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是有明一朝三级科举考试的最高一级,时人又称之为廷试,是由皇帝在殿廷之上亲自策问考生的考试。通常而言,这次考试不会黜落会试中式的贡生,但对于会试的排名,皇帝多半会酌情调整。
酌情,这是好听的说法,如果要说得直白一些,那其实就是按照皇帝的心意来调整,调整完之后的排名,就是传说中的殿试金榜。
殿试结果一共分三档,也就是一二三甲。
一甲又称鼎甲,一共只有三名,按排名为状元、榜眼、探花,得中一甲者,叫做“进士及第”。这三位有其特殊性,就是一旦定下,可以不经庶吉士馆选,直接进入翰林院任职。通常来说,一甲第一名的状元郎会直接授官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直接授官翰林院编修,最为显赫——官场起步就比其他人都高。
二甲一般在五十到八十人左右为最多,偶有偏少或偏多,中二甲者叫做“进士出身”。三甲通常在两百人或者再多一些,并不固定,中三甲者,叫做“同进士出身”。二、三甲按例要参加庶吉士馆选,馆选成功者便属翰林官,清贵之极。
其他未过馆选者也不必着急,或授给事、御史、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太常、国子博士等京官,前途看好;或授府推官、知州、知县等外官,也是实权之职。
不过这三档毕竟有差别,尤其是因为“非翰林不入内阁”的旧制,所以鼎甲三人被时人称之为“天上神仙”,二三甲被选中为庶吉士的则被称为“半路修仙”,好歹都是修仙的得道高人,比其他那些基本不可能“位列仙班”的可好得太多了。
殿试的时间是三月十五,在会试公榜之后大约半个月左右举行。在举行之前,朝廷还要先确定下一大批读卷官。
这个事情跟世宗嘉靖帝有些关係要说明一下,嘉靖以前的殿试都是皇帝亲自主持,但嘉靖帝是个要权不要脸的皇帝,他的特点就是经常性擅改祖制,譬如殿试这事,到他这儿就变了味,经常不亲自主持考试,只是挂个名,实际考试还是臣僚操办。
那就需要阅卷的大臣了,但由于皇帝挂名主考,其他臣子只能屈尊改叫“读卷官”,意味着大家只是帮皇帝读个卷而已,没有侵犯皇权的意思。
朱翊钧此前挂名过两次殿试,也就是万曆二年甲戌科和万曆五年丁丑科两次殿试,皇帝由于年幼,都只是单纯的挂名,甚至没有露面,两次都是顾命首辅高拱作为读卷官代行。
但这一次,朱翊钧要求亲自殿试,众臣——尤其是内阁——没有拒绝。
殿试的前一天,鸿胪寺的官员便开始设置御座、黄案,光禄寺的官员则负责安放试桌、排定考生座位,至于负责印制考卷、准备答题纸的礼部更不消说,总之这象徵着大明最高级别的抡才大典,一切的一切都得是堂堂文官们亲力亲为,通通不许太监宫女们插手。
次日一早,寅时都还没过,夜幕沉沉之下,应试的贡士——也叫“中式进士”——们便在紫禁城宫门前等候,一个个把眼睁得比旁边的灯笼都亮,兴奋的不能自已。
读书考试为了什么?不就为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么?现在经过多少次大浪淘沙,多少次惨无人道的考试,大明朝的四百精英终于站在了皇帝的家门前,即将完成鲤鱼跃龙门的最后一跳,真是想想都激动地浑身发颤,跟打摆子似的。
而且,不同于之前考试的紧张惶恐,殿试前的气氛更多的是兴奋与跃跃欲试,因为大家都知道,只要别犯傻搞出什么么蛾子,殿试是不会黜落考生的,只是将会试的名次重排,是个“优中选优”的过程。
换句话说,哪怕是考得再烂,也能混个榜下即用的同进士,外放个七品县太爷噹噹。其实这对于很多进士来说,倒比在京里坐冷板凳舒服多了,尤其对于那些考中的名次比较靠后的同年而言更是如此——毕竟馆选艰难,而且就算选中庶吉士,也只是所谓储相。
储嘛……储十年是储,储一辈子也是储。你当内阁是南城菜场,谁都能进去混一波的?
回忆一下看看,大明朝开国至今,有多少个殿试前列、馆选庶吉士,清贵无比的进士老爷,呆在翰林院喝茶数十年一事无成?
说实在的,像这样的京官比比皆是,许多人就这样混吃等死大半辈子,最后光荣致仕。万一要是运气差点,在某次大佬之间的斗争中没有找准位置,成了出头的椽子,或者被殃及的池鱼,直截了当就回了家。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祸,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而且对于绝大多数考生而言,宦海浮沉、仕途凶险,将来最靠得住的,其实就是这帮同科同年了。因此大家这些官场菜鸟得相互通气,扶持提携,才能在弱肉强食、鬼怪林立的官场上站住脚。
其实在会试以后,这帮同年便串联过了,现在相互间熟稔的很,但高务实显然是个例外,他在京中有宅邸,平时也不怎么走动,现在抬头一看,认识的人都不知道有没有十个。
不过他倒也不急,因为他现在的名头足够响,同年们都竞相的过来拜会,高务实倒是也不託大,拿出当年做秘书的本事来,热情周到的面对每一位新认识的同年,不管人家是南人北人,都能让人如沐春风,好感陡升。
本来他们还有些担心,这位大名鼎鼎的高龙文,不光家世煊赫、文名鼎盛,而且考得还好,现在总是不露面,会不会是太傲了不好接触?现在一见,可谓忧心尽去,此人竟是个八面玲珑的主,一众同年无不心悦诚服。
正在大家的感情急剧升温时,卯时到了,钟响门开,宫门前登时一片寂静,紧张的气氛猛地从角落里钻出来,几乎佔据了每个人的心田——嘴上大家都说不在乎,但谁不想考个好名次呢,万一选个庶吉士,运气又好,将来说不定就入阁为相了呢?所以事到临头,都提着一股劲儿,想要最后冲刺一把。
哪怕是萧良有、张泰徵等人都是面色严肃,甚至有些紧张的模样。
唯一面色淡定的,可能只有高务实一人——没法子,这紫禁城他进进出出十来年,熟悉得跟自己家似的,想紧张也紧张不起来啊!
他就这么轻鬆惬意地站着,既不显得紧张,也不显得轻佻,后面那些紧张得站着都抖个不停的中式进士们见了,心中个个敬慕不已——不愧是名臣之后、天子近臣,瞧人家这模样,高会元怕不是来春游踏青来了?
此时天光破晓,各色官员们开始入宫,考生们则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用崇敬的目光望着那些身着蟒袍玉带的大学士;用羡慕的目光望着那些穿大红官袍,系金银腰带的尚书侍郎;用期盼的目光望着穿青袍的主事、郎中,心中无比热切——寒窗苦读这么多年,终于走到这“衣冠禽兽”的一步了!
等官员们进去完了,贡生们目光才终于收了回来,顿时便有礼部的礼讚官高声道:“奉圣谕:宣万曆庚辰科贡生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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