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历史的必然(下)

  吴三桂止住了众人的议论,敲敲桌子道:“王天助的事情,暂且放一下。大家也都静一下,如今,撤藩之事迫在眉睫,朝廷步步紧逼,到底怎么办,大家都各抒己见吧。”

  王斌的事情终于被众人带过了。

  吴三桂的侄子、左都统吴应期站起来道:“叔父,如果我等同意撤藩,迁入辽东。到那时,满清鞑子吹毛求疵,刻意刁难,我等又能如何!恐怕只能引颈待戮,徒呼奈何了!”

  吴三桂的悍将、副都统高得捷也站起身来,抱拳道:“王爷,撤藩自然是百害而无一利!当今之计,乃是先把世子和世孙早日弄出来再说,其他行军打仗的事情反而简单的多。”

  胡国柱道:“一个小小的地方守备,就敢对抗上万绿营兵马!王爷手下精兵强将数万之众,岂能如鞑子朝廷所愿,僻居关外!王爷,若是你举起义旗,天下必将响应,末将愿作先锋,望王爷允之!”

  吴三桂依然是捋着胡须,面无表情,闷不吭声,仿佛谈论的事情和他无关。

  胡国柱和夏国相互对了一下眼色,夏国相站起来道:“王爷,依小婿看,王爷威望,兵势皆是举世第一,只要王爷登高一呼,戎衣一举,必将天下震动,到时引兵北上,至少可与满清划地讲和,此汉高祖分羹之计也。若是想直捣黄龙,也不是没有可能,王爷慎思。”

  划江而治,铁锁横江。吴三桂怦然心动,面色也红润起来。

  虽然世孙吴世璠已经在被带回的途中,但儿子吴应熊和另外一个孙子吴世霖还在京城,生死未卜。

  刚才待到女婿胡国柱说到“分羹之计”时,吴三桂的心下才是一宽。即便满清抓住了儿子和孙子,恐怕也会思量一番,不会痛下杀手。

  但吴三桂也深知,满清弑杀成性,难以常理推揣,狗急跳墙、丧心病狂的事情不是做不出。

  吴三桂暗自叹了一口气。孙子毕竟还是个七岁的幼童,他怎么能压得住吴应期、马宝、胡国柱这样的桀骜不驯之徒。若是儿子在,吴应期、马宝这些人都会服服帖帖。

  儿子宽厚仁慈,虽然性格软了点,但却是颇得人心,连刘玄初也是钦佩的很。

  “王爷,朝廷的钦差到了!”吴三桂正想说话,军士来报,满清的钦差大臣到了府外。

  吴应期一声冷哼:“平日要钱粮时左推右推,死活不见音讯。如今一听到撤藩,这腿倒是飞快!三天一次,两日一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送上银子和美女,真当我等是泥捏的不成。”

  吴三桂脸色一沉,低声斥道:“应期,休得胡言乱语,被听到可是不好,还不速速退下!”

  他们叔侄二人,平素吴应期最怕叔父吴三桂,听到叔父嗤喝,吴应期慌忙起身退下。

  吴三桂沉思了良久,才对女婿胡国柱低声道:“擎天,你去安排一下,先到规划寺陪鞑子钦差去吃喝。他们居住的里里外外,都派人监视起来,切不可走漏风声,误了大局。”

  吴三桂又对刘玄初道:“玄初,你去通知云南知府高显辰,让他去交水备办撤藩迁移所需的役夫、马匹、粮草等一应物件。他不是自诩满清的忠臣,对撤藩热心的很,这些事情,就让他去办吧!”

  刘玄初心知肚明,应声去了。

  吴三桂瞟了一眼众人,一声长叹,双眼通红,言语之中悲愤不已:“康熙小儿,你这是下决心要撤藩了,你这是在逼本王啊,这可叫本王如何是好!本王这一大堆部下,男女老幼、拖家带口,难道都要去那万里之遥的北方苦寒之地吗?”

  看到一众部下要咬牙切齿,义愤填膺,吴三桂摇摇晃晃,离开了大厅,只剩下一屋子的虎狼之将忿忿不平,大声咆哮,却又无可奈何。

  吴三桂离开了大厅,温暖的阳光让他一下子舒服了许多。他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对卫士沉声道:“回书房!”

  吴三桂回了书房,没有片刻,方光琛就跟了进来,书房门也被紧紧的关上。

  二人坐定,吴三桂低声问道:“廷献,事关生死,你对撤藩有什么看法”

  二人多年知交,在这决定自己和万千部下命运的重要时刻,吴三桂想要的,还是自己的这位心腹之交、前明礼部尚书方一藻的儿子的意见。

  方光琛沉思良久,才低声道:“王爷,闽、粤、蜀、楚、秦、黔,传谕可定,王爷若是挥师北上,横渡长江,直捣黄龙,天下指日可取,最少也是划江而治,占据江南半壁江山,王爷宜速断之!”

  “招还世子的人回来了吗,世子到底是何打算,到底想要如何”吴三桂的声音变的有些急促,也有些无奈。

  “王爷,派去的李恕,张鏕派人来信,说世子舍不得公主,不愿意南下。因事态紧急,时间紧迫,他们两个只得带了世孙世璠匆匆离开,算日子应该快到昆明城了。”

  吴三桂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沉声道:“该准备的东西也得好好准备了,这些事情你去安排一下,现在就等世孙了,只要世孙一回来,我们就反了满清他娘的!”

  “廷献,云南巡抚朱国治、按察使李兴元、云南知府高显辰、同知刘昆,这些人都对满清朝廷忠心耿耿,安排诸般事宜时,一定要秘密进行,切不可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想起儿子吴应熊,吴三桂不由得黯然神伤,头痛欲裂。儿子究竟为了什么不回云南,真是和建宁公主伉俪情深吗

  或是为了怕一旦自己举事,他的逃离会引起满清的怀疑,怕起事的消息泄露拟或真的是为了建宁公主,真相如何,连吴三桂自己也不清楚。

  归化寺内,莺莺燕燕,灯红酒绿,欢歌笑语,觥筹交错。

  吴三桂正在招待满清的撤藩钦差大臣折尔肯和萨达礼二人。

  刚开始,桌上的气氛还算融洽,众人都是有说有笑,大赞冬日云南温暖如春,不比北京城酷冷无比。

  待几杯酒一下肚,撤到了撤藩上,房间里便渐渐变了味道,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折尔肯红着脸道:“平西王爷,你既然已经向圣上上书撤藩,怎么两个月过去了,从秋日等到冬日,就是没有一点离开的动静!你不会是不想离开吧?”

  吴三桂不动声色,但他背后的胡国柱、吴应期等人,脸上全部变了颜色,有些人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了刀把上。

  吴三桂恭声道:“还请两位钦差原宥则个,实在是因为家眷,藩属人太多,所有耽搁了时日,现在本王已经下令加紧操办,不出半月即可出藩。”

  萨达礼“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平西王,我等从九月七日到此,已是两月有余,未曾看到你有丝毫的迹象要离开这云南地面!你该不会是不遵皇命,想要死呆在这儿吧”

  吴应期和胡国柱怒火中烧,“唰”的一声拔出刀来,吴应期呵斥道:“萨达礼,闭上你的狗嘴!我叔父金戈铁马、纵横天下,为大清立下泼天一般的功劳,就是你们的皇帝也会礼敬有加,岂是你一个无名鼠辈所能作贱的!”

  折尔肯和萨达礼身后的卫士也是拔出刀来,站在了二人的前方。

  吴三桂止住了身后怒气勃发的诸位将领,对钦差道:“钦差大人,我侄子年轻气盛,请勿怪罪!稍后我会亲自给皇上上折子,禀告关于撤藩的具体事情,到时也会通知各位。本王不胜酒力,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二位钦差随意。”

  吴三桂起身离开,吴应期和胡国柱恨恨地插刀入鞘,各自冷哼一声,尾随吴三桂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折尔肯和萨达礼二人,两人面面相觑,却也无可奈何。

  吴三桂出了归化寺,上了战马,打马前行,脸色阴沉。

  吴应期在一旁咆哮道:“叔父,你看见了没有,一个小小的满人钦差,就敢对叔父你如此放肆!这要是撤了藩,手无寸铁,还不被欺负到死!”

  胡国柱也是摇头道:“果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王爷,与其把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中,不如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吴三桂忽然勒住了战马,沉声道:“应期,你和马宝、王屏藩等人各回驻地,整顿兵马,筹办粮草。国柱,你立即派人,控制云南各水陆要冲,严密控制外逃官员。你二人速速去办,不得有误!”

  二人都是一惊,随即热血上涌,一起抱拳肃拜道:“小人谨遵王爷军令!”

  二人打马而去,吴三桂长长出了一口气,对摩拳擦掌、兴奋不已的左右卫士道:“兄弟们,和满清交锋的时间到了,你们还上得了战马,拿得起手里的长刀吗?”

  左右均是拔出刀来,挥舞着道:“冲锋陷阵,无所不能!”

  吴三桂指着远处莽莽苍苍的群山,扬起马鞭,大声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满清鞑子十几万人,却能统治中原,若不是弟兄们在前面冲锋陷阵,他玄烨小儿能坐在北京城的金銮殿上吗?”

  众人都是大声道:“不能,不能!”

  “好!”吴三桂满脸红光,大声道:“那咱们就去,把咱们汉人的江山夺回来,把鞑子赶回他们的关外老巢,你们可愿意吗?”

  众军士军士大呼道:“愿意,愿意!小人等以王爷马首是瞻,虽死无恨!”

  众人慷慨激昂,声振林越,传出去老远。

  吴三桂坐在马上,江山北望,也是心潮起伏,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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