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安明喜一家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赶着马车去了镇上。【】因路上又是雪又是冰,马车整整走了两个半时辰,亥时才到了镇上。镇上所有医馆果然已然都关了,三个人挨着求过去,才最终叫开了一家医馆的门。
医馆的老郎中仔细给孩子看过之后,眯着眼捋须道:“你们给孩子降过温了?怎么做的?”
安俊忙道:“村里的一个小爷儿给想的法子。”就把安如宝降温的过程将给郎中听。老郎中听完连连点头道:“倒是个懂的。孩子发烧最忌捂着,用温水擦拭降温……嗯,这法子不错。你们也算遇到贵人了,这孩子要是再烧下去,就危险了。”安俊三人闻言心有余悸,更是对安如宝感激涕零。
经过老郎中一番诊治,三天后孩子已无大碍,安俊三人千恩万谢的辞了老郎中回了村。
回村后,安俊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带着安立成、李新夫夫,后边跟着安绍,一起到安轩家登门拜谢。一进屋,安俊就把手中提着的一篮子鸡蛋往秦风手中塞,道:“庄稼人家里没啥贵重的东西,一点儿心意,你们别嫌弃,留着吃。”
秦风自是不肯收的,连连推辞,道:“哥么这可使不得。”安俊板着脸道:“你家如宝救了我孙子一命,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庄稼人比不得城里人,出手阔绰,东西也精贵。这些鸡蛋是家里养的鸡自己下的,你要是不收,就是嫌弃这东西少,不值钱。”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风只能笑着收下了,安俊这才露出笑容。安立成和李新也上前道谢,安立成是个实诚汉子,对秦风道:“叔么,以后家里有甚么事儿尽管招呼一声就成。”李新则红着脸对安如宝道:“如宝,谢谢你……那个……我……我那天就是急了,对不住了。”
安如宝忙道:“哥么说笑了,别说只是情急之下说了两句,就是打我两巴掌,你是我哥么,我也得受着不是?再说了,那降温的方法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管不管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说到底是孩子福缘深厚,与我的关系可不大。”一番话引得屋里人也都跟着笑起来。气氛一时轻快非常。
安绍自一进屋,眼睛就定在了安如宝身上不动了。要说起来,他的确是第一眼就看上了安如宝,不过那时最看重的,是安如宝俊美的相貌和过人的风姿,倒也罢了。可经过那天,安如宝所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稳重,就有如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这些日子,他就像丢了魂一样,眼里心里就只一个安如宝,不见时时时想念,如今见了就想着靠的他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直到近的没有距离,永远再不分开……
宋初端着果子走进来,安如宝走过去,帮他把盘子放到桌上。两人相视一笑。安绍的双眸一黯,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酸涩和不甘不停啃咬着他的内心,脑袋里不停盘旋着一个念头:“他为啥不是我的呢?他应该是我的,我的……”
安俊几人坐了一阵,到底不放心家里的孩子,就起身告辞。临走前,秦风把安如玉小时候穿的棉衣拿出来几件包好,送给安俊,说是给他家小孙子穿。在乡下,有这样的说法,说是小孩子常穿别人剩下的旧衣服,才会身体好长得壮。何况,安轩家的几件棉衣料子做工都是极好的,看起来还跟新的一样,安俊几人自然高高兴兴的收下。
出了安轩家,走出那么远,安绍还在不停地回头看,安如宝和宋初站在门口有说有笑,直至看见安如宝搂着宋初的腰,两人靠在一起,走进门去,他才猛地扭回头,一瞬间连表情都有些扭曲。
安俊最先注意到了他的不对,问道:“小绍,你咋了,脸色咋这么差?”安绍冲着阿么勉强笑笑,道:“我没事儿,就是……就是有些累了。”李新在一旁道:“这些天多亏小绍忙前忙后的,回去赶紧歇一下,晚上哥么给你做好吃的。”安绍笑着点点头。
安俊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安家这小爷儿论相貌、人品、能耐都是一等一的好。这才多大啊,就是秀才老爷了。他阿爹阿么为人和善,家底也丰厚,看看他们家那房子,在村里也是一等一等的。要说起来,他与咱家小绍,年纪相貌都很般配。只可惜,咱家小绍到底是晚了一步,宋家小哥儿是个有福的。”
安俊说这话也是有感而发,倒是没有别的意思,说过就忘了。安立成和李新也都没放在心上,可安绍正存着些心思,听了这话却是更重了,一路沉思着回了家。
之后几天,接连又下了几场大雪,外面冷的滴水成冰。安轩和安如宝也加入到猫冬的行列,一家人把屋里烧的热热的,整日整日的不出屋,看书习字倒也悠闲。只宋亦和安如玉神情有点郁郁的——他们很久没有出去玩儿过了。
这一天宋初看完一本书,似懂非懂的放下,想着晚上再问问安如宝。伸了个懒腰,他打开窗,向外望去。前几天的雪还没有化,入目的是白白的一片,一眼望不到边。这些天沉浸在书本里,没怎么注意。这一看,不由想起往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和安凌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玩儿的。今年虽然不一样了,可看着那雪心里不由有些痒痒。
在屋子看一圈,没看到安如宝,应该是在阿爹阿么的房里。宋初飞快的下炕穿鞋,又穿上大衣,戴上棉帽子,打开屋门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屋门到茅房、大门、厨房餐房,都扫出了通道。宋初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顺着通道向前走。走到院中一处雪比较厚,又宽阔的地方,嘿嘿一笑,伸出两只手就开始攥雪球。
安如宝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小夫郎正在院子里忙碌。宋初身上的大衣和帽子都是秦风送的,他身量比秦风要瘦小很多,穿在身上把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又都是用白色兔毛做的,整个人远远望去就像会移动的雪堆。
宋初此刻已经将雪人的身子堆了出来,正在用力将他拍的瓷实一点儿。安如宝的目光落在他被冻得通红的双手上,眉头猛的皱了起来。抬腿就跑到他的面前,一把拽住他的手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宋初堆雪人堆的正起劲,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轻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被安如宝握在手里塞到衣襟里。本来有些麻木的双手,贴在温热的肌肤上,渐渐有了知觉。
宋初抬起头,正好看到安如宝黑沉沉的脸,他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就听安如宝道:“为甚么没带手套?”宋初心里咯噔一声,吐了吐舌头,忙道:“我忘了,忘了。我这就去戴,这就去”说着,拽出自己的手,就向屋里跑去。
宋初阿爹生病那些时日,家里入不敷出,又要照顾阿爹又要照顾宋亦,山上地里的活儿都是宋亦干的。尤其冬日,为了让阿爹小弟住的暖和,宋初每天都要上山砍柴,洗衣做饭样样不少,手上冻得满是冻疮也不顾得。冻疮是不容易好的,一进入深冬,虽然一直呆在温暖的屋子里没大出门,宋初的冻疮就开始犯了,双手又红又肿。安如宝又是用热水烫,又是用盐敷,又让安凌帮忙做了一个超厚的大手套,出门就捂着,才好容易好了一些。今天竟然光着手出来,还玩雪,不由安如宝不生气。
一会儿的功夫,宋初跑出来,手上已经戴上了手套,又把安如宝的手套也拿出来,讨好地亲手给戴上,安如宝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安如宝围着宋初堆得雪堆转了一圈,撇撇嘴,自己动手又在地上滚了个大的堆上去拍实。宋初在一旁帮忙一起拍,冻得红扑扑的小脸笑意融融。宋亦和安如玉在屋里见了,撒泼又打滚的(仅限安如玉),被秦风放了出来。两个孩子身上穿着秦风同一件大衣改成的小袄,带着同样的帽子,穿着同样的棉鞋。里面也让秦风穿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就跟两个球一样一路滚到安如宝和宋初跟前,用戴着手套的手帮着一起推雪球。
四个人打打闹闹,一个雪人很快显了雏形。比宋初最初设想的大了一倍不止,圆滚滚的身子,挺着大大的肚子,再加上圆圆的脑袋,样子煞是滑稽。安如宝在炉里里掏出两块未烧透的木炭做了雪人的眼睛,宋初找了一块小的红萝卜做了鼻子,最后又用辣椒做了雪人的嘴。安如玉还颇有创意的给雪人找了个帽子,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就做好了。
宋亦和安如玉异常高兴,绕着雪人直拍手。秦风和安轩站在门口,看着孩子们玩得高兴,也是满脸笑容。几个月前,他们还在为生意发愁,为孩子伤心,为未来担忧,从未曾想过能过这样平静安宁的生活,现在看着孩子脸上的笑容,心里的满足无可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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