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欢呼声、急速闪动的快门声……朱棣维持着微笑退回门内,门一关,所有声音和注视被隔绝在外,他立即摘下帽子,和手杖一起随手扔出。【】
一名侍女手忙脚乱地接住帽子和手杖,披肩又扔了过来,挺扎的呢料上还带着朱棣的体温和男性气息,劈头盖脸地罩住她,弄得她心慌气短,差点因为看不见一头撞上墙。
朱棣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中年人连忙跟上去,后面又跟着一队白衣的美貌侍女,一行人所经之处兵马司的官员纷纷退让,躬身匍匐在地。
“您更改了讲稿内容,”中年人叹息道,“陛下什么时候说过十九区没意思?十九区的行政长官肯定会提出抗议,皇室发言人现在应该很头痛。”
话音刚落,其中一名白衣侍女在通讯器上按了两下,往前走到他身侧,小声汇报:“十九区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知府、军务总督,还有正在十九区提督军务兼粮饷的巡抚……总共三十九名官员刚刚向皇室提出联名抗议……”
猜测得到证实,中年人没有半点喜悦,也说不上懊恼,面色平静地挥手让她走开,在他这样的地位这样的经历,地方官员和皇室的闹脾气不过是小事,就连朱棣和皇帝陛下父子相疑,做儿子的总想给父亲添点麻烦,做父亲的又把儿子当贼一样防,在他眼里,也都是不值得挂心的小事。
家庭矛盾而已,大明哪门哪户没有点家庭矛盾?区别在于这对父子是当今人类世界最尊贵的一对父子,但也只是一对父子。
他眨眼间便将演讲出错和十九区的抗议抛到脑后,跟在朱棣身后,尽职尽责地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儿?陛下还在宫里等您。”
朱棣带着身后的一长串人走向兵马司侧门,也懒得坐电梯,楼梯下去一层便是地下停车场,他在密密麻麻的悬浮车中环视了一圈,挑中一辆黑色的,微微颔首示意,一名绿袍的小官立刻受宠若惊地跑过来,双手奉上钥匙。
他接过钥匙,“嘀”一声按响,黑色的悬浮车徐徐升起左边车门,如同扬起了翅膀。
“我会回宫,但不是现在,”朱棣终于开口,侧眸睨视他,目光俨然凝肃,“我是以锦衣卫千户的身份从十九区到一区公干,兵马司扣押了我七天,我的命令已经逾期,现在要去北镇抚司领罚。”
中年人被这个意想不到的答案惊了下,打破万事尽在掌控的完美面具,脸上难得出现愕然呆滞的表情,倒把朱棣逗笑了。
他笑着坐进黑色的悬浮车内,降下车门,想了想,在引擎的咆哮中大声道:“帮我查一个人,兵马司抓我的时候他也在场,机场监控应该拍到了他的样子。”
中年人迅速地恢复了平静,也提高声音道:“我能问是什么人吗?”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朱棣沉思着摇了摇头,“你看到影像就明白我为什么要查他,他有……”
停车场的大门敞开,黑色悬浮车带着残影飙射而出,身后是一长串茫茫然的白色云雾,中年人和侍女们被雾气包裹着,耳朵里灌满了风声和引擎的怒吼,便忽略了朱棣的后半句话。
“他有……大哥的眼睛。”
…………
……
朱标眨了眨眼睛,觉得情况有点不太对。
皇四子的演讲结束了,大厦顶端的电视屏幕又暗了下来,四周的光源仅剩下远处的霓虹、近处的广告牌、脚下的彩光喷泉……五颜六色的微光在黑暗中彼此交织,在眼睛里留下诡谲难明的幻影。
他被朱棣震到的心神恢复正常,终于发觉周边的环境有些不对劲,他和郭大路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圆形彩光喷泉的正中央,脚下是“咯吱”作响的有机玻璃,左右两边各有黑压压一群人,放眼望去从这头排到目力尽头,每边的人数至少上千。
插播的新闻结束了,这群年轻人骚动了一阵也逐渐回归现实,似乎这才想起了聚在这里对峙的目的,也同时注意到多出的两个人。
在敏感时期,出现在敏感地带的敏感人物。
“他们是谁?”
“打哪儿冒出来的?”
“刚从山上滚下来的啊,你就光顾着看四皇子了!”
“是外来人啊,新生?哪边的?”
人群七嘴八舌议论不休,每个人说一句话,上千个人就变成了语言的海洋,朱标被灌了一耳朵的问题,不知道该回答谁,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他们不只是说话,紧接着还想行动,左边的人群先前向移动了两米,踏足彩光喷泉的外圈,右边的人群连忙不甘示弱地赶上来,如果从高空俯瞰,这两拨人肯定似极了争食的蚂蚁,朱标和郭大路则是下一秒就会被蚁群分尸的毛毛虫。
毛毛虫朱标和毛毛虫郭大路对视了一眼,不管怎么样做好最坏的准备,两人默契地转过身来,紧紧靠着对方的脊背。
眼看人群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气氛越来越狂暴,打破平衡冲上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朱标和郭大路汗如雨下,已经有了被上千人踏成肉泥的觉悟,可是穿越一场连为什么死的都不知道,做人会不会太冤枉?
不行,朱标咬紧牙关想,他不能死得这么窝囊!
“停!停手!停脚!”他开口叫道,“停下来!stop!”
声音一次比一次高,情绪一次比一次激动,这具躯体刚度过变声期,高音部分还带着尖厉的嘶哑,竟是穿透了霓虹的迷雾,奇迹一般刹停了上千人的脚步。
当然,这也是因为人群只有前面几十个在移动,后半部分的人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还在犹豫着等待发起攻击的讯号,如果人群真的整体进入狂暴状态,就算他吼破嗓子也没用。
不管怎么样,人群停了下来,最前面的两拨人已经踏入彩光喷泉的内圈,距离朱标和郭大路不到三米,他们惊惶地张眼看去,浮动的光影掠过那些人的脸,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充满敌意,看他们的样子就像看什么不值一提的蜉蝣生物。
朱标留意到他们的衣服都很奇怪,非常薄而且贴身,颜色鲜亮,却都是不透明的纯色,仿佛在身体之外多了一层彩色的皮肤。
他们的头上还都戴着头盔,这个倒是透明的,也非常薄,圆滚滚的像个气泡,而他们的头发在气泡内千奇百怪的支愣着,跟身上的衣服颜色相同,大红鲜绿明黄,扎眼得不得了。
这种危急时刻,朱标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词来:杀马特。
“stop!”他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哑着嗓子冲左边的杀马特道,“我们是新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你们想做什么都跟我们无关!能不能让我们先走,或者来个人跟我们谈谈?”
在他身后,郭大路对着右边的杀马特重复了一遍,他的结巴最近倒是没再犯了,一番话比朱标说得还顺溜。
左边的杀马特杀气腾腾地怒瞪着右边的杀马特,每个人看起来都跃跃欲试,朱标不知道他们听进去自己的话没有,提心吊胆地等了一阵,人群内部蠕动着,终于分开两边,走出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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