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残阳如火。【】

  相较于安承佑的风光,进村的这人显得落魄了许多,一人一驴,潦倒萧瑟,他进村时,正值黄昏,村民三三两两的从田里回来,看到他多半都不认识,倒是一些年岁大的觉得眼熟,其中一人盯了他半晌,迟疑地道:“难道,难道你……你是安修?”

  安修也认出他,凄凉一笑,道:“一别二十载物事人非,没想到老哥你还记得我,不错就是我,我……回来了……”

  那人见他两鬓斑白,满面风霜,哪还有半点儿年轻时的神采飞扬,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拍拍他的肩,低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阿爹阿么……也瞑目了。”

  想当年,安修十八岁得中秀才,少年得志,意气风发,风头一时无两,在村里人看来秀才就已了不得,他却不以为然,自付才高八斗,不想在山村中碌碌终老,最终不顾家人反对,毅然离家求取功名,从此便如石沉大海再无音信,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安修的阿爹阿么早些年就已经去了,走前还念念不忘自家名唤安修的这个爷儿。

  村中还有亲人在,安修却不愿打扰,牵着驴在村里转了一圈,就去找了族长安泰,安泰倒也还记得他,看到他的样子也是一阵唏嘘。

  安修倒是不以为意,说道:“我当年年轻气盛,太过不自量力,又自以为是,在外这二十年一事无成,丢尽了咱村和家人的脸,我阿爹阿么在时我未能尽孝,如今也无颜去见家人,在外漂泊日久,总想着落叶归根,如今我已看破红尘,只求在村中有个落脚之地,我适才在村里转了转,发现村中孩童大多未曾开蒙,我身无长物,唯有半肚子学问还算拿得出手,有意在村中建立学堂,教孩子们识些字,也算为村里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这一番活说的诚恳至极,也说到了安泰的心里。青山村人多,孩子不少,可却没有一家学堂,孩子要习字,要么自己请西席,要么就要去镇上,费钱又费力,十分不便,是以很多孩子都不曾念过书,这一直是安泰的一块心病,现安修自愿提出要建学堂,他自然求之不得,其他族老也同他一般心思,几个人一合计,索性将祠堂旁边一处空置的房子整理出来给了安修,并道建学堂一切开销皆有族里负责,安修当晚就住了进去。

  第二日安修亲书“释己堂”三个大字贴在门口,村中唯一的学堂开始紧锣密鼓的兴建起来。

  这一日也是安绍议亲的日子,那次之后他没再纠缠过安如宝,整日呆在家中不再出门,好容易到了议亲的日子,一大早打扮齐整后就和家人坐着车去了镇上,路上不免被人看见,又引来不少羡慕。

  几个小哥儿结伴往河边走,远远见了村长家的马车,边走边谈论起来,路过安轩家时,其中一个小哥儿忽指着他家门口道:“快看,他又坐在那里了,果然是……嘻嘻。”其他几个小哥儿闻声看过去,就见楚离坐在小板凳上,正双手托腮望着远方一动不动,不由都吃吃笑了起来。

  楚离充耳不闻,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这两天是安华来信的日子,因日子固定,每到此时楚离就会早早的拿着小板凳坐在大门口等着驿差来,笑眯眯地从驿差手中接过信,再拿到屋中交给秦风或者宋初,笑眯眯地等着他们念给他听,念完了他还要自己看一遍,也不管看懂看不懂,然后再小心地收起来,等着下一封信到来,他的小木盒里已经攒了厚厚的一层,安华告诉过他,等那盒子装满了,他也就回来了。

  驿差通常都是上午到,从未延误,今日快吃午饭了还未见驿差的影子,宋初去叫楚离吃饭,他却只坐在板凳上不动,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宋初怕他晒出病来,对他道:“说不定驿差今日生病了,没法出门,要等明日才能将信送来,我们先去吃饭,吃饱了饭明日再继续等好不好?”

  楚离看向他,眨眨眼睛问道:“病了?……明日……华信来?”宋初点点头道:“明日安华哥的信就来了,安华哥信里常叫你要好好吃饭,若让他知道你没听话,下次就真的不寄信回来了……”

  楚离急忙站起身来,拍拍衣服道:“小离听话,华……华信来。”宋初点点他的额头,道:“这才听话。”伸手将他的小板凳拿起来,拉着他进了院子。

  宋初此言倒也并非骗楚离,因送信要在过驿站之间以人力相互传递,遇到突发情况,驿差的确偶尔会晚一些把信送来,一天两天都有可能,可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接到安华的信,一家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楚离更是每日在门口一坐就是一天,不天黑不罢休,任别人怎么劝都不听,一家人无法,只好在门口支了简易的棚子,用以遮阳,他就每天坐在里面,直到看着太阳一点点沉到山的那一边,方才闷闷不乐的回屋,抱着自己的小木盒撅着嘴不说话。

  安如宝亲自去镇上的驿站跑了一趟,找了常去青山村的驿差,那驿差近段时间跑安轩家跑的勤,他家人基本都认识,对他道:“我这两天也在留意呢,只是实在是没见自南边来的信,你也知道这路上的事情很难说,说不得遇到个天灾*的就耽搁了,要不然你们先等等,你放心,若是信来了,我指定第一个给你家送去。”

  安如宝也明白很多事情非人力所能及,不能勉强,走时自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塞给那个驿差,那驿差眉开眼笑地一直将他送出驿站大门。

  家人听了安如宝的转述,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安轩想了想,道:“安华上次来信不是说他们已启程回来了么?咱们也不用着急,说不定过两天他就到家了。”秦风点点头,道:“但愿吧。”他们除了这样宽慰自己,也别无他法。

  宋初简单地和楚离解释了一下,楚离听得似懂非懂,他心里只知道安华的信还没有到,还是每日出去等,他心思简单,执于己心,发于本能,足见情之至诚,让人动容。

  祠堂旁边的空房原本是族里开会之用,后搁置多年有些破旧,族里找人专门修缮一番,院子分前后两进,前院只一间正房,一拉五间,安泰让人打通成两间,全部摆上桌椅用作课堂,而后院则用作安修生活起居之用,对于安修回来一事,安泰也曾去找过安修的家人,他们只道一句“知道了”就没了下文,安泰知道他们心中记恨安修,也不好多说。

  学堂修缮用了十天的时间,到了五月二十三日,一阵鞭炮声过后,写着“释己堂”三个大字的匾额被挂到门首上,青山村的学堂正式开始收学生。

  村中建学堂可算是大事,这一次族长安泰和村长安如喜加上村中各族老村老,都在村中极力宣传,为此安如喜在村广场上开了大会,讲了上学习字的重要性,最后道:“咱村的孩子的没有笨的,谁知道过两年会不会出一两个状元,为自家光宗耀祖?何况夫子要的束脩不多,各家也都拿的出,左右孩子不上学也就是在村里疯跑,即便成不了大器,能识些字也是好的,出去了也不怕被人骗,你们说是不是?”

  庄户人虽也羡慕尊重识文断字的人,可一方面是因在他们看来土地才是头等大事,会种地就饿不死人,另一方面也是村里很少有开设学堂的,上学习字又费钱又不方便,是以并不太重视孩子的开蒙之事,听说村里有了学堂,一开始也没怎么当回事儿,如今听了安如喜的话都有些心动,到了开学那日,陆陆续续很多人家将自家孩子送来。

  自打家里开始建房子,秦风的空闲时间也少了许多,没太多精力教孩子习字,因学堂规定,十岁以下小爷儿和小哥儿都收,他想了想,便将宋亦和安如玉也送了来。

  等他带着宋亦和安如玉到了学堂门口,就见已来了许多孩子,爷儿哥儿都有,大多包着包包头,穿的整整齐齐,满脸兴奋的等着夫子登记,上学是新鲜事,一群孩子聚在一起,又玩儿又闹的,叽叽喳喳乱成一团。

  虽说学堂规定十岁以上只要爷儿,且没有上限,只要想学字的都可以来,可因十岁以上的爷儿在家里已可以干活儿,实际来的却不多,安修心里摇头,手上不停地登记每个学生的名字。

  到了宋亦和安如玉这里,秦风问道:“夫子请了,不知道学堂对开过蒙的孩子怎么教授?”

  安修一愣,抬头看了看秦风,见他虽衣着普通,却气质儒雅,谈吐不凡,一看就是有学问的,忙道:“开过蒙的孩子,经我考教过后,可单独授课。”

  秦风点点头,笑道:“那就麻烦夫子了,我这两个孩子都已开过蒙,请夫子考教一二。”

  安修闻言端详了宋亦和安如玉两眼,见他们两个一小哥儿一个小爷儿,一个跳脱一个沉稳,年龄相仿,相貌迥然,心下纳罕,也没多问,道:“如此请在一旁稍等片刻,待我登记完名册,再行考教。”秦风点点头,领着两个孩子走到一边。

  孩子来的着实不少,足有二十几个,开过蒙的除了宋亦和安如玉再没别人,等安修全部登记完,颇费了些时候,告诉家长们明日方正式开学,并让他们准备好上学需用之物,安修方转向秦风他们,道:“请随我来。”将他们领到前院,走进正房靠边的一个小房间。

  房间不大。摆着书桌、书柜等物,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安修在路上已问了两人都学了哪些书,进屋先让他们一人背了书里的一段内容,后又拿出两支笔考教他们的习字情况,最终的结果让他很是满意,尤其宋亦,他拿着宋亦写字的纸,连声说了几个“不错。”对秦风道:“以字观人,可知其品行天分,此子未来大有作为啊。”

  秦风已教了宋亦和安如玉一些时日,虽说是自家孩子,不过对安修的评价还是颇为赞同,对他施了一礼,道:“以后还要仰仗夫子多多费心了。”

  安修忙道:“好说,好说。”哈哈一笑。

  安如玉听见宋亦被夸,比自己被夸还高兴,看着宋亦嘻嘻笑,宋亦倒是恭敬地站在一旁,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安修看了更是满意。

  回了家,秦风将要给夫子的束脩准备出来,一人半年半袋米或面,外加鸡蛋和肉之类,他想了想又放了一两银子,下午一并给安修送到了学堂。

  至于楚离,他已过了上学的年龄,秦风就每日将要学的字写在纸上,待他坐在门口时,便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描,学的一丝不苟,倒也没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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