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女萨满的故事和启示,苏诺感到自己心中站起了一个巨人,正在努力的试图在他心灵的虚无中开辟一片新天地。
女萨满的某些话,如同金子般一样宝贵。
但是苏诺的脸上还笼罩着一片没有散去的阴云。他还是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女萨满会让他去参加那场生死相搏的“萨巴赫”。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自己有过惨痛的经历,就一定要她最疼爱的后辈也经历些类似的绝望?那这种想法不可谓不自私吧。
要知道,苏诺现在还仅仅是个刚到十岁的孩子!就算要磨砺他,就算要锻炼他,再等个五年不行吗?
等到他的肩膀足够宽阔,等到他的身材足够高大,等到他的肌肉足够强健,再给他一段时间来训练战斗技巧,苏诺有信心正面强攻就把小哈恩和小哈雷击溃,而不是像刚才一样只能像只乌龟似的缩在盾牌后面挨打。
而苏诺在对战斗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女萨满就把他推上了被称为“萨巴赫”的最残酷的战场。
虽然苏诺的对手也只是两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小孩,但他们的身体都比他结实,他们还是以二打一。苏诺难免对女萨满生出了几分怨懑。
凯瑟琳似乎感知到了苏诺的情绪,她拍了拍苏诺的脑袋,对他露出神秘的微笑。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
“???”
凯瑟琳没有立刻解答苏诺的疑惑,她离开了一小会,从她的床下捞出了一个布满灰尘的小箱子。
这只小箱子本来就是凯瑟琳的私藏,在那个血月之夜里这只箱子和它的主人都成了那个老萨满的战利品。
凯瑟琳打开了那只小箱子,一只手在旁边扇着风,驱散那些迎面而来的灰尘。
小箱子装不了很多东西,里面是几把漂亮的牛角木梳,一面精致的小铜镜,几块已经凝聚成厚块的脂粉。
对于曾经的凯瑟琳,那个伯爵家的贵族女孩来说,哪怕是在艰苦的行商途中,也绝不能怠慢自己的仪容。
凯瑟琳往旁边拨开这些杂物,拾起了一个老旧的襁褓。她小心翼翼的拿出了藏在襁褓里面的一个小匣子。
她的动作是如此小心,仿佛匣子里装的是世界上最宝贵的宝物。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凯瑟琳把小匣子捧到苏诺的面前,在他充满好奇的目光中打开了它。凯瑟琳的动作轻柔,庄重,乃至于虔诚。
昏暗的帐篷里似乎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苏诺瞪大了眼睛,被眼前的瑰丽震撼的说不出话。
小匣子里静静的躺着一块泪滴形状的宝石,宝石光滑的表面没有一丝瑕疵,还有着世界上最干净的湛蓝颜色。而宝石的周围,则环绕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一团气泡样的物质在宝石内部规律的流动,不仅没有破坏宝石的美丽与完整,反而让宝石变得不像个死物,而像个蒙尘许久终于得见天日呼吸着空气欢呼雀跃的精灵。
任何人在第一眼看见这块宝石的时候,都会爱上它的。
苏诺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问道:“这是什么?”
凯瑟琳笑脸盈盈的说到:
“这是龙泪宝石,传说中巨龙永远不会流眼泪,而当发生了足以勾起一头龙内心最深处的情感的事情时,这些宝石就会从龙的眼眶中滚落出来。
每一块龙泪宝石,都寄托了一头强大的巨龙内心最深处的喜怒哀乐,同时也寄托了他们强大的魔力。”
“你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龙泪宝石的,把它卖了之后你家族的危机不就解决了吗,还用去卖什么木头?”
凯瑟琳翻了个白眼,说到:
“首先,这块龙泪宝石不是我的,而是你的,当初我把你从雪地里捡回来时这个木匣就在你的襁褓里了。然后,以后不要再说卖掉龙泪宝石的话了,它不只是价值连城,它真正的价值是完全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最后,”凯瑟琳摆出了一副说书人的架势,用俏皮的声音问道:“你听说过马迪甘的预言吗?”
“没听过……”
“哈哈,我就知道你没听过,赶紧求我告诉你啊。”
“……”
得,凯瑟琳又要开启讲故事模式了,这个还算年轻的贵族少妇出乎意料的喜欢八卦。
马迪甘曾经是潘德大陆上最有名气的贤者和智者之一。同时他还兼具另外一个高贵神秘的身份——中央王朝萨里昂的首席占星师。
占星师们神龙不见蛇尾,但他们每次出现,都会准确的预言出一场可怕的天灾人祸。
在许多次地震,海啸,山崩,甚至是战争发生之前,占星师们就会现世告诫人们灾难的来临,让他们早做准备。
在一次次被准确预言的灾难过后,人们建立起了对占星师深厚的信任,感激和尊敬。
在几乎所有流传广泛的英雄故事里,英雄勇者们在最终获得成就之前,总会在落魄的旅途上遇上一个要和他玩牌的占星师。
在耍了几局牌后,勇者主角们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坚定了不屈的信念。最后打败黑恶势力,迎娶美丽公主,走向人生巅峰。
马迪甘可不是那些流言里喜欢和落魄的勇者玩牌,诱拐他们打倒恶龙的冒牌货。
他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占星术士。他知道天上的星辰是诸神的化身,星光的闪烁是诸神的眼睛在扫视大地。星光的变化投射到大地上,是诸神的吐息造成山河的颤栗和大海的咆哮。
星光是诸神的意志,而马迪甘最擅长的,就是通过复杂的占星仪式去揣摩诸神的变化。
直到有一天晚上,马迪甘观测到了潘德夜空中那颗最闪亮最强盛的星辰的惊人变化。
那颗星辰本来处在最高的苍穹之顶,在那天晚上却化作了一颗急速坠落的流星,长长的火尾划过了天空,像是无尽苍穹上的一道闪亮泪痕。
没过多久,潘德大陆上最辉煌的主神教没落了,就如同那颗跌下苍穹的流星。
主神教的神迹再也没有出现过,人们的许愿最终都成为了空想,有些地方的教堂甚至被异端攻陷,成为活人献祭的祭台。
愤怒的信徒们觉得自己失去了信仰,他们的神再也保护不了他们免遭侵害,他们的神再也保佑不了他们五谷丰登。
神殿被一座座的拆毁,牧师和修女不是还俗就是解散,高贵的教皇甚至最后屈辱的死在了一个妓女的肚皮上。
只有最忠诚的神殿骑士护卫着他们最后的圣女,在各个神殿之间辗转逃亡。
不久,短暂和平的潘德大陆又陷入了战火,菲尔兹威的狂战士冲上了雪原,狂吼着把瑞文斯顿无数高傲的天鹅骑士和他们的战马砍成肉泥。
达夏公国的巴哈德汗,率领着最精锐的达夏刀圣和天蝎刺客如同飓风般冲刷帝国严整待命的步兵军团。
至于中央王朝的萨里昂,那位坐在白银王座上的萨里昂王狂妄的四国齐宣,到处宣扬要收复潘德旧时代的失地。
马迪甘的占星仪式上着起了火,烧光了他头上所有的毛发。
这个惨为秃子的大占星家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他就在这种状态下做出了那篇震惊整个潘德大陆的预言。
“我预言,在那天,有那人,穿着最华丽的铠甲坐在萨里昂的白银王座上发号施令。
北至荒蛮迷雾山的每一个部落都在歌颂他的威名,南至每一条海岸上的毒蛇都乖巧匍匐在他脚下,西至每一片从海洋上驶来的风帆都为他带来无尽金银,东至每一座森林里的诺多精灵都争着为他缝制新衣。
那个人将成为潘德唯一的王,将扶起曾经陨落的那颗流星。诸神将为他加冕,星光都汇于他的面庞。而他的身边,除了卫士数千,就是晶莹的龙泪满箱。”
最终马迪甘被萨里昂王敕令逮捕,他烧光毛发的头颅被挂在某个萨里昂重戟护卫的戟上。他无头的尸体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成了一块少油的烤肉。
可马迪甘的预言已经通过各地的酒馆传遍全萨里昂乃至全潘德的大街小巷。
凯瑟琳住了声,而苏诺正听的入神。他惋惜的问道:“这就没了?”接着他就像是受惊的兔子弹跳起来,死死的盯着木匣里的龙泪。
“你的意思是,这个龙泪是属于我的?而那位预言中的王最终却获得了龙泪满箱?所以说,我有可能是那位潘德的预言之子?”
凯瑟琳用无比认真的神情对苏诺说:
“不是有可能,你就是那位预言之子。那位预言之子是主神教的复兴者,而你的母亲很可能就是当年的主神教圣女阿尔莉雅殿下。”
“别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这不是没有依据的。
我和我母亲都曾经是主神教的虔诚信徒,我们不止一次的在主神教的典礼上近处直面过圣女殿下,这颗龙泪一直挂在她的脖颈上,从未摘下过。”
凯瑟琳继续讲述,“而且在几年前的迷雾山萨满大会上,我偶然听到一个故事,一个迷雾山小部落最精锐的几名战士在几年前出去狩猎,他们一直没有归来。
而他们的族人最后在迷雾山外围找到了他们的尸骨,骨头混着血肉在雪地上烂成了一滩冰泥。
他们的尸骨旁边有一座美丽的冰雕,那是一匹健壮的独角兽,永远保持在那个向前冲锋的姿势。
那个独角兽冰雕在夏天都没有融化,直到现在还矗立在迷雾山口。而众所周知,阿尔莉雅圣女殿下有匹多尔法隆骑士长送给她的,神骏无比的纯白独角兽。
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阿尔莉雅殿下会进入这荒蛮寒冷的迷雾山,本应该是处子的阿尔莉雅殿下却有了孩子,她又是为什么会把你抛在雪地上自生自灭,都无法改变这个既定事实。
你很大可能是阿尔莉雅圣女殿下的孩子,很大可能是潘德的那位预言之子,很大可能是未来那位坐在萨里昂王座上的潘德主宰。”
凯瑟琳顿了顿,有些狂热的说:
“如果未来潘德的预言之子,潘德至高的唯一王,主神教的光复者连在早年受到生命的威胁和尊严的挑战时,都没有拔剑手刃仇人的勇气,那么他也不配拥有以后的荣耀。
你要是死在这场‘萨巴赫’里,我会把龙泪埋葬在你的墓穴里,永远不见天日,让马迪甘的预言见鬼去。”
“可是,你不负所望做到了我的要求,你带着那两个仇人带血的耳朵回到了这里。苏诺,记住,你不会是普通人。你身上肩负了比潘德其他所有人都沉重的多的重担。”
凯瑟琳深深的望了沉默的苏诺一眼。
“从现在开始,我会把你训练成迷雾山里最勇猛的斗士,迷雾山外最优雅的贵族。”
苏诺无言,他今天收到的信息量有点大。
但他会屈服于命运吗?不,小小的他蓝色的眼睛里已经燃起了不屈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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