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修建之初,便将东厢留作客房,房内桌椅板凳一应用具俱全,此时屋内,曲佑在炕上坐躺着,秦风与方齐、宋初则在地上的座位上坐了,小路先给每人倒了茶,又捧了杯温水让曲佑喝了,方退到一边。【】
曲佑捂着嘴咳了两声,颇有些歉疚地道:“让叔么和弟郎见笑了。”适才正说着话,他忽觉腹中疼痛,将屋中一干人吓坏了,手忙脚乱地将他扶上炕,此时方觉好了些。
秦风脸上忧色不减,微微蹙眉道:“如今月份尚浅,孕子初期极易滑胎,曲公子你刚受奔波之苦,思虑有重,实是孕子大忌,如今形势不明,咱们暂时不敢贸然请郎中前来,这些时日要靠你自己多多保重,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你该更担心孩子才是。”他已在曲佑口中确认他确已怀有身孕,刚两个多月,正是不稳的时候,若是曲佑仍如现在般心绪烦闷,对孩子实在是极为不利。
曲佑闻言怔了一怔,自从玉兴城出来,他便没有一日安稳,怎么忘了,他之所以来到这里,便是为了这个孩子,不然刀山火海他都是要陪那个人走得,如今因着他太过忧心,差一点伤了孩子,当真是本末倒置了,不由勉强笑道:“叔么,不必叫我甚么曲公子,叫我小佑便好。叔么说的极是,是曲佑顾此失彼了,多谢叔么提醒,今后我会多加注意的。”秦风点点头,也不客气,道:“你知道便好,只是这里屋舍简陋,吃食粗鄙,要委屈小佑你了,今后你只当这是自己家里,若有所需,只管告诉叔么,千万别客气。”
曲佑道:“繁华酴醾,过眼云烟,到底不如此地悠闲安然,我一直羡慕这种青山绿水桑榆间的生活,如今好容易实现,我欣喜尚且不及何来委屈之说,叔么放心,我自不会与你客气。”秦风笑道:“那便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宋初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两双大眼睛咕噜噜地只在曲佑的肚腹间转,怀了孩子的哥儿他见过不少,这么近距离的看的时候却不多,实在好奇的紧。
曲佑如今身体本就易乏,这两日又没能休息好,很快便有些支持不住,秦风见他面露疲色,便不再多呆,又嘱咐了几句,便带着方齐和宋初告辞。
出了西院回到东院东屋内,安轩、邢山和安如宝三人相对而坐,还在商议,宋初便去了安如玉屋中看几个孩子做功课,秦风和方齐则一起去厨房准备晚饭,又另做了一份肉粥,让方齐给曲佑送了过去。
时值七月,天黑的晚,往日一家人总要坐在院中呆一会儿,今日从玉兴城赶回青山村,实在太过劳累,吃罢晚饭,便各自洗漱回屋去休息。
安如宝和宋初相伴回到西院,远远向东厢方向看了看,见无半点儿灯光透出,想是里面的人已然睡了,这才回了
进了卧室,将被褥铺好,宋初坐在炕上便开始发起呆来,安如宝收拾妥当,回头看他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也爬上炕,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在想甚么?”
温热的气息碰到耳朵上,宋初被惊得一跳,下意识的将人推到一边,安如宝被推的一个趔趄,摔在被褥上,也不起来,自下往上看着自家小夫郎。宋初清醒过来,伸手便将人往起拽,安如宝却赖着不动,又问道:“我看你魂不守舍的,在想甚么?”
宋初放弃的停下手,低头看了看他,歪着脑袋,整张脸纠结成了个小包子,道:“曲佑哥哥说他确是怀了孩子,可我看了半天,他的肚子平平的,一点儿都没突起,明明村里的夫郎孕子时肚子都是鼓鼓的,好生奇怪。”
安如宝没想到他竟是为这事儿烦恼,一个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宋初不觉自己的话有何好笑,瞪了他一眼,安如宝笑了好一会儿方才止住了,可笑意仍在,道:“这有何奇怪,就似小孩总要长成大人一般,孩子在妈……阿么的肚子里都有一个生长的过程,从这么小……”他没法跟宋初解释精子卵子,再说也不知道这个世上的人怀孕是否也是经过精子和卵子的结合,只能用手指比划着用最直观的解释说给他听,“然后一点点长大,是以前三四个月时是因孩子还太小,阿么的肚子便是平平的,然后慢慢地,随着孩子越长越大,阿么的肚子才会慢慢鼓起来。”
他的解释通俗易懂,宋初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真神奇!”忽而又灼灼地看着安如宝,道:“你知道的这么多,那孩子到底是咋到阿么的肚子里的,你知不知道?”
安如宝心道:“我比你还想知道呢。”在上一世他所在的世界里,能够怀孕的仅限于女性,男性生子还是科学无法攻克的一大难题,毕竟男性没有可以孕育孩子的子宫,而在这个世界,大家明明表面上看起来都是男性,偏生便有一部分能够孕子,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要说好奇,他比宋初好奇一百倍,是以他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宋初有些失望,又有些沮丧,道:“阿么跟我说,哥儿和爷儿睡在一个炕上便会有孩子,可我和你睡了这么久了,都没有,看来是阿么骗人的。我也问过小凌,可他也不知道,我以为你会知道呢。”他是真的很好奇。
宋初说的坦坦荡荡,安如宝却差点儿被吐沫噎住,猛地咳嗽起来,宋初忙伸手给他拍背,好容易顺过气来,宋初看了看他,诧异道:“你脸咋这么红。”
安如宝掩饰地又咳了两声,道:“没事儿,咳的太猛了。”至于是不是真的,便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宋初想不明白,躺在被窝里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搅得安如宝也睡不安稳,只得用老办法,将人拉过来使劲亲了亲,双手在对方身上摸来摸去,直摸地自己都快把持不住了,才把人放开搂进怀里,闷声道:“快睡,你忘了再过几日安凌便要结亲了,你答应他这两日要过去给他帮忙,他知道你回来了,明日肯定一大早便来叫你,起不来可是要被他笑话的。”
安凌比宋初大一岁,两个月前刚行完成年礼,安仁家请了人商量了结亲的日子,选在了这个月底。果然,宋初听他这样一说,顿时忘了之前所想,道:“对啊,我明天要去给小凌帮忙,睡了睡了。”说着,闭上眼不再动弹,他折腾地时间不断,早就累了,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翌日,宋初神清气爽地起床,安如宝却有些抑郁。他昨晚用了好长时间方压下心中的躁动,半夜又做了些不太好启齿的梦,根本没睡好,不由暗叹这看得摸得却吃不得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宋初不知安如宝心中纠结,接下来几日都呆在安凌家,帮着他准备结亲的东西。
日子过得很快,这一日便到了安凌和安仁结亲的日子,时辰一到,安仁家大门口便放起了鞭炮,安仁穿着一身大红衣衫,在村民的簇拥中出了家门,坐上门口同样挂着红布的驴车,一路驶向安凌家。
安凌家门里门外也都挂满了红花红布,安凌同样一身火红衣衫,头上盘着发髻,插着一支银簪,抱着奉礼坐在炕沿上,又是紧张又是羞涩,支着耳朵听着院里的动静,听着门口鞭炮响起来,顿时紧张的站了起来。
宋初一直陪在他身边,见状忙上前安抚,刚好路明这时走了进来,看着自家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哥儿,先是红了眼圈,道:“出门了。”
安凌心里也不好受,可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只得上前抱了抱自家阿么,在宋初的陪伴下出了屋门,一路走到了大门口。
安凌针线活儿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好,送给安仁的奉礼是一身石青色锦缎面的新衣服。这一身衣服费了他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做工自是没话说,安仁将衣服拿出来顿时得到周围不少夸赞和嫉妒的声音。
安仁今年春日出的徒,先是循例在师傅家做了半年的白工,如今已在村里开了自己的木工店,这辆驴车是他这几年做私活攒钱买的,虽说只是简单的板车,在安凌心里却是豪华无比,在安仁的搀扶下,喜滋滋地坐上了车。
驴车在村里绕了一圈才到了安仁家,之后便是拜祖先、上族谱、吃酒席。直闹到日落西山人方才散了。
回家的路上,宋初拉着安如宝的手,颇为感慨地道:“小凌从小便想着奉给安仁哥,如今心想事成,真好。”
安如宝笑着摸他的头,宋初偏头看着他,忽地一笑,道:“我现在也很好。”安如宝逗他,问道:“你如何好法?”
宋初抿着嘴,笑了笑却不说话,趁着安如宝不备抽出自己的手,撒腿向前跑去,安如宝抬腿便追,回家的路上一片笑欢声笑语。
安凌结亲后,很快便到了八月。
八月是稻子成熟的时节,村里又是一阵不分昼夜的忙碌,好在几年年景虽不是丰收,也不算差,村里人干劲十足,很快田间金黄色的麦田便被收割一空。这期间,曲佑也不知是听了秦风的告诫,还是确是放下了心事,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又吃了秦风暗地里买来的安胎药,修养几日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只是哥儿生孩子并非小事,他可以不出门,生产时却必须有郎中在侧才行,安家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排,只得从长计议。
秋收过后,下麦苗之间,是秋日难得的清闲日子,可安轩家却一反常态地忙活开来。原来景国乡试三年一次,时间定在九月,安如宝准备两年,正是要参加今年的乡试。乡试的地点定在州城,青州的州城在平齐城,离安平镇路途遥远,坐马车也要三五天,这样一来,便要提前半月左右出发,一家人这几日忙着给他收拾行囊。
州城离得远,家里人不放心,全家人都去又不现实,最后只得让身手好的邢山陪着一起去。宋初也想去,拿着弩箭和匕首上山转了两圈,打了不少野物回来,旁敲侧击地跟安如宝表示,自己身手也很不错。
赶考不比游玩,安如宝不想他跟着奔波,任他怎么磨,好说歹说就是不同意,很是让宋初闹了两天别扭。
时间在一家人忙忙碌碌中划过,忽一日一个任谁也料想不到的人敲响了他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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