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意外之外

  福建福州府,从城中看,东有鼓山,西有旗山,南有五虎山,北有莲花山,这四座大山的余脉环绕福州城,形成山环形势。闽江自北向南,从福州城南穿流而过,其支流环绕福州城,形成水绕形势。

  镇海楼位于屏山之巅,明洪武四年(1371年)始建,原是作为各城门楼的样楼,后更名为镇海楼,是福州城的最高楼,为城正北的标志,并作为海船昏夜入城的标志,“样楼观海”是福州西湖外八景之一。

  现在虽然已经是寒冬腊月,三九天气,但冬日的微风却让人没有寒风刺骨的感觉,反而在阳光下,让人有一种温暖湿润,阳光明媚的春日的错觉。

  虽然耿精忠已经起兵反清,但整个福州街头依然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仿佛这波及大半个神州的战事与自己无关。

  城北街的“德顺酒楼”,二楼的雅间已经被包下,此时平二和一群以前的海盗兄弟,二十多人,团团坐定,待酒菜上来,大家就在楼上痛饮,你敬我斟,气氛好不热闹。

  这一群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伤残,有缺手指的,有瘸腿的,也有脸上有刀伤的,放眼望去,人人都是面相凶恶,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就连小二放好酒菜以后,也赶紧下楼,不敢去招惹这伙恶人。

  酒过三巡,脸上有一处刀疤的陈克发声问道:“平二哥,你不是在长江江面上做你的买卖吗今天忽然把大伙召集起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缺了几根手指的黑蛇也问道:“平二哥,你找大家到底有什么事情怎么不见你弟弟平三啊”

  旁边的众人也都停下了喝酒,一起抬起头看着平二,想知道今天到底有什么事情。

  平二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平三去长乐县找王大个他们几个了,可能这几天就会回来,到时候你们自然能碰上面。另外,我今天召集大伙来,倒也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就是想为各位兄弟的后半生,寻一条生路。”

  众人一愣,都不明白平二话里面的意思,平二看众人心中疑惑,面露不解之色,便问道:“敢问一下,各位兄弟现在都干些什么营生啊?”

  酒桌上的众人顿时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沉默了片刻,陈克率先开口道:“平二哥,咱们这些人,当年在海上卖命,个个身有伤病残缺,如今谁还会要我们这些人。还不是高低找个活路,卖力气勉强糊口而已。”

  陈克的堂弟陈木也道:“平二哥,你们兄弟俩这几年在外面做大事情,是不是有了钱财,帮衬兄弟一下啊?”

  平二道:“各位兄弟,平二也是惦记着兄弟们能有个归宿,所以想介绍一条活路,带各位兄弟去四川。愿意去的,咱们过几日就上路,不愿意去的,平二也不勉强,大家心里有数就行。”

  看到众人疑惑不解,平二就把一路上遇见王斌,重庆府要建水师,两人如何商谈的事情说了。

  众人呆了半晌,陈克才道:“平二哥,看来这位王大人倒是个真心做事的人。只不过咱们过去后,肯定不止只是教这些水兵,恐怕还得上战场,是不是这么个理”

  陈木却是兴奋地道:“这要是能安排家人,上不上战场倒是无所谓!咱们兄弟,本来就是刀口上舔血的命,这样的好事到那里去找!与其这样窝窝囊囊地活着,还不如去四川拼一把!”

  肖大却是满面忧色,他心事重重地说道:“如今耿精忠随着吴三桂起事,台湾的郑经也是蠢蠢欲动,咱们福州这是安静不下来了!”

  肖二却是有些激动,他握着只有四根指头的拳头道:“大哥就是太小心!与其这样窝死在福州,还不如去四川,轰轰烈烈的干一场。再说了,兄弟们都不知道是死过多少次的人了,如今大多也已经年过三旬,还在乎这一次去四川!咱们兄弟,也没有几年可以蹦跶的了!”

  海蛇半信半疑地问道:“平二兄弟,这位王大人不会是骗咱们吧?”

  “小诸葛”耿华摇头道:“咱们这些人,除了一身伤,还有什么可骗!我想这位王大人肯定是缺少水师人手,才这么礼贤下士。不过陈克兄弟说的好,恐怕兄弟们是要上战场的。”

  耿华是众人里面脑子最灵活的,众人听了这才有些放心。

  耿华继续道:“你们想一下,到时候水上作战,要是没咱们这些人在船上压着,放一群生瓜蛋子在船上,大人们能放心吗?”

  众人都是点点头,觉得有些道理,肖二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能用自己的性命换一家老小的平安,那么也值了!”

  海蛇问道:“平二哥,咱们这拖家带口的过去,人家真的能收留我们吗?不要到时候骑虎难下,那就糗大了!”

  平二变色道:“你们把我平二看成什么人了!我平二千里迢迢的来这,难道只是为了消遣大伙!大家伙都是共过生死的兄弟,我还是那句话,愿意去的,我就去安排,不愿意去的,我也不勉强。你们先吃着,我先告辞了!”

  说完,平二站了起来,便欲离席而去,陈克和陈木赶紧上前把他拉住,陈克劝解道:“平二哥,兄弟们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这好事什么时候轮到过你我这些兄弟的身上!大家在海上杀人无数,天天都担心没有善终,现在一下子碰见这等好事,是要斟酌一下。”

  他指着陈木和海蛇道:“我和阿木无所谓,反正只是孤身一人,但其他人,比如阿蛇,家里上有父母,下有一双儿女,一家人就靠他在旗山摆渡为生,自然是要谨慎一些。”

  平二抱拳道:“海蛇,做哥哥的得罪了!还望莫要见怪”

  海蛇也赶紧还礼,苦笑道:“平二哥,是做弟弟的不对,我不该怀疑你!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如今正正经经的过起了日子,胆子倒是小了很多!平二哥放心,做兄弟的绝对相信你,我回去安排一下,咱们一起去四川,共同做一番事业。”

  耿华也道:“都是一起流过血的兄弟,大家应该相信平二哥,咱们一起去四川,同生共死,共同进退!”

  平二喜道:“各位兄弟放心,去四川的事情包在我身上,等我弟弟从长乐县回来,咱们一起动身,平二一定会给各位兄弟一个交代,弟兄们,干!”

  众人群情激奋,举起酒碗,全部都站了起来,“砰”的一声,酒碗实实在在地碰在了一起。

  众人吃酒吃到一半,平二出来如厕,却不料一个二十几岁、遮遮掩掩、士子打扮的年轻人也上了二楼。

  二人碰撞在一起,年轻人的折扇掉在地上,二人目光一对,都是一愣,平二赶紧把年轻人搀扶起来,抱拳道:“则震,几年不见,你怎么回乡来了”

  年轻人拍了拍衣衫,看到周围没人,这才赶紧还礼道:“原来是平二哥,却不料在这里相逢,小弟回乡省亲,这里见礼了!”

  平二眼前的年轻人叫陈梦雷,资质聪敏,少有才名。12岁中秀才,19岁中举人,康熙9年(1670年)成进士,乃是福州有名的才子。

  平二年少时家中颇为富裕,曾经资助过陈梦雷,也算是他的金主之一。后来平二家道中落,不得已举家逃亡,所以二人也就失去了联系。

  今日一见,都是10年之后,世事沧海桑田,也不由得二人都有些感慨。

  “平二哥,小弟日前回乡省亲,不料耿精忠举兵反清,遍罗名士,强授官职。小弟遁入僧寺,因老父被拘,不得已才入了耿幕。”看到平二问询,陈梦雷脸上有些尴尬,他遮遮掩掩,似乎在躲避什么。

  平二思虑片刻,看左右无人,轻声道:“则震,你是有大才的人,应该为汉人做些事情!实不相瞒,哥哥我在四川识得一位豪杰,乃是救国救民的大英雄。你若是有意,愚兄倒可以安排一下!”

  “四川”陈梦雷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平二哥说的可是四川的王天助,想不到二哥也认识此人,实在是让兄弟我意外!”

  平二诧异道:“难道贤弟也认得此人”

  陈梦雷笑道:“平二哥有所不知,去岁,这天下反清的,王天助可是在吴三桂之前。此人文韬武略,皆是一等一的贤才!一篇“少年中国说”更是深合我心,只是兄弟我久在京城,无缘一见而已。”

  平二犹豫了一下。他此次南下,有自己的事情,切不可暴露太多。

  “则震,你若是有意,可以到重庆府找我。只要哥哥能办到的,一定帮你!”

  陈梦雷淡然一笑,深鞠一躬,却没有说话,闪身就进了另外一处的房间,二人随即分开。

  眼看着陈梦雷进了另外一间雅间,平二眉头一皱,唤过小二,塞了一块银子在小二手里,低声问道:“可知道房里的那位先生和谁吃饭”

  小二眉开眼笑,看了看房间,低声道:“回先生,是一位30多岁的读书人,跟着两个下人,都是带着家伙。这几人已经来了有半个时辰,做事遮遮掩掩,贼眉鼠眼,好像有什么事见不得人一般!”

  平二眼中精芒四射,陈梦雷是满清朝廷的进士,自然是和满清朝廷勾勾搭搭,看来自己得帮陈梦雷一把。

  平二回到雅间,眉头紧皱。

  海蛇放下酒杯,不解地问道:“平二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好”

  耿华也道:“平二哥,是不是弟兄们去四川,有什么不便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别窝在心里!”

  平二抱拳苦笑道:“各位兄弟,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这四川的王大人对兄弟我确实不错,我也想立点功劳,也好报答,所以才有些烦心!”

  众人一片哗然,陈克道:“平二哥有话直说,兄弟们能帮上忙的,一定是义不容辞!”

  耿华也道:“平二哥,你我兄弟前去四川,若是有个投名状,也不是什么坏事!”

  平二心中一喜,就把刚才见到的事情说了。

  耿华点头道:“平二哥想的不错!如果小弟所料不错,跟陈梦雷在一起的人,应该就是满清的探子。只要咱们杀了此人,断了陈梦雷的后路,他自然会跟咱们渡江而上。”

  平二大喜,众人头凑在一起,低声七嘴八舌,瞬间就决定了旁边房间几人的命运。

  日暮时分,福州城北街的一处小巷中,三个人倒在了血泊中。

  陈克用破布擦了擦刀上的鲜血,轻声道:“想不到这两个爪子还有点扎手,差点就功败垂成。”

  海蛇心有余悸的说道:“要不是兄弟们人多势众,还真就被这老小子跑了!不过,这家伙看起来有点来头,恐怕不是一般的人家!”

  平二道:“满清朝廷的探子,自然是非同小可!现在割下此贼的头颅,去见则震,相信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平二哥,你们究竟是在干什么,你知道他是谁吗”看到桌子上的人头,陈梦雷大吃一惊,差点惊得晕了过去。

  平二站起身来,缓缓道:“则震,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只想你和我一起去四川。至于你家中老小,我来安排,不用你费心!”

  陈梦雷苦笑道:“此人是朝中大臣、翰林院编修李光地,也是福建的名家。哥哥,你这次是害苦我了!我二人本来密约,由愚弟我从中离散耿精忠逆党,探听消息;李光地在外,从山路通信军前,共请清兵入剿;并由愚弟主拟请兵疏稿。如今你杀了李光地,朝廷又岂能与我善罢甘休!”

  良久,他才黯然道:“事已如此,别无他法,愚弟和老父的性命,就交到贤弟手上了!”

  平二大喜过望,抱拳道:“贤弟放心,一切都由哥哥安排,不会让贤弟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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