了,自然也不会有学生傻乎乎地反问为什么要问,全都看似老老实实地开始一一交代。
孟飞:“我昨天身体不太舒服,提前回家了。”
张天意:“我也不太舒服,就去藏书阁歇了一会。”
安然:“我跟嬴殊捉鱼去了。”
嬴殊:“?”
什么时候?在哪?安然梦里吗?他怎么毫不知情?
嬴殊:“我跟安然捉鱼去了……”
学院长皱起眉头。如果说前面两个人的答案,无论真假,至少还能看出对学院的敬畏,安然和嬴殊简直就是完全没把学院放在眼里,连个好点的理由也不愿编了。但他又不能现在发火,毕竟他本来就是要听真话,而不是要听他们编理由的。
他分别瞪了两人一眼,“下面的人继续。”
刘承志战战兢兢:“我,我餔食没有吃饱,又去厨房吃了一点……”
众人:“……”
学院长叹气,“那嬴桥和宋群呢?”
嬴桥很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我懒得上课,回家了。”
学院长无话可说。
宋群,“我跟桥三爷一起走的……”
学院长听过所有人的答案,又在众人的脸上看了一圈,“你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众人点头。
学院长,“你们说的,我们都还会再查证。所以如果有人说谎了,那最好现在就承认。”
没人开口。
学院长沉着脸点头,“那我问你们,你们昨天在离开学院之前,有谁见过王志忠师傅吗?”
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安然道:“王师傅早些年倒是教过我们,如今也只是见面打声招呼,怎么倒提起他了。”
其他人也附和。
学院长沉痛道:“王师傅昨日餔食后,被人以衣服罩头,殴打致受伤。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学院,乃是我们的耻辱,学院一定会找出行凶者,严加惩戒,绝不姑息。殴打时,王师傅虽然没看到那人的脸,但可以肯定行凶者只有一人,且该是你们这般的年纪,所以我们才会把昨天所有逃课的人都叫过来,问个明白。现在你们也应该明白事情的严重了吧?所以,你们还是咬定你们刚刚自己的说辞吗?”
嬴殊看了安然一眼,见他一副“我可没有撒谎”的表情,深感佩服,觉得这演技大概可与宋群有得一拼。
孟飞急道:“院长,这事儿跟我可没关系啊。我跟王师傅可素无往来,无冤无仇的,怎么会去打他?”
嬴殊:“那就跟我更没关系了,我连他的课都没上过。认都不认识的。”
安然:“我昨天跟嬴殊一起溜的,之后一直在一起,他可以为我作证。”
张天意:“跟我也没关系啊,我一直在藏书阁。”
刘承志:“我,我在厨房啊!厨房里的人能为我作证!”
宋群:“也不是我,我跟桥三爷一起离开学院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屋子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学院长大喝一声,“够了,都先出去。在外间等着!”
七个人先后走出去。
嬴殊跟在安然身后,待到离得其他人稍远些了,才猛地捏着安然带伤的右肩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撒谎?是不是你?”
“嘶……”安然全无防备地轻唤了一声,额上瞬间流下汗来,他咬牙道:“放手。”
嬴殊从善如流地放了手,全当没看到安然脸色异样的痛苦神色,“我又没使劲儿,你叫什么?说吧,是不是你干的?你跟那个谁……王什么?有什么仇?”
安然白他一眼,“少栽赃,跟我没关系。我说跟你一起捉鱼之前,又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嬴殊当然知道跟他没关,虽然在安然离开学院前他并不知道他的行踪,但正常想来,也没人会在会佳人之前再跑去打个人的吧。但他仍旧摆出一脸怀疑的姿态,“怎么证明?”
安然忍了又忍,谁让他先拿嬴殊填谎呢,这就是报应。
“这事儿真跟我没关系,我保证。我之所以撒谎带上你,是因为我昨天去捉鱼,不小心掉到了河里,把衣服弄湿了。结果我娘呢,就大惊小怪的,非说以后要找个人跟着我,免得我掉河里没人捞,我就说呢,我是跟你一起去的。有你捞嘛!”
看嬴殊一脸“为什么是我”的表情,他赶紧解释:“我以前撒这种谎,都是带邢雾阳的,他看着就靠谱。但没办法,他现在也被关着呢,就只能是你啦!”
安然顿了顿,又煞有介事地吩咐,“记着,我们俩一定统一了说辞,我们是一起从南面的院墙翻出去,穿过竹林,去的红雾林附近的河边,一共捉了两条鱼,但后来我掉进河里——其实也不是掉,就是一脚踩歪,摔水里了。因为我衣服湿了,后来我们就没顾上鱼,便各自回家了。日后若有一天我娘问你,也要照这个回答。”
嬴殊一脸震惊地瞪着安然,深深为他这种张嘴就是一套故事的谎言能力所折服。他当然已经意识到安然编出这么一套故事,其实是在掩盖昨天真实的情况——包括他与白清浅的相约、与“未羊”的相遇以及他身上的伤,但撒谎撒到这个精细的份儿上,也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安然却根本懒得理会他的震惊,这在他看来,就是少见多怪。别的也就罢了,撒谎,这是他安然的看家本领。“不过……我奇怪的是……你又是干什么去了呢?”
嬴殊瞥他一眼,毫不意外安然会用反问来堵住他打探真相。他很干脆地道:“不想告诉你。”
安然杏目圆瞪。
这时,学院长领着几位先生出了内间,视线在众人身上又打量了一圈后,定在嬴殊身上,“嬴殊,你刚刚说并不认识王师傅?”
嬴殊心里一个咯噔。糟糕!
学院长:“那为什么我刚听说,王师傅原本就住你家隔壁呢?”
嬴殊脑中灵光一闪,脸上做出疑惑表情,“隔壁?你是说王酸才?之前搬走的那个?哦,我哪知道他叫什么?他不叫王酸才吗?”
学院长气急,手指指着嬴殊却说不出话来。
还是一旁的一位先生喝止道:“不可对师傅如此无礼!”
嬴殊一缩脖子,小声辩解,“我又不知道他当了学院的师傅!”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赶紧解释,“先说好,我来这儿之后可没见过他。打他的也不是我。我昨天是跟安然捉鱼去了,他还掉河里了呢!他可以为我作证!”
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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