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佳福晋见我说起这话,她睁开眼看着我,半嘲笑半寒心的说,“家这个家哪里还有个家的样子”
我知道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弘昌对十三爷临终前的嘱托很是不满,自十三爷去世之后,他更像是风魔似得,整日喝酒砸东西。【】
甚至还对兆佳福晋他们不敬,有时候连自己的福晋他也不放在眼里,我知道这些事对于兆佳福晋来说,都是煎熬,都是在映射他们的过去和未来的煎熬。
兆佳福晋本就是在病中,如今说起这话更是心力交瘁,只见她盯着帷帐像是对空气,又像是对我说,“他们大概都巴望着我赶紧丢了这条命,好叫他们逞心如意。”
她话至此处从哽咽变成了轻泣,那哭泣声犹如被冬眠了一整个冬天的毛竹,一瞬间被泪水滋养,悲泣如它的根,蔓延的速度之快和面积之广根本是你我无法想象的
我见她实在伤心,也不知怎么劝她,就静静的坐在她的床榻前,等她哭泣声渐止,我才说道,“我虽然身在宫中,但是王府的一切我都可以想象得出,福晋你在府中难做,芷兰也难做,弘晓更是难做。”
“这一切难做的事情,都还要福晋主持大局,福晋若是这样撒手而去,又能真的了无牵挂么”
兆佳福晋听我这样说,她悲悲戚戚,宛若海水中那飘荡无依的浮萍,可怜道,“我心里实在难受的紧,以前王爷在的时候,一切都还算好。如今他走了那些个心高气傲的也要出来作祟,我知道他们这是不服气啊。”
话至此处兆佳福晋越发的激动,甚至捶胸顿足,“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我儿年纪这样小,就背负这样的包袱,我这个额娘又有多痛心不舍,我日日看着我的孩儿被压抑的变了个人似得。他们哪里知道我这个额娘的心都在滴血啊。”
“他们只知道争。只知道埋怨从没有想到王爷和我的难处,我实在太累了,我真的好想王爷。”
兆佳福晋哭的伤心。从轻泣转为嚎啕大哭,这是十三爷去世之后,我第一次见她这样哭,她从前的隐忍终于在多年之后的今天爆发了
我见她这样。我心酸不已,劝道。“福晋的累兰轩都懂,只是有些事以经注定,这些都是我们该承受的,福晋你何必把这些都憋在心里”
“如今病倒了。倒是叫那些人好生得意,倒叫我们好生着急。”
我话至此处,兆佳福晋不知听没听到。只见她平躺着,那盯着帷帐的眼里布满伤痕。说道,“王爷位高权重,事事谨慎生怕旁人拿捏住把柄,即便是皇兄赏的,他也都跪求谢过,王爷这样的苦心他们都不懂,如今王爷去了他们一个个的还懂,还要生事,又怎能叫我不寒心呢”
当初十三爷位高权重,很多权贵巴结都来不及,但是他就如一阵清风,不沾染任何叫他至于两难的东西。
胤禛是个多疑的人,但是能对胤祥几十年如一日的相信,胤祥该做到何等地步,我们根本想不到
我叹息世事难料,也叹息怡王府的命运,说道,“人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十三爷呢”
我瞧着兆佳福晋实在是经不住折腾了,复道,“福晋的心里有多难过我都懂,可是千句话万句话,兰轩只是那一句,福晋务必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这府里即便乌烟瘴气,可是有福晋在我相信他们也只是挣扎,绝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的。”
“福晋若是累了,就和兰轩说说,若是心里苦闷也和兰轩,无论什么时候我一定都是站在福晋这边的。”
福晋闻声闭目长叹,她的哀怨,孤寂,彷徨和无奈,以及无人能代替的伤痛仿佛随着这一声叹息,都将泯灭不见或是涅槃忘却。
我见她如此,我想起弘晓来,只怕他此时此刻更害怕无助吧
我说道,“刚刚我来的时候在园子里看见弘晓,他垂头丧气,比起前几日来又消瘦不少,福晋这样疼孩子,一定不忍心再次伤害他的,对吗”
兆佳福晋闻听弘晓,眼睛里才稍稍有了精神和力气,自向我看来,对我道,“弘晓,他年纪小心思也多,这些日子多亏你给他开导。”
我见她这样说,我说道,“可是他最需要的是福晋,因为你是他的额娘,母子连心,福晋以后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哪怕是为了弘晓。”
福晋不言语静躺着也不动,我瞧着这怡亲王府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这才提议道,“还有,这怡亲王府里的人也太多,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我早前去过交辉园,觉得那里不仅是风景好而且离我们也近,福晋何不带着芷兰和弘晓去交辉园生活”
“一来眼不见心不烦,二来也能好好的保养身体,不是更好吗”
兆佳福晋闻声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不舍得这样离开。
和兆佳福晋说了很多话,虽然她心里还是难受的很,但是我相信,她会为了弘晓,为了值得拥护的人学会承受从而好好保重自己的。
“额娘,该吃药了。”
兆佳福晋闻声睨了眼芷兰,这才艰难的起身,我将她搀扶起来又给她后背上垫好枕头,只听福晋虚弱无力但是很担心的对芷兰说,“你身上有伤,不必亲自煎熬端来,这些事叫丫头做就好了。”
芷兰受伤了
我抬眉望去,只见芷兰因为福晋的话脸色有变,她有些心虚有些不安的接过丫头手里的药,轻轻着只是略笑了笑没有吱声。
见状我问,“受伤了怎么伤的”
芷兰闻声尴尬的笑了笑,伸手将药送到福晋嘴边,回我道。“呃,是,是芷兰自己不小心烫伤了,不过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太医说没有大碍,娘娘不必担心。”
我瞧了瞧兆佳福晋,她脸上笃定的瞧着芷兰。我私心想着她为何告诉我芷兰受伤的事情
兆佳福晋一直都把王府的事情藏得比较深。但是今日
想到此处我拿过芷兰手中的药碗,对芷兰说,“把药给本宫吧。你也好生歇着,以后有你尽孝的时候。”
芷兰闻声看了看福晋,福晋没有反对她才应声道,“是。芷兰告退。”
芷兰提步走了,我这边也开始给福晋喂药。当然也会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兆佳福晋闻声长叹却未言语,见状我大概猜得到
自问,“是弘昌的福晋、”
福晋呆坐在床榻上轻点了点头。我又问,“为了孩子”
福晋闻声应了句,“嗯。”
原来是弘昌的福晋因为永喧的事情迁怒了芷兰。芷兰孤身一人在这怡亲王府里,虽然胤禛下旨叫兆佳福晋收了她做儿媳。可是她依旧不是和弘墩行过结婚大礼的。
这一点只怕叫芷兰在这个动荡的王府里很难做人,再加上胤禛又把弘昌刚刚出生的孩子过继给了芷兰,只怕弘昌的福晋要恨死她了。
想到此处我心里有些佩服芷兰,到底是什么原因叫她这样执着
那是因为吗
给福晋喂了药,又等她睡下我才悄悄出了屋子,这怡亲王府的天,变化多端,这里的人心情只怕也不好。
我出了兆佳福晋的屋子,一路往后院走去,那里是十三爷关押拘谨弘昌的地方。
我独自一人,身边没有随从,怡亲王府我之前来过无数次,但是唯独后院一次都没有来过。
踏进后院,才知道这里很简单,只是些松柏翠竹,并没有什么花红绿柳的装饰,后院里冷清的很竟然连个丫鬟也没有。
难道弘昌这十几年都是这么过的
我心里想着,便听见屋内有人胆怯的劝道,“爷,你该吃药了。”
只听那女子这话一出,便传来男人的呵斥声,“吃什么药,爷我又没病,我看你们就是想让我死。”
那男子话至此处只怕是砸了药丸,只听一声脆响后那女子惊慌道,“爷,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那男子不理会女子的惊慌和委屈,怒吼着,“滚,我不想看见你,滚。”
不用猜也知道这个正发火的男人是弘昌,他被胤祥关押在府中十多年,只怕心里的怒火不只是这么吼几句就能熄灭的。
听见了弘昌的声音我在犹豫要不要进屋子里去,就在我犹豫时,只见一女子带着眼泪出了屋子。
那女子明显的清瘦,苍白,看见我立在院子里时,脸上惊慌失措忙不跌的下了台阶,跪在我身边,“臣妾不知道娘娘亲临后院,实在该死,求娘娘责罚。”
我瞧着这姑娘年纪不大,倒也是很可怜,我问,“你是弘昌的福晋”
弘昌的福晋闻声跪在地上应道,“臣妾正是。”
我见她本就清瘦,这么一跪更是显得渺小,我说道,“起来吧。”
她闻声起身立在我身前,我往屋里瞧了瞧,复问,“弘昌可好”
弘昌的福晋闻声失落的眼睛里盛满心酸,说道,“太医说贝子得的是燥症,只需要吃几服药就好,可是,贝子他砸了药碗不说,还说我们都是在害他。”
都在害他
他这是被关久了,妄想症都出现了
我蹙眉问,“他如此不配合么”
弘昌的福晋闻声回道,“是。”
想想弘昌,再想想十三爷,也不知道这辈子他们父子两个倒底谁对谁错,但是若由着弘昌这样闹下去,只怕怡亲王府终日都不得安宁了。
想到此处,我屏声道,“他既不愿意吃药那就不必吃了。”
“反正死不了,所以无需再用药,一来浪费,二来不值得。”
弘昌的福晋听我这么说,她惊讶的看着我,随后跪在我脚边。哀求道,“娘娘、”
我低眉看着她,故作严肃,问,“怎么本宫说的不对”
弘昌的福晋自然不能赞同我的话,她忙的解释,“贝子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是到底还是王爷的儿子。我们不能放弃他。”
闻声我说,“可是他自己已经放弃了自己不是吗再说了他又哪里像十三爷的儿子呢”
我话至此处只怕弘昌再屋里都听见了,只见他面色病态。眼神藐视的出了屋子,看着我道,“哼,撑腰的来了。你以为你是皇贵妃我就怕你吗”
我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如何口出狂言。看着他发疯,只见弘昌见着我忍不住的,蹙眉怒吼,“我告诉你没有我阿玛。你们都没得做,什么王爷郡王我不稀罕。”
“要是没有我阿玛,你们能这样坐享其成。如今我阿玛去了,你们看着我碍眼。要弃我于不顾,这样不忠不义也就你们做的出来。”
弘昌骂到这里不知是不是他身体不好的缘故,气的他声都粗了不少。
我见他这样愤怒,我讽刺一笑,说道,“既然要弃你于不顾,那本宫回去就和皇上说说,要不要把贝子从皇室宗谱里除名呢”
话至此处我冷厉的望着弘昌的眼,斥道,“以你刚刚的言论只怕除了宗籍都是轻的”
我话至此处弘昌一惊,怒指着我道,“你,你敢”
弘昌的福晋见弘昌怒了,忙的上前拉住他指着我的手臂,那眼神盛满恐惧,她大概是怕弘昌会对我动手。
我见他们夫妻两个一个暴怒,一个胆怯,自觉得这两口子是怎么过到一起的
我鄙夷的盯着弘昌说道,“敢不敢还要看你弘昌的表现,如今皇上对你所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都是因为看在你阿玛的面子上,不然你以为你有几条命”
“刚刚你不是说我们在害你,你不肯吃药,说我们都是背信弃义的小人,那么我想,从今以后我们也不必管你了,你反正也没想叫我们管。”
“从今以后你的俸禄,你的吃食,你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更和怡亲王府无关,从此以后自生自灭悉听尊便。”
弘昌闻声怒问,“你凭什么”
他恼了我更是生气,为十三爷生气,我瞪着他道,“就凭我是你阿玛最好的朋友,凭我看不起你,凭我觉得你跟本不配做十三爷的儿子。”
弘昌闻声身子一怔,眼神呆滞不在言语,弘昌的福晋见我认真了,忙的磕头,哀求我道,“娘娘,娘娘原谅贝子吧,贝子只是心情不好,才会胡言乱语,求求娘娘不要告诉皇上,不要惩罚贝子了。”
闻声我自觉得可笑,关了十多年了,都没有把他关明白,也真是白费了十三爷的心思。
我呵斥道,“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就可以诋毁任何人吗”
他们夫妻两人闻声不语,我又道,“我告诉你弘昌,从今儿起你若是不老老实实的呆着,本宫保证叫你后悔莫及”
愣了一瞬,想起芷兰来,我自对跪在地上的人说道,“还有你。”
“皇上既然把永喧过继给了富察氏,那他便是富察氏的儿子,你虽是他亲额娘,但是也不得不认命。”
“聪明的女人知道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了别人,一般都是上赶着巴结那个人,谁会有你这样蠢,竟然故意烫伤芷兰。”
“你也不好好想想你这样对她,万一她也对待你儿子呢”
弘昌的福晋闻声红着眼楞在一处,那眼睛里是后怕,是后悔,一个“她”被她辗转说了很多遍,可是她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弘昌呆站在地上,他的福晋则跪在地上,一个两个都是自以为是的,我心里又气恨。
说道,“你们两个好好反省吧,莫要叫人把你们说成是怡王府里的臭虫”
话至此处我提步就走,再也不想看见那个还和他父亲长的又几分相似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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